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七日,苏小棠都是在冷汗里惊醒的。
第三夜,她攥着被角的手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戳破皮肤——梦境里那双手又出现了,不是红裙女子的,是无形的、带着灼烫温度的,从她后颈处探进来,顺着脊椎骨一寸寸往上爬,像要把她的魂魄从七窍里揪出去。
她想喊,喉咙却被什么堵住;想挣扎,四肢重得像灌了铅。
直到那双手扣住她的太阳穴,她才从窒息感里挣出来,额角的汗把枕头洇出个深色的印子。
第五夜,她摸到自己掌心在发烫。
掀开被子一看,赤金的光透过指缝漏出来,像藏了颗烧红的炭。
她慌忙用冷水泼手,可等水迹擦干,那光又顺着掌纹爬出来,连腕骨都染上了淡淡的金。
第七日卯时,天刚蒙蒙亮,她就披上外衣去了陆明渊的院子。
门房见是她,连通报都免了,只说三公子在书房。
书房里飘着松烟墨的味道,陆明渊正伏案写字,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我当是谁,大冷天的不在被窝里猫着。”笔锋一顿,这才抬眼——苏小棠的眼尾泛着青,唇色比窗纸上的霜还白。
他搁下笔,起身给她倒了盏热茶:“又没睡好?”
茶盏捧在手里,暖意顺着指腹往骨头里钻。
苏小棠抿了口茶,喉咙却还是发紧:“明渊,我总梦见有人要抓我。”她把这七日的梦都说了,最后声音发颤,“昨晚那双手……差点就攥住我心口了。”
陆明渊的拇指在茶盏沿上轻轻叩了两下。
他转身走向书案后的檀木柜,打开最上层的暗格,取出个裹着红绸的木匣。
木匣打开时,有细碎的金粉簌簌落在案上——里面躺着半页泛黄的纸,边缘焦黑,正是苏小棠三个月前在城郊废弃祭坛里捡到的古籍残片。
“你上次给我时,上面只有半行字。”他将残片展开,“前日我找了太学的老博士,用灶神真火烤了片刻……”
苏小棠凑过去。
原本模糊的字迹此刻清晰得刺眼:“当你以为自己摆脱了神,其实你已成为神。”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墨迹比正文淡些,像是仓促补写的:“宿主更替,神格重燃。”
“宿主?”她指尖发抖,“什么宿主?”
陆明渊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灶神不是你继承的能力,是你成了它的新容器。”他指着残片上的焦痕,“祭坛里的火祭阵,是为了引旧神归位;你那天在暖冬宴上用的‘灶神真火’,根本不是你在控制,是神格在借你的手显形。”
“不可能!”苏小棠后退半步,撞得椅凳发出刺耳的响,“我能控制火焰,那天在马车上驱寒毒,我让它停它就停了!”
“那是因为神格刚觉醒,力量未全。”陆明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掌心按在残片上。
赤金的光从她掌心涌出来,残片上的字迹突然泛起红光,“你看——”
苏小棠倒抽一口冷气。
那些字在光里游动,像活过来的虫:“宿主生机越盛,神格越强;宿主将死,神格方歇。”
“所以户部侍郎会发疯。”陆明渊松开手,“他吃了你用灶神真火炙的鹿肉,沾了神格的气息,被残留的意识冲击了识海。”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炭盆里火星爆裂的响。
苏小棠盯着自己的掌心,那抹赤金像有生命似的,正顺着血管往小臂上爬。
她突然扯过案上的裁纸刀,对着掌心就要划——
“小棠!”陆明渊抓住她的手腕,刀“当啷”掉在地上,“你现在割破手,神格会顺着血线反噬!”
她眼眶发红:“那要怎么办?难道我后半辈子都要当这破神的容器?”
陆明渊弯腰捡起刀,放回案上:“我有个法子。”他转身时,袖口带起一阵风,吹得残片哗哗作响,“你不是总说‘本味感知’是你的能力么?明天,你试试不用它——就闭着眼,单凭自己,能不能感知一碗清水的本味。”
“什么意思?”
“如果是你掌控神格,不用‘本味感知’,你也能凭自己的厨艺感知食材。”陆明渊凝视着她,“但如果是神格在掌控你……”他没说完,可苏小棠懂了——若不用能力也能感知,说明神格已经渗透进她的本能里了。
她沉默许久,突然笑了:“试就试。”她转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停住,“明渊,要是结果不好……”
“不会的。”陆明渊的声音追过来,“你是苏小棠,不是什么灶神。”
夜里,苏小棠坐在御膳房的灶前。
灶膛里的火早熄了,可她掌心的赤金还亮着,像团不肯熄灭的鬼火。
她摸黑倒了碗清水,闭起眼。
凉意从碗沿渗进来,顺着指尖往胳膊上爬。她屏住呼吸——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
不是甜,不是苦,是清冽的、带着石缝里青苔味的,像山涧里刚打上来的水,带着晨露的凉,和阳光晒过岩石的暖。
她猛地睁开眼。
碗里的水纹丝未动,可她清清楚楚“看”到了它的本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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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三更梆子响了。
测试那日天阴得沉,御膳房后窗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漏进些铅灰色的天光。
苏小棠把陶碗搁在青石案上时,指节还在昨夜的余悸里发颤——她分明记得,方才闭眼的刹那,连陶碗釉面的细纹都在意识里纤毫毕现,像有人往她脑子里塞了双眼睛。
"小棠姐姐?"帮厨的小桃端着新劈的柴进来,见她盯着空碗发怔,"您不是要试......"
