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棠眼前一黑时,后颈还残留着炉膛火焰灼烧的温度。
再睁眼,炽白空间里的金焰如活物般在脚下翻涌,热浪裹着焦香直往鼻腔里钻——这不是普通的热,是能灼穿魂魄的灼热,连睫毛都在发烫。
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终于转过来。
腰间青铜刀泛着冷光,眼角皱纹深如刀刻,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尖:"你以为你赢了?"他开口时,空间里的金焰突然凝出涟漪,"不,你只是完成了第一步。
料理的本质,不是情感,而是极致的味道。
只有最纯粹的火,才能成就最完美的味道。"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挥。
苏小棠的瞳孔骤缩——无数菜肴虚影从火焰里翻涌而出。
红烧肉的浓油赤酱在虚空中晃动,佛跳墙的热气凝成白雾,连她最熟悉的侯府小厨房那碗青菜豆腐汤都飘了过来,清鲜里带着点灶灰的焦味。
更远处,是御膳房的樱桃毕罗,糖霜在光影里闪着碎钻般的光;是天膳阁新研的蟹粉狮子头,肉糜间还凝着半滴金黄的蟹油。
香气像有形的手,往她肺腑里钻。
苏小棠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第一次在侯府后厨偷尝剩菜时,被管事嬷嬷抓住,跪在青石板上饿了整整一天。
那时她闻着灶间飘出的饭香,觉得能吃饱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
可此刻的香气甜得发腻,甜得她胃里泛酸。
"这些味道,是千万厨子穷尽一生追求的极致。"初代御膳师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铜锣,"你为了人心妥协,让菜里沾了软弱的温吞气——"他指尖轻点,那碗青菜豆腐汤的虚影突然裂开,"这碗汤本该鲜得人掉眼泪,可你加了太多共情,鲜度减了三成。"
苏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第一次用本味感知时,吐了半盆血,陈阿四骂骂咧咧地给她灌参汤,铜勺敲得碗沿叮当响;想起陆明渊站在天膳阁门口,月光落进他眼底,说"你该站在更高的地方";想起老厨头临终前塞给她的那本菜谱,页脚还沾着当年教她颠勺时蹭上的灶灰。
"那又怎样?"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破釜沉舟的狠劲,"我在侯府当粗使丫鬟时,给夫人小姐们做的菜再精致,她们也只会嫌盐放多了。
可我给门房老张头煮的那碗热汤面,他捧着碗说比他娘做的还香——"她往前迈了一步,金焰自动缠上手腕,"味道是刀,能切开表皮;人心是鞘,能护着刀走得更远。"
初代御膳师的目光终于有了裂痕。
他腰间的青铜刀突然震颤,刀鸣声像极了老厨头那把铜勺敲在铁锅上的脆响。"你会后悔的。"他低喝一声,四周金焰骤然拔高,化作无数火舌朝苏小棠涌来。
苏小棠没躲。
她闭上眼,记忆如潮水倒灌——被沈婉柔的簪子戳破手背时,血滴在面团上,她悄悄揉开,做出的馒头反而带着点甜;第一次掌勺做给皇帝的荔枝白腰子,火候差了半分,她跪在御膳房外淋了整夜雨,陈阿四裹着蓑衣来骂她"不要命的傻子";天膳阁开业那天,陆明渊递给她的那杯酒,酒里泡着她种的薄荷,凉得人心里发颤。
再睁眼时,她眼里的金焰比四周的更亮。"你错了。"她轻声说,声线却稳得像钉进石头里的楔子,"料理的灵魂从来不是极致的味道,是吃的人尝到味道时,眼里的光。"
空间突然剧烈震颤。
初代御膳师的身影开始模糊,青铜刀"当啷"坠地,在金焰里熔成一滩铜水。
苏小棠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后颈褪去,像扯掉块贴了太久的膏药,说不出的轻松。
现实里的天膳阁,暮色早成了夜色。
陆明渊捏着的茶盏突然裂开细纹,茶水顺着指缝往下淌。
他站在院门口,目光穿透雕花窗,看见灶前的苏小棠闭着眼,额角渗着细汗,掌心金焰明灭不定。
"小棠......"他低唤一声,袖中符咒泛起青光。
陆明渊指缝间的茶水还未落地,便在半空凝成细小的冰晶——这是他运起内息强行压下的慌乱。
茶盏碎片割破掌心的刺痛顺着神经窜上来,他却恍若未觉,目光死死锁着灶前那道身影。
苏小棠的指尖金焰忽明忽暗,像风中残烛。
他分明记得三日前替她渡气时,那团火焰还带着灼人的侵略性,此刻却透出几分虚浮的摇晃。
"小棠。"他低唤一声,声音里压着极轻的颤。
袖中符咒"唰"地展开,青纹在暮色里流转成网,直往苏小棠后颈探去——那是他特意为她设的"心灯引",能顺着精神力逆流而上,在幻境中为她引路。
符咒触到她后颈的刹那,陆明渊突然踉跄一步。
掌心的冰晶"啪"地碎成水沫。
他瞳孔骤缩——这不是普通的精神链接,更像是有人在主动剥离她的魂魄,将她往更深的幻境里拽。
符咒的青光被染成诡异的赤金,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像无数细针在啃噬经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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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深的执念......"他咬着牙掐动法诀,额角青筋暴起。
院外的梧桐叶突然无风自动,纷纷扬扬砸在他肩头,却又在触及他衣料的瞬间化为灰烬——这是他强行调用了侯府家传的"破妄阵",连天地灵气都在为他的法术让路。
幻境中,金焰突然凝成一面镜墙。
苏小棠望着镜中倒映的自己:额角汗湿的碎发,眼底跳动的金芒,连指尖的火焰都与初代御膳师腰间的青铜刀同频震颤。
"你为何执着于完美?"她抬手按在镜面上,镜面应声裂开蛛网状的细纹,"是因为失败?
