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踩着青石板往天厨殿疾行时,苏小棠的掌心被本味石灼得生疼。
那热度顺着血脉往上窜,连后颈都泛起薄汗。
她垂眸看交叠的手——陆明渊的指节覆在她手背上,骨节分明,像块温玉镇着翻涌的烫意。
"刘三伏击时身上的毒囊,绣着灶神火纹。"陆明渊的声音压得低,混着夜风吹进她耳里,"老厨役临死前说'红光起',而天厨殿的本味石眼,是百年前初代御膳师用灶神火种凝练的。"他顿了顿,袖中纸条被捏得发皱,"方才守卫押走刘三时,我瞥见他腕间红绳——和御膳房三十年前失踪的三个厨役,戴的是同一款。"
苏小棠的脚步微顿。
三十年前那场大火,御膳房烧死七人,活口说看见"灶神像眼里淌血"。
老厨头曾在她练刀时提过,当时她只当是吓唬小厨役的故事。
此刻本味石的烫意突然加剧,她险些踉跄,陆明渊顺势揽住她腰肢,温热的呼吸擦过她耳尖:"三魂。"
"嗯?"
"料理之魂,人心之魂,命运之魂。"陆明渊松开手,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三道浅痕,"所有与灶神相关的事件,都绕着这三个环转。
刘三他们是棋子,老厨役是引路人,而那道红光..."他抬眼望向前方,飞檐在红光里投下扭曲的影子,"是锁了百年的盒子,开了。"
陈阿四突然粗喘一声,刀鞘撞在青砖上哐当响。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刀把上全是湿痕:"三公子,这地儿邪性得很。
当年我刚进御膳房当杂役,偷溜进天厨殿看过——那三尊灶神像的眼睛,白天是石头,夜里会冒绿光!"他喉咙动了动,"后来老掌事说,那是灶神在看谁心里有邪火。"
苏小棠摸向鬓边银簪。
那是陆明渊上月送的,说是用南海寒铁打的,此刻却暖得像要化在发间。
她望着越来越近的飞檐,忽然想起昨日深夜,老厨头塞给她的《本味经》最后一页——空白处有一行褪色的小字:"三火同纹日,灶神归位时"。
转过最后一道朱漆长廊,天厨殿的全貌撞进眼帘。
殿门大敞着,像只张开的黑洞。
殿内中央立着座两人高的青铜炉台,幽蓝火焰在炉心翻卷,映得四壁的灶神壁画诡谲如活物。
三道身影静立炉前:左边是位穿墨绿宫装的老妇,脸上的寿斑在火光里泛着青;中间是个穿皂色短打的男子,腰间挂着御膳房的银鱼牌——那是二十年前坠井身亡的初代御膳师!
右边那人...苏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那是失踪半年的御膳监主!
她记得最后一次见监主,是在御膳房考核时,对方还笑着说要送她一对翡翠镯子。
"小棠?"陆明渊的手搭在她肩后,温热的触感将她从恍惚里拽出来。
"沈老夫人。"苏小棠盯着左边的老妇,声音稳得连自己都惊,"侯府的祠堂里,供着您的长生牌。"
老妇的嘴角扯出一道冷笑,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好个聪明丫头。
你以为你能驾驭灶神之力?
不,你只是个容器——和她,和他。"她抬手指向御膳监主和初代御膳师,"三魂归位,灶神降世,而你们...不过是引火的柴。"
炉台的火焰突然腾起三尺高,幽蓝变成赤金。
苏小棠的本味石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肉,她却笑了,从怀中取出《本味经》。
书页翻动时,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浮现出三重火纹:一道如沸汤翻涌(料理之魂),一道似人心跳动(人心之魂),最后一道蜿蜒如命运长河(命运之魂)。
"您说对了一半。"她将经书举向火焰,火纹被映得透亮,"我确实曾是容器。
但当我在寒夜替老厨头熬药时,在暴雨里给小宫女留热粥时,在殿试上为百姓研发易做的救灾粮时..."她望着炉前三人骤变的脸色,指尖抚过火纹,"这些烟火气,早把容器烧穿了。
现在——"她合上经书,目光如刀,"我是主宰。"
赤金火焰突然剧烈摇晃,殿外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陆明渊的身影在她身侧一闪,袖中不知何时多了块刻着八卦的玉牌。
他望着殿外八根盘龙柱,眼神暗得像深潭,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玉佩——那是他从不离身的"平安扣",此刻表面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
炉前的沈老夫人突然尖叫,她的声音开始透明:"不可能!
