陆今安看着对面的人笑，然后又拿了颗果子咬在口中，撇开了些脸，看不清神情，“赤羽，你想见云漪吗。”
赤羽低了低头，正好迎上陆今安仰上的眼神。
他笑了笑，说：“我让他回来，让你见见他，好不好。”
他说的散漫可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他的脸，紧着腮帮子咬了好几口酸果都还没反应过来。
只有蹙着的眉头和那只伸过来的手掌道：“别吃了。”
陆今安眨了眨眼睛，似乎看着伸来的那只手掌有些疑惑，赤羽不等他不解，掐着他的两颊处捏了捏。
“你要把核也吞下去吗？”
陆今安这才反应到自己口中还一直含着那果核，他不说还没意识到，还真就差点吞了进去。
他下意识往后撤了几步，没吐在他手心，而是自己拿了个手帕包了起来。
等陆今安抬眼，赤羽已经朝他走近，陆今安一下凑到他面前，用胳膊肘撞他，笑意温软的脸就这么在赤羽眼底映入。
他不禁脚步往后退了一步，可陆今安却是拉住他的胳膊，步步紧逼。
“你寻了他那么久，难道不是因为当年……”说到这，陆今安似乎也宕住了几秒，不过很快他就叹了声气，“其实当年的事，大家各有难处。”
“我们也算患难与共过，你也说是我的朋友了，你寻他那么久，我总不能让你一直抱有遗憾吧。”
赤羽眼神探究着面前的人，神色中不禁有些发懵。
他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的意图。
“为什么。”
陆今安问：“什么为什么。”
两人相互打着知晓的哑谜，目光相对着，赤羽望着眼下的人，眸子如二月的梨花映雪，琉璃般的瞳眸令人无以遁形。
赤羽怎会不明白他的意图。
眼下的那颗红痣随着那弯下的眉眼浮动着，他谓叹了声，指腹间终于按上那颗艳丽的红痣，抚摸着。
他看着那双眼睛认真地说，“陆今安，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陆今安感受着脸上温热的抚摸，看着他，
“只是想……”故意拉了个长音，接着眼尾含笑地看着人家，“帮你见位期待已久的故人。”
“你要做什么。”赤羽的声线不禁变得肃穆。
“我有个法子，可以把我魂体中不属于我的部分割裂出来，赤羽，你不是很想再见见他吗。”
赤羽落在他脸上的手微顿了顿，他的眼神变深。
“那是禁术。”
手慢慢从他脸上移开，“你不必这样。”赤羽扶了扶他有些歪的发冠，眼神慢慢地往下移到他的眼睛正视道，“你不用刻意为我做这些。”
他似乎在挣扎，表情间有些不自然，不过只是短暂，他放轻着声音，“你好好地做自己就够了。”
赤羽嘴边要说你本就是他的话吞咽下喉，他知道那人很抵触将他当成别人来看。
陆今安和云漪，在他心底本就是一个人。
不过是因为时间因素，在外面的世界闯荡了太久，难免生出独立人格的错觉。
他不需要陆今安费劲不安全的因素让从前的那个云漪回来。
若那个孩子回来，他定还是恨他的。
他希望这个孩子是充满了生机的，他还有很长的路可以慢慢走，他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一直陪着他。
他与他会拥有更多的记忆。
所以那段令他们都痛苦的记忆，不记得也是好的。
赤羽眼眸垂了垂，眼底掩下那转瞬即逝的失落。
“那你寻我的意义是什么？”
陆今安抬眼，眼中变得认真，他紧盯着他，字字如讥，“若不是他，单是素未谋面的人便可轻易得到神君的照顾吗。”
“你固执地重溯这个世界一次次的时光，将没有记忆的我带回来，只是想让我是陆今安吗。”
“赤羽。”陆今安望着他，“你为什么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呢。”
“谎话对别人说多了，自己可别当真了。”
赤羽看着面前淡然，却将一切掰扯的明清的人，收回了在他身上的手。
陆今安注视着他，可那张面孔依旧波澜不惊，他的眼神始终弥漫着一种沉静的情绪。
“你心念的那家酒酿，今日要去尝尝吗。”
像是你在同老板说公事时对面只在想今日中午要不要加份餐。
陆今安像是个扎满洞的漏气球，泄气对他服笑了。
他哼了声气，率先拉开被篱笆围着的木栏杆，双手背着像是个气急败坏的小老头。
赤羽在背后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眼神深不见底。
……
“救……命啊，救，命！”
河边准备被妖怪吞腹的人，身体已经有一半被妖怪巨大的嘴巴吞没，只剩下半截身子还露在外面。他的脸上充满了惊恐和绝望，双手拼命地挥舞着，想要抓住任何可以救命的东西。
所以当他看到有人经过时，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哭哑的嗓子也顾不得喉间再次扯开的血腥，立刻用着最大气力呼喊，几乎是用着气音：“救命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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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中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那个路过的蓬头垢面的人看了一眼这边的现状后也只是懒懒地耷拉着眼皮，似乎对这一幕毫无兴趣。他的步伐缓慢而拖沓地从河中走出来，手里还叉着几只鱼，手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也因为咳嗽而弯下了腰。
口中喃念着：“命有此难，无可奈何，莫怪。”
就在那人最后半截身子也准备被一齐咬进去时，一道道迅力的剑气划过他的侧身，紧接着传来震耳欲聋的哀鸣，那蓬头垢面的人转过头，便看见那水妖如灯笼鱼和鲨鱼的结合，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可怖地将要瞪出来般，丑陋的大嘴牙合上，因为受到好几击重创，它的尾巴狠狠地从水面扫起一击荡。
而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几个道袍师开始举着那几只破剑向上围击着，他的目光略过首列那几个年长的道士，摸向怀中的龟壳。
看着眼前激烈的战况，怀里的手从中抽出，眼神轻扫到树后还躲着的两人。
他的目光在看见那人抱住的孩子的脸那一刻怔住。
旻九本来紧张地观看着前方师兄师姐们的战局，空气间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他循着味闻过去，就看到不知何时哪来的乞丐头子心定神闲地在他们背后烤鱼。
“喂，叫花子，没看见前面都打成什么样了吗，还有闲心在这烤鱼？”
那人只是轻笑了一声，“你们打你们的，我烤我的鱼，冲突吗。”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要不是有我们保护，你现在就跟那！”旻九手指了一圈，看到那河岸边飘着的半截身子用力一指。
“那人一样的后果！”
此刻河岸那几道黄色道袍似乎不给这位意气风发的小道友留面般，一举歼灭。
害，真的好菜啊。
旻九立马红了眼眶，而旁边的人已经气定神闲烤着鱼。
“不行！我要为师兄师姐们报仇！”旻九红着一双眼将怀中的孩童放置于地，有些带着鼻音地对他摸了摸头，“九哥不能带你回去了，你跟着这个怪乞丐，他看着那么闲，当是有保命的功夫的。”
那小孩似乎知道面前人要去做什么，泪眼汪汪地扯着他的衣摆不准他走。
“哥哥，跑。”
旁边烤鱼的动作停下来，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目视着那被那蠢货在地上拖出一条痕迹的小家伙。
“小瓜皮儿，还记得为师吗。”
前面的人没有在意背后人说的什么，依旧在那争执着。
那鱼烤的呲啦呲啦响，又黑又焦，青衣垂着头，拉开嘴角，似乎苦涩地笑了声。
也是。
怎会有人记得他。
旻九两只手举着剑，回过头，闭上眼狠心地将自己被扯住的衣袍割断，小孩看着自己手里断掉的衣袍，一副不可置信，手上抓着衣袍正准备追上去时。
被青衣提了回来，于是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脸，青衣再怎么装不动容是不可能的。他欲抢他手中的衣袍给他擦擦脸，可小犊子还挺护，青衣冷笑了声，捏着他的腮帮子，坏笑着说，“小屁孩，想不想救你哥哥。”
小孩眼睛微微瞪大，“救！救！”
青衣手移到他饱满的耳垂间捏了捏，“那你求求我。”
“跪着大喊三句师父求求你了！”
瓜皮儿殷红着眼看到前方旻九和那妖首已经两败俱伤，只要他再帮上一手，旻九就有救。
瓜皮儿没有丝毫犹豫地下跪，那声脆响吓地青衣立马将人又抱了起来，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小孩眼红着，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虽不大声，但也扭过头十分羞耻地喊出了那三句。
青衣听完后心里竟不觉爽快，看着那人不停滑落的眼泪心里只是一道酸麻，他撇了撇嘴，从怀中取出那只龟壳，指尖划在几道符文上，竟不知哪里出现的血丝萦绕起来，最后穿进旻九的身体。
青衣吐出一口血，嘴角边胡乱擦了擦，脸上倒是比刚刚苍白了不知多少，他笑，“你这哥哥倒是比他那几个师兄师姐命贵些，倒不容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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