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打在帐篷布上的声音像极了侯府柴房漏雨时的滴答声。
苏小棠攥着那半块焦黑的灶神碎片,指节发白,碎片边缘的"陆明渊"三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刺得她眼眶发疼。
"三公子。"她推开陆明渊帐篷的门帘,声音比戈壁的夜风还凉。
案前翻书的身影顿住,陆明渊抬眼时眼底的暗潮还未褪去,却在触及她手中碎片的瞬间,化作深潭般的沉静。
他放下书卷起身,玄色暗纹锦袍扫过满地羊皮地图,"阿棠,你该知道,有些事我本不想现在说。"
"那就现在说。"苏小棠将碎片拍在案上,青铜与木案相击的脆响惊得烛火摇晃,"为什么你的名字刻在灶神遗迹里?
三天前那团要吞噬我意识的幽蓝火焰,和你当年说的'沙匪内府刀',是不是都在给我演戏?"
陆明渊的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去碰她的手背,却在将触未触时顿住——她的手冷得像块冰,和昨日替他包扎刀伤时的温度判若两人。"十二岁那年,我在城郊破庙避雨。"他退后半步靠在案边,月光从他身侧漏进来,在脸上割出明暗交界,"有个穿靛青道袍的老者,说我是百年难遇的灶神命数,要引火种入我心脉。"
苏小棠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老厨头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灶神之力择主而栖"时的灼热,原来这"主"早有备选。
"我烧了他的符纸。"陆明渊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狠劲,"他说我会后悔,说被拒绝的火种会反噬宿主。
可我那时就想——凭什么我的命要由一块破石头上的字决定?"他指腹摩挲着案上碎片的刻痕,"但火种留了印记,就像被划开的伤口,即便愈合也会留疤。"
帐篷外突然传来驼铃响动,是陈阿四巡夜归来的脚步声。
苏小棠盯着陆明渊眼底未褪的青黑,想起昨夜他守在她床前替她渡灶神真火时的汗湿衣襟——若他真有二心,大可以在她最虚弱时动手。
"《本味经》。"她突然开口,"老厨头说这是灶神传承的钥匙。"
陆明渊挑眉,从袖中取出用黄绢裹着的古籍。
苏小棠接过时,指尖刚触到书脊,便有灼热顺着血脉窜上心头——和昨夜对抗幽蓝火焰时的灶神真火同出一源。
她颤抖着翻开扉页,泛黄的纸页上突然泛起金光,一行从未见过的小楷缓缓浮现:"灶神之力,非一人独享,亦非宿命注定,唯心之所向,方可驾驭。"
"原来......"她的声音哽在喉间。
老厨头说过的"本味随心",竟藏在这最显眼的地方。
她抬头看陆明渊,他眼里的沉雾散了些,像下过雨的戈壁天,"所以那些说我是'天选之人'的预言,都是可以打破的?"
"阿棠,你从来不是谁的棋子。"陆明渊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这次他的手没有停,"是你在侯府柴房啃冷馒头时想着'这米该泡三刻',是你在御膳房被人推搡时还护着那碗要凉的羹汤——是这些,让灶神之力认了你。"
驼铃声渐远,陈阿四的脚步声消失在营地尽头。
苏小棠将《本味经》按在胸口,那里的灶神真火正随着心跳轻轻发烫。
她突然想起灶影咽气前说的"圈套",攥紧了书页:"那当年的火种,到底从何而来?"
陆明渊的表情重新沉下来。
他捡起案上的灶神碎片,指腹抚过那道未说完的刻痕:"我派去查御膳监旧档的人传回消息,当年负责看管灶神遗迹的老太监还活着,现在关在顺天府大牢。"
回京的马车碾过青石板时,已是三日后的黄昏。
苏小棠裹着陆明渊的大氅站在顺天府地牢门口,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当那名头发花白的老太监被带上来时,她看见他腕间有道淡红的疤痕——和御膳房每个接触过灶神火种的厨役一样。
"当年的火种......"老太监的声音像破风箱,"是从灶狱来的。
那地方在皇宫最南边的枯井底下,传说是上古灶神陨落时,用神火炼就的熔炉。"他突然抓住苏小棠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姑娘,千万别信那些说神火能让人成仙的鬼话!
当年我们十二个人下去取火种,只有我一个人爬了上来......"