灶神的火怎么会...啊——"
"小棠。"陆明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某种笃定的温度,"该收网了。"
苏小棠握紧《本味经》,本味石的热度终于开始消退。
她望着炉中逐渐平息的赤金火焰,听见殿外传来细微的布绳绷直声——那是陆明渊惯用的"五行引",用来定位阵眼。
而在更远处的宫墙角落,七只玄鸟扑棱着翅膀冲上夜空,爪间系着的青铜铃铛,正随着风向京城八方飘去。
陆明渊的指尖在八卦玉牌上连点七下,殿外八根盘龙柱突然迸出幽绿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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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袖中暗藏的引魂香燃至最后半寸,青雾顺着砖缝钻入柱基——这是他连夜从太医院典籍里翻出的"五行封印阵",以龙柱为桩,以御膳房百年烟火气为绳,专为锁那即将暴走的灶神火种。
"陈阿四!"他头也不回地低喝,"守好殿门,若有穿玄色短打的人冲来,先砍左脚筋——他们惯用左路突袭。"
陈阿四的刀鞘"当啷"磕在门框上。
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刀尖斜指地面,却在余光瞥见陆明渊袖中玉牌时,喉结重重滚动。
这三公子平日总穿月白锦袍摇折扇,此刻额角青筋暴起,连腰间平安扣都泛着不寻常的金纹——他突然想起老厨头说过,真正的大行家,动起真格时连衣料都会沾着算计。
"小棠。"陆明渊转身时,眼底的暗潮终于褪去,换回那抹让苏小棠安心的温色,"我护着阵眼,你...按自己的路走。"
苏小棠的手指在《本味经》封皮上摩挲。
书页间还夹着半片干山楂,是前日小宫女阿桃塞给她的——当时那丫头说:"姐姐做的糖蒸酥酪太甜,这山楂能解腻。"此刻山楂的酸气突然涌进鼻尖,她望着炉前三人扭曲的脸,忽然笑了。
"终极料理之战?"沈老夫人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当这是厨役考核?
灶神之火能焚尽千锅百味——"
"可千锅百味里,总有一味能烧穿神的傲慢。"苏小棠打断她,脚步沉稳地踏过满地碎光。
炉心的赤金火焰突然分开两簇,在她脚边形成一条火径,像在迎接久归的主人。
她解下腰间的素色围裙——那是老厨头临终前塞给她的,针脚歪歪扭扭,还沾着半块酱肉渍。
当围裙系上的瞬间,本味石的烫意竟化作暖流,顺着血脉漫遍全身。
她望着案上早已备好的食材:一把带着晨露的青韭,半块凝着奶脂的羊酪,还有...她指尖微颤——那截被糖渍泡得透亮的山楂干,正静静躺在瓷碟里。
"第一味,忆苦。"苏小棠抄起铁铲,锅沿在火上擦出刺啦轻响。
青韭入锅的刹那,她闭起双眼。
不再是本味感知里那些精确到分子的甜苦,而是十四岁冬夜,她蹲在柴房替老厨头熬药时,灶膛里劈啪作响的枯枝;是暴雨天她偷偷给被罚跪的小宫女留的那碗热粥,米香混着雨水的腥气;是殿试上她为灾民研发的菜粥,孩子们捧着陶碗时,睫毛上沾着的晶亮泪滴。
炉火突然发出幼兽般的低鸣。
赤金火焰褪去刺目的锋芒,变成暖融融的橙红,像极了侯府后厨那口老灶,每到冬日总把墙根烘得暖乎乎的。
"第二味,念恩。"苏小棠的铲子翻得更快了。
羊酪入锅时,乳香裹着韭香腾起,在殿内凝成薄雾。
她想起陆明渊第一次给她送寒铁簪子,说是"防着有人扯你头发";想起陈阿四骂骂咧咧却总在她值夜时,往她案头塞半块烤得焦脆的炊饼;想起老厨头敲着她的刀背说"火候是死的,人心是活的",那声音此刻竟比炉声更清晰。
沈老夫人的身影开始剧烈摇晃,她身后的初代御膳师残魂却突然直起腰。
他望着苏小棠翻飞的铲尖,眼角的泪痣在火光里忽明忽暗——那是他当年在御膳房当学徒时,替公主做糖蒸酥酪被烫的疤。
"第三味,归心。"苏小棠的铲子重重一颠,最后那截山楂干裹着金亮的糖壳落进碗里。
她睁开眼时,眼底映着的不是灶神的威严,而是阿桃举着山楂干蹦跳的模样,是老厨头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小棠,要把烟火气传下去",是陆明渊在她累到瘫软时,悄悄塞进她掌心的温热栗子。
炉心的火焰轰然收束,化作一只橙红的火蝶,轻轻落在她摊开的掌心。
沈老夫人发出尖锐的嘶叫,身影如残雪般消融;御膳监主的银鱼牌"当啷"坠地,在青砖上滚出半尺远;初代御膳师的残魂却笑了,他抬手虚虚碰了碰苏小棠的碗沿,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年我总想着讨好帝王口腹,却忘了...最好的味道,是让人想起家。"
陆明渊的玉牌突然泛起柔和的白光,殿外传来陈阿四的闷哼——他正用刀背敲晕最后一个试图冲进来的玄衣人。
晨雾从殿门漫进来,沾在苏小棠的围裙上,把那半块酱肉渍晕染成模糊的花。
她望着掌心温顺的火焰,忽然低笑出声。
那笑里没有胜者的傲气,倒像终于解开了缠在心头多年的绳结。"料理之道..."她对着逐渐消散的晨雾呢喃,"原来不是攀着神的肩膀,也不是跪着讨好人间。
是站在中间,把神的火,熬成人间的暖。"
远处,天膳阁的铜钟突然响起。
第一声清越,第二声绵长,第三声荡开晨雾,惊起檐下一串麻雀。
陆明渊走到她身侧,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陈阿四踢开脚边的玄衣人,摸着刀把嘟囔:"下回考核,老子也要学做糖蒸酥酪——小丫头片子的手艺,倒真把神都哄住了。"
晨光照进天厨殿时,苏小棠的掌心火焰已完全收敛。
她望着案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山楂酪,忽然想起老厨头说过的话:"真正的厨子,要让吃的人,在菜里看见自己的故事。"
而此刻,她终于明白——所谓宗师,不过是把别人的故事,熬成自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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