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的马蹄裹着雪粒敲在青石板上,苏小棠的指尖还残留着那团火苗的温度。
她摸向鞍袋里的《本味经》,被雪水浸透的纸页贴在掌心,像块烧红后又冷却的铁——既烫,又硌得慌。
"小棠,上车。"陆明渊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他掀开车帘,狐裘下摆沾着细碎的雪,却仍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苏小棠翻身下马,刚要跨进车厢,陈阿四的铜锅突然"当啷"一声砸在车辕上:"老子烤乳猪还冻在马臀上呢!"他搓着冻红的手,哈出的白气里全是抱怨,"到了京城得找个热灶,老子非把这冰坨子烤出三层油来!"
陆明渊低笑一声,伸臂将苏小棠让进车厢。
门帘落下的瞬间,风雪声被隔绝成模糊的嗡鸣。
苏小棠刚坐定,便见陆明渊从暗格里取出一卷泛黄的帛书——正是他们在冰谷祭坛里找到的《灶神残卷》。
"你看这个。"他指尖拂过残卷某处,烛火在羊皮上投下摇晃的影。
苏小棠凑近,见原本空白的绢帛上,竟渗出几行淡墨:"人心为炉,情感为引,灶火不灭,神亦不死。"墨迹未干,像是被某种湿气催发而出。
她心头一跳:"这是...?"
"祭坛崩塌时,金芒渗进了残卷。"陆明渊的指节抵着下巴,眼底闪过惯有的算计,"冰谷的封印破了,藏在残卷里的密文也醒了。"他抬眼望她,"你说'料理之道终归于人',可神偏要在人心里扎根。"
苏小棠攥紧怀里的纸条。
那行"当你以为摆脱了神,其实你已成为神"的字迹还在发烫,与残卷上的字重叠成刺目的网。
她正要开口,马车突然一颠,陈阿四的大嗓门撞进车厢:"到了!
看那红墙,京城门就在前头!"
车帘被掀开一角,风雪裹着喧嚣灌进来。
苏小棠探出头,只见朱漆城门下挤满了人——有扛着菜筐的厨役,抱着食盒的学徒,甚至还有几个穿锦缎的官眷。
人群中央立着座新砌的汉白玉台,台基上蒙着红绸,隐约能看见"天膳阁"三个镏金大字。
"苏掌事!"人群里有人喊。
是之前跟着她学厨的小徒弟阿福,此刻冻得鼻尖通红,举着块木牌挤到最前面,"您说今日要立碑!"
苏小棠翻身下车。
陆明渊跟在她身后,随手将残卷收进袖中,目光扫过人群里几个交头接耳的老者——那是太医院的膳食供奉,从前最瞧不起庶女出身的厨娘。
"各位。"苏小棠站上石台,风雪吹得她鬓发乱飞,却压不住她的声音,"冰谷祭坛已塌,所谓'灶神真火',不过是人心执念所化。
从今往后,天膳阁的图腾不是神,是——"她扯下红绸,露出碑上八个大字,"料理之道,终归于人。"
人群炸了锅。
阿福举着木牌蹦起来,几个年轻厨役跟着喊"说得好";但那几个老者却拂袖冷笑:"不过是窃取神力的野丫头!"其中一个白胡子老头挤到台前,手指几乎戳到苏小棠鼻尖,"当年灶神托梦于我,说真火烧不得素菜,你偏要拿豆腐熬高汤,现在倒敢说神不存在?"
苏小棠盯着他发抖的手指。
记忆突然闪回侯府后厨——那时她也是这样被嫡女的嬷嬷戳着脊梁骨,说"庶女也配碰锅铲"。
她勾了勾唇角,伸手按住老头手腕:"明日巳时,天膳阁后厨。
我用豆腐熬一锅高汤,您来尝尝,是神的规矩,还是人的心。"
老头甩脱她的手,哼了一声挤开人群。
陆明渊走到苏小棠身侧,低声道:"这老头是前任御膳房副掌事,被陈阿四挤下去的。"他望着人群逐渐散去,"质疑声越多,他们越会来试。"
"我等的就是这个。"苏小棠望着碑上的字,喉间泛起甜腥——是冰谷里强行催动真火留下的旧伤。
她摸了摸心口的纸条,将那丝血气咽了回去。
深夜的御膳房飘着冷油味。
陈阿四拎着铜锅晃进后