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巷外面的的街道入口处围满了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匆匆从里面逃出来的百姓和附近看热闹的人,只能隔着一段距离围观。人们一边看热闹,一边侧过头与人交头接耳地低声讨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那几声巨响他们都是听到了的,显然这巷子里并不只是普通的起火。
沈缺冷着脸站在巷口,任由五城兵马司的人进进出出地提水灭火。
一个锦衣卫百户从另一侧走过来,低声道:“指挥使,方才有人看到有几个人从永和巷尾越墙出去,跑进了旁边的吉祥巷。”
沈缺问道:“什么样的人?”
“说是一个手臂受了伤的锦衣公子,还有几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那百户见沈缺目光微冷,连忙道:“属下已经让人去吉祥巷那边搜查了,也派了人通知五城兵马的人协助。”
沈缺微微点头道:“让人通知四门,严防紧守防止他们混出城去。”
“那秦啸手臂的伤还没有痊愈,太过明显了,想要混出去恐怕不容易。”百户道。沈缺沉声道:“去。”
“是。”
那百户连忙拱手告退,巷子里又一人走了出来,禀告道:“指挥使,火灭得差不多了。有人在那院子里浇了火油,再加上火药,所以才燃得那么快。但只有那几间房子有,这巷子里的院墙之间都有间隔,今天也没有风,只有左侧的院子被飞溅出去的火烧了半间屋子。”
沈缺点点头,快步往里走去。
那锦衣卫绮缇呆了呆,连忙跟了上去。
沈缺再次踏入那院子的时候,后院还在冒烟,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依然在进进出出地提水。
这院子里也有一口井,但这会儿井里的水已经见底了。
走进后院,原本的几间正房已经垮塌,只剩下还冒着烟的残垣断壁和满地瓦砾。
几个锦衣卫正抬着尸体往外走去。
“指挥使,一共找到了六男一女,其中两个男子是在外院的房间里,都是剑伤。一个从井里捞出来的,是被暗器所伤。剩下三男一女都在屋子里,被烧成焦尸了。”
沈缺走到那几具尸体前,锦衣卫指着其中一具较小的道:“这是女尸,是在正堂里发现的,双手像是被捆着,应该是在起火之前就已经死了,死因还需要仵作查验。”
院外一个锦衣卫匆匆进来,低声道:“指挥使,外面那两具尸体,还有井里那个,看着像是肃王府的人。”
沈缺沉声道:“先带回去,让仵作仔细检查。”
“是。”
“轰!”外面再次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众人连忙向四周看去,“好像是宫城附近。”
那里居住的都是些达官显贵,若是出了什么事……
沈缺一言不发,带着人快步往往外走去。
此时的诏狱最底层,幽暗的牢狱中阴暗潮湿,就连墙壁仿佛都会随时渗出水来。
最底层的面积并不大,统共也不过两三间屋子的大小。但里面的各种刑具却一应俱全,桌上摆着的,墙上挂着的,一件件看上去都让人头皮发麻。
那些刑具上还沾染着暗红的血迹,不知曾经被用在过多少人的身上。
如今这牢房里只关了一个人,角落里有一个精铁打造的牢笼,在黯淡的火光阴影下蜷缩着一个人。
他缩在草堆里,看上去又小又瘦,头发乱糟糟的垂着,几乎遮住了他的面容。
此时他正缩在草堆里睡着,只是不时还不安地扭动着。
他身侧不远处传来一点清微的响动,原本还闭着的双眼瞬间就睁开了。但他并没有起身惊呼,而是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角度,将目光投向那响动的来源。
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地面微微震动着。很快,那地面悄无声息地陷下去了一块,地面出现了一个一尺多方圆的洞。
很快一个身影飞快从里面跃了出来,那人身形修长清瘦,动作却极其迅捷。还没落地目光就扫过了整个牢房,将目光落到了缩在角落里的人身上。
带着面具的男子飞快地走向他,蹲下来伸手就去拨开他杂乱的头发,他伸出手用力抓住了那只熟悉的手。
看到那张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和明亮却警惕的眼眸,男人却不由愣了愣。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无声地说了个走字。
地上的人紧紧抓着他的手腕,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男人抬手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消瘦俊美的容颜。
“走。”再次无声地对地上的人道,同时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因为长期不见天日的牢狱生活,那人消瘦的不成样子,被人一只手就毫不费力地提了起来,朝着那洞口走去。
洞口又探出一个头来,伸手去接那脏兮兮的人。
“什么人?!”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厉吼,封镜玉将手里的人往洞口一扔,沉声道:“封住洞口,你们先走!”他说话的瞬间,牢房的门已经从外面被打开,两道人影从外面掠了进来直扑牢笼而来。
地洞里的人将人拖了进去,探出头来对封镜玉道:“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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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洞口,我拖住他们。”想要封住洞口是需要时间的,而那两个高手就在眼前。
所幸有牢笼暂时阻拦了他们,却也挡不了多久。
其中一人手中的刀毫不留情地劈向牢笼的门,另一人却射出了暗器,毫不客气地射向洞口还探出头来的人。
封镜玉伸手拍开了暗器,回头道:“走!”