"出去。"苏小棠的声音比平日冷了三分。
她听见门闩"咔嗒"落下的轻响,这才重新闭紧眼。
碗沿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来,像条冰蚕顺着血脉往上爬。她屏息——
山涧的风声先撞进脑子。
不是御膳房后巷的穿堂风,是带着松针清香的野风,掠过海拔八百丈的青岩,卷着晨露坠进石缝里的水潭。
潭底沉着半块晒暖的鹅卵石,水漫过它时会腾起细不可闻的"嗤"声,那是阳光在石面上晒了半日的余温。
她猛地睁眼,陶碗里的水纹丝未动,可喉间已经泛起清甜——是山泉水,从离京百里外的云栖谷流下来的,晨时刚被挑水夫用青竹扁担担进城门,竹箍的木桶还沾着青苔。
"哐当"。
陶碗砸在案上,溅出的水打湿了她的衣袖。
她后退两步撞在灶台上,后腰抵着冷硬的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不是"本味感知",她根本没主动去激发!
窗棂被风拍得"啪啪"响,她突然想起陆明渊昨夜说的话:"若不用能力也能感知,说明神格已经渗透进本能里了。"此刻那抹赤金正顺着她的腕骨往小臂爬,像条活过来的金鳞蛇,每爬一寸,她的太阳穴就突突跳一下。
"苏小棠!"
陈阿四的吼声撞开后窗的竹帘。
那胖子掀开门帘冲进来,腰间的银鱼佩撞得叮当响:"太后要喝参芪鸽汤,你倒躲在后院发癔症?"他的三角眼扫过案上的水痕,"怎么着,御膳房掌事的位置坐热了,连正经差事都不做?"
苏小棠攥紧袖口遮住腕上的金光。
她弯腰拾起陶碗时,听见陈阿四的皮靴碾过地上的水:"昨儿个我去太医院,王院正说太后这两日总梦见火。"他突然压低声音,"你上次用的那灶神真火......"
"陈掌事。"苏小棠直起腰,"参芪鸽汤要选三年以上的老鸽,鸽血得用温酒浸着,火候要文火慢煨三个时辰。"她绕过陈阿四往灶台走,"您要是急着交差,不妨去前院催催小桃备料。"
陈阿四的脸涨成猪肝色,可到底没再发作。
门帘又"刷"地落下时,苏小棠望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突然觉得那火舌的形状,和她掌心里的赤金如出一辙。
是夜,苏小棠在榻上翻来覆去。
窗外的更漏刚敲过三更,她刚要合眼,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火光。
祭坛。
青石垒的祭坛,八根雕着云纹的柱子,和三个月前她捡到残片的地方分毫不差。
炉台里的火比记忆中更盛,炽白的火焰舔着天际,把夜色都烧穿了。
而炉台前站着个人——是她自己。
红裙被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苏小棠"的眼尾挑得更高,瞳孔里跳动着和炉台同色的炽白火焰。
她转身时,发间的银簪坠子晃出冷光:"你终于来了。"
苏小棠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石墙上。
墙是热的,像被火烤了千年:"你是谁?"
"我是你该成为的模样。"那声音像两块燧石相击,带着火星子,"放弃那些无用的挣扎吧,做灶神不好么?
能尝遍天下至味,能让万人供奉,能......"
"我不要!"苏小棠喊出声,可声音被风声撕碎了,"我是苏小棠,是侯府的粗使丫鬟,是御膳房的掌事!"
"粗使丫鬟?"那"苏小棠"笑了,指尖划过炉台,炽白火焰顺着她的手腕爬上来,"你忘了在柴房被沈婉柔打的日子?
忘了被陈阿四骂得跪砧板?
忘了陆明渊看你的眼神里,从来都带着算计?"
苏小棠的太阳穴突突跳着,那些被她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翻涌上来:柴房里发霉的稻草味,沈婉柔的金步摇尖刺进她手背的疼,陆明渊在暖冬宴上替她挡下太后面前的话时,眼底那抹她读不懂的暗。
"跟我进来。"那"苏小棠"伸出手,指尖的火焰凝成金红的锁链,"你会得到力量,真正的力量。"
锁链缠上苏小棠的脚踝时,她听见了陆明渊的声音。
不是在梦里,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像穿过层层迷雾的钟鸣:"记住你自己是谁。"
她猛地睁眼,额角的汗把枕套浸得透湿。
掌心的赤金火焰剧烈跳动着,像被什么东西撞碎了,金粉簌簌落在被褥上,片刻后竟慢慢熄灭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在她手背上投下淡银的影子。
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哽咽——原来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灶神,是她自己心里那点对力量的渴望,对被轻视的不甘,对"成为更强大的人"的执念。
天快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再睁眼时,晨光正顺着窗棂爬进来,在枕边镀了层淡金。
有什么东西硌着她的手腕。她转头——
一枚冰晶碎片躺在绣着并蒂莲的枕头上,表面还凝着晨露,在光下折射出七彩的虹。
最神奇的是,那冰晶的纹理竟和祭坛上的炉台一模一样,像从那炽白火焰里淬出来的。
她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冰晶,表面就浮现出一行细若蚊足的字:"神格未稳,宿主待决。"
苏小棠的指尖在半空顿了顿,最终轻轻覆上那枚冰晶。
凉意顺着指腹渗进来,却不像昨夜梦境里的火那样灼人。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清晰得像是某种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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