还是因为孤独?"
初代御膳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腰间的青铜刀突然发出呜咽,刀身上浮现出斑驳的刻痕——那是御膳房历代掌事的名字,最后一个名字的位置空着,被刀锈覆盖。
"我...我从未失败过。"他的声音不再如砂纸般粗粝,反而带着几分沙哑的年轻气,"当年给先帝做樱桃毕罗,糖霜要撒得比月光还细;给太后炖鹿胎膏,火候差半息就要重熬。
他们说我是'活灶神',可没人问过我——"
他突然住了口,火焰却替他说了下去。
镜墙里翻涌出无数画面:少年御厨跪在御膳房冰砖上,怀里抱着被摔碎的玉盘,盘里的荔枝白腰子还冒着热气;中年御厨独自坐在空荡的灶台前,面前摆着十二道冷掉的菜,每道菜边都压着"失鲜过咸"的朱批;老年御厨握着青铜刀,刀身映出他颤抖的脸,而龙案上的奏折堆成山,写着"御膳房换掌事"的墨字。
"原来你也尝过冷掉的菜。"苏小棠轻声说。
她伸手接住一团金焰,火焰在她掌心凝成一滴泪,"原来你也怕被遗忘。"
初代御膳师的身影剧烈摇晃。
他伸手想去抓那滴泪,却穿过了苏小棠的手掌。"你懂什么?"他嘶吼着,金焰却开始往苏小棠脚边涌,"你有侯府的粗使丫鬟替你挡刀?
有三公子替你撑伞?
有老厨头把毕生心得塞给你?"
"我懂。"苏小棠笑了,眼泪混着金焰落进掌心,"我懂被嬷嬷用笤帚抽后背时,门房老张头偷偷塞给我的半块炊饼;懂陈阿四骂我'不要命的傻子'时,往我药里多放的两颗参;懂陆明渊说'你该站在更高处'时,月光落进他眼睛里的样子。"
她张开手,掌心里的金焰突然变成暖橘色。
那是侯府小厨房的灶火颜色,是天膳阁开业时灯笼的颜色,是老张头捧着热汤面时眼里的光。
"我不是要取代你。"她将手掌按在初代御膳师心口,火焰顺着他的血脉往上窜,"我要超越你。
不是用更烈的火,而是用更暖的心。
我要做的,不只是继承——"
幻境突然发出轰鸣。
金焰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是侯府小厨房的模样。
初代御膳师的身影淡得像层雾,他望着苏小棠掌心的暖橘色火焰,突然笑了:"记住,味道之外,还有人心......"
话音未落,他便消散在风里。
现实中,天膳阁的灶火"噼啪"一声,窜起尺高的暖橘色火苗。
苏小棠缓缓睁眼,额角的细汗在月光下闪着光。
她望着掌心的火焰——那团曾让她吐过血、灼穿过魂魄的金焰,此刻正泛着蜜蜡般的暖光,像极了老厨头当年教她颠勺时,灶台里跃动的柴火。
"这一次,我是真正的主宰。"她轻声说,指尖的火焰轻轻舔了舔她的手腕,像在应和。
院外的陆明渊终于松了口气。
他抹去掌心的血,望着灶前那道挺直的背影,忽然听见她低低说了句什么。
风卷着灶火的轻响,他只听清最后几个字:"......火诏。"
夜色渐深,天膳阁的灯笼次第亮起。
苏小棠转身看向后堂,那里摆着老厨头留下的铜勺,摆着陈阿四送的雕花菜刀,摆着陆明渊在她开业时送的"味通天地"匾额。
暖橘色的火焰在她掌心跃动,将这些物件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无数双期待的眼睛。
她伸手碰了碰案头的信笺——那是给天膳阁所有厨子的请帖。
明天,会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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