洞口的人只得道:“三楼有人接应!”然后朝牢笼外面丢了一个东西,飞快地将脑袋缩了回去。
一声不算大的爆炸声响起,但在这封闭的房间里却也足够响亮。随之而来的是刺鼻又刺眼的气味和烟雾,那两人以为有毒连忙捂住了口鼻后退数步,但封镜玉却不退反进,趁着烟雾笼罩的时机主动出了牢笼朝两人袭来。
尖锐刺耳的声音在牢房里响起,封镜玉知道这是诏狱出事了的示警。
很快又有两人从外面进来,朝封镜玉围了过来。
封镜玉抢先下手,重伤了早进来的一人,与另外三人缠斗在一起。
三人转眼间已经过了百来招,这三人虽然单打独斗都不是封镜玉的对手,但三人联手一时间封镜玉也奈何不得。
“犯人从地道逃了!快去追!”有人沉声道。
另外两人沉默不语一味动手,他们哪里是不想追?是被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缠得脱不了身。
又是五六十招过后,眼见还拿不下这胆敢劫狱的狂徒,三人隐隐有些焦躁起来。这时却听到身后牢笼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整个牢笼的地面塌陷进去了一块,但原本那个洞口却不见了踪影。
“他们将洞口炸了!去通知沈大人,出口一定在诏狱附近!”
“该死的!你刚才没听见吗?上面也出事了!”另一个更加暴躁,“而且,指挥使今天带人出去了!”
三人心中暗暗叫糟,显然劫狱的人是有备而来。
三人对视一眼,“先拿下这个逆贼!”犯人跑了他们绝对讨不了好,现在只能拿下这来劫狱的逆贼将功赎罪了。
封镜玉一言不发,只是手下越发凌厉起来。
此时诏狱里已经乱成了一片,几个前些天刚被抓进诏狱,关在二层的犯人突然暴起。
这些人不仅杀了诏狱的守卫,还将关在第二层的囚犯全部放了出来。这些人一得了自由,自然不甘心再被关回去,也纷纷抢夺了锦衣卫的兵器想要冲出去。
第三层的牢门也不知被谁劈开,有不少囚犯也从里面冲了出来,整个诏狱乱成了一锅粥。
樊氏和姚氏在第三层最里面的牢房,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樊氏悄悄推开牢房的门,就看到原本幽暗的过道灯火通明,许多人从牢房里出来,匆匆往外跑去。
樊氏心中一喜,连忙也想要往外跑,身后却传来了姚氏冷淡的声音,“想死你尽管往外跑。”
樊氏忍不住回头看她,却见姚氏坐在牢房的角落里一动也不动,显然是不打算跑。
樊氏咬牙道:“也许能逃出去,但如果留在这里,才是必死无疑。”
姚氏正靠着墙壁闭目养神,闻言淡淡道:“留在这里你至少还能多活几天。”
樊氏心中挣扎着,但到底还是存了几分侥幸,回头看了姚氏一眼,一咬牙推门出去了。
姚氏目光冷漠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牢房门口,她慢慢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将牢房门关上,又重新坐了回去。
“不知死活的蠢货!”