"够了。"苏小棠抽回手,转身时瞥见地牢角落站着个穿玄衣的影卫,正朝她比了个"已记录"的手势。
她知道陆明渊的人就在附近,可此刻心里的疑惑非但没减,反而像滚水般翻涌——灶狱、神火本源、还有陆明渊未说完的"圈套",这些线头正结成一张更大的网。
回到侯府时,暮色已经漫过飞檐。
苏小棠站在庭院里看月亮爬上东墙,忽然听见廊下有细碎的脚步声。
她转头,看见陆明渊的贴身侍从阿福捧着个漆盒匆匆而来,盒盖上的朱砂封印还带着新印的红。
"三公子在书房等您。"阿福的声音压得很低,"刚有个戴斗笠的人送来这封信,说是......"他顿了顿,"说是来自'司天监'的密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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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棠望着阿福手中的漆盒,突然想起老厨头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小心那些说破命运的人,他们往往才是命运的执棋者。"夜风卷起她的裙角,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声,像块石头砸进她心里的深潭。
陆明渊撕信的声音在书房里格外刺耳。
那封染着龙涎香的密函刚被拆开半页,他的指尖便泛起冷白——信中"灶神真火"四字像根细针,精准扎进他与苏小棠共同守护的秘密。
烛火在信笺上投下摇晃的影子,他看见最后一行字:"献此女于陛下,侯府可掌司膳监百年",喉间突然泛起腥甜。
"阿福。"他将碎纸片按进炭盆,火星噼啪溅在玄色袖口,"去天膳阁传话,说我今日不候晚膳。"
阿福退下时,他盯着炭盆里未燃尽的信角,那抹残红像极了苏小棠昨日替他熨烫朝服时,被烙铁烫红的指尖。
他想起三日前地牢里老太监的话——"神火能让人成仙",更想起苏小棠在灶神遗迹里跪了整夜,只为寻回半块刻着"本味随心"的残碑。
"她若知道有人想用她换权势......"陆明渊攥紧炭盆边缘,指节抵得木案发出轻响,"不如让这些脏东西烂在我肚子里。"
天膳阁的晨雾里飘着新磨的豆香。
苏小棠端着青瓷碗穿过回廊,听见后厨拐角传来细碎私语:"你说三公子当年在破庙拒了灶神火种......"
"嘘!"另一个声音压得更低,"我表姐在御膳房当差,说那老太监招了——真正的灶神命数该是陆氏血脉!"
青瓷碗在她掌心晃出涟漪。
她驻足时,两抹青衫身影从拐角闪过,其中一个提着竹篮的学徒撞翻了案上的豆芽,却连头都不敢抬便跑远了。
苏小棠蹲下身捡豆芽,指尖触到潮湿的青砖,想起昨日陈阿四递来的请帖——他要在望月楼设私宴,说"有些旧账该算清了"。
"旧账?"她捏着豆芽直起腰,看见天膳阁正厅的"本味"匾额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还是新的局?"
望月楼的雕花窗棂漏进半轮弯月。
陆明渊替苏小棠布了一筷子蟹粉狮子头,琥珀色的芡汁在白瓷碟上晕开:"陈阿四说这是他新得的阳澄湖蟹,特意请你来掌眼。"
"三公子可听过天膳阁的新说法?"苏小棠用银匙搅着羹汤,勺柄碰在碗沿发出轻响,"说你才是灶神选中的人。"
陆明渊夹蟹肉的手顿住。
他抬眼时,月光正落在她发间的青玉簪上,那是他去年在江南替她寻的,说是"最衬她熬汤时的眉眼"。"阿棠信么?"他将剥好的蟹肉推到她面前,蟹壳堆成小小的山,"信那些说我该踩着你往上爬的话?"
苏小棠盯着他指尖的蟹肉,想起侯府柴房里,他曾用这双手替她捂热过冻僵的炊饼。"如果有机会......"她突然开口,声音比羹汤还烫,"如果能成为真正的灶神,你会怎么做?"
陆明渊笑了。
他伸手替她擦掉唇角的蟹粉,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脸颊:"我更愿意做你的火候控制者。"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在汤里的月光,"你煎鱼时我扇风,你熬粥时我看火,你要翻菜谱时......"他顿了顿,"替你翻页。"
苏小棠的眼眶突然发酸。
她低头喝汤,却尝出了咸涩——不是蟹粉的鲜,是藏在汤底的、自己都未察觉的不安。
深夜的京都像座沉睡的兽。
苏小棠裹着夜行衣,沿着老太监画的地图,在城隍庙后巷搬开第三块青石板。
地道里的霉味比地牢更浓,她摸黑走了七步,指尖触到冰凉的铜环——"灶狱"的入口。
火把点燃的瞬间,她倒抽一口冷气。
这哪是地牢?
分明是座被时间凝固的厨房。
青石板上还留着揉面的凹痕,灶台上堆着半袋风化的盐巴,最深处的石壁嵌着块燃烧的石碑,幽蓝火焰舔舐着碑身,却烧不毁上面的字:"灶神,非神,乃人所铸;火种,非火,乃志所燃。"
苏小棠伸手触碰石碑,指尖刚挨到火焰,便有滚烫的记忆涌进脑海——十二岁的陆明渊在破庙撕符纸,老厨头临终前塞给她的《本味经》,还有自己在御膳房被人推搡时,护在怀里的那碗热羹汤。
"原来......"她的声音被火焰吞没。
石碑下的阴影里,一枚铜牌闪着幽光。
她蹲下身捡起,铜牌边缘的包浆被磨得发亮,正面两个字在火把下清晰起来——"陆氏"。
地道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声,惊得她手一抖。
铜牌坠进她怀中,贴着心口的位置,凉得像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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