与诏狱隔着一条街的小楼上,谢梧换上了一身绯色衣衫,头上戴着一顶薄纱帷帽,轻轻掀起那白色的薄纱,里面露出的却是罗练衣美丽的面容。
跟前的窗户半开,谢梧隔着窗户打量着另一条街上的诏狱。
此时诏狱外面已经不似往常的宁静肃穆,许多锦衣卫正匆匆往里面而去,更有人将整个诏狱外面都围了起来。
春寒站在谢梧身后,道:“看来他们动手了。”
谢梧道:“让周围的人也动手,不能让锦衣卫把外面的出路堵死了,若是把封大公子堵在里面,就麻烦了。接应封大公子的人如何了?”为了救个封六公子,把封大公子赔进去,那乐子可就大了。
“小姐放心,接到封大公子他们会发信号,我们安排的人立刻就会在诏狱四周的动手。”
“来了!”春寒话音未落,就看到一道响箭带着红色的尾巴从诏狱里射向空中。
诏狱四周的街道尽头出现了一群人,这些人穿着十分普通,在不久之前他们和大街上走动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当响箭响起,他们立刻化身为凶神恶煞的暴徒,冲向了锦衣卫外围。
“小姐,人救出来了。”一个人快步从楼下上来,压低了声音急匆匆地道。
谢梧放下了薄纱,转身朝楼梯口走去,道:“走吧。”
整个内城大概很多年没有如今天这般混乱过了。
先是城西发生爆炸,然后是靠近皇宫的信王府也出了事。如此动静就连整个皇宫也警惕起来,城门的城楼上,还有宫门外值守的将士足足多了两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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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锦衣卫踏入信王府查看情况,锦衣卫衙门所在的诏狱也传来了查出事的消息。
一时间五城兵马司,锦衣卫,护卫在皇宫外面的羽林卫都纷纷出动,皇宫周围的街道上布满了持械披甲的将士
沈缺才刚在信王府得到一个不大好的消息,信王失踪了。
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又有人急匆匆地进来禀告,诏狱出事了,诏狱的囚犯突然暴动,想要杀出诏狱,诏狱的守卫正在阻拦镇压。
沈缺脸色一变,沉声道:“最底层如何了?”报信的人摇头道:“属下不知,属下来的时候第三层被人挡住了,我们的人下不去。”
沈缺转身快步往外走去,“立刻命人封锁信王府,进宫禀告陛下,信王失踪了!请调京中诸亲卫,将诏狱方圆两里的地方围住,一个人也不许走漏!另外,即刻封锁出入京城的各处要道!”
从外面进来的高千户正好听到这话,连忙道:“大人是觉得有人要去最底层救人?没这么容易吧?”
沈缺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只怕……已经晚了。”
高千户有些不信,即便诏狱里那些匪徒暴动,但第五层和第四层之间不仅布置了不少高手,更有许多机关陷阱。
那些人要怎么救人?从地底下么?
一辆马车在有些混乱的街道上缓缓而行,街道上满是步履匆匆的行人,不远处一队巡逻的兵马正快步而来。
这些人并不似寻常那样公事一般的巡逻,而是仔细地盯着每一个行人,一旦觉得有异常立刻就会拦下盘问。
那马车却并不惧怕这些,赶车的车夫不紧不慢地往前赶着车。
因为他的马车与旁人不同,马车的角檐边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刻着一个夏字。
马车一路到新郑门口才被人拦了下来,“来人下车,检查!”
守门的校尉看也不看,高声叫道。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夫从马车上跳下,快步走上去,还没站定就朝着那校尉脸上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
“放肆!瞎了你们的狗眼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马车!”
那校尉哪里想到竟然会被人打耳光,顿时也怒了,高声道:“本官奉命捉拿逆贼,你这般阻拦,莫非正是潜逃的叛逆?”
下一刻,一块黑色的令牌怼到了他的脸上,车夫傲然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什么?我家夫人出行,你们也敢搜查?”
校尉瞬间睁大了眼睛,他的官职虽然小,但这京城里有什么不能得罪的人却还是清楚的。
那令牌还有那马车上明晃晃的夏字让他心头狂跳,再一看那马车上,不是东厂的印记是什么?
“这……这里面是?”
车夫轻哼一声道:“这是我家夫人,正要出城去为督主祈福!”
校尉连忙陪笑道:“不知竟然是夏夫人驾到,还请恕罪。只是……在下也是奉命行事,不敢有所疏忽,还请夫人恕罪。”说着他已经躬身朝马车的方向拜了拜。
一只素手揭开了马车帘子,露出里面一袭红衣的美貌女子,以及跪坐在一侧的青衣侍女。
“大人不必如此,都是为朝廷办差。”红衣女子轻声道:“我们下车便是。”
那校尉连忙道:“不敢劳烦夫人,属下已经看清楚了,马车里并无旁人。只是为了夫人的安全起见,在下看看外面就是。”
红衣女子微笑道:“大人自便。”
见主子如此说,那车夫自然也不好纠缠,只得轻哼一声转身重新坐回了车上,斜着眼等着城门口的守卫检查。
这马车结构并不复杂,也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夹层,因此守卫只是查看了车底,便恭敬地放行了。
“惊扰夫人了,还请恕罪。”校尉恭敬地道。
红衣女子这才放下了帘子,轻声道:“大人辛苦了,走吧,”
“是,夫人!”马车应了一声,这才赶着马车往新郑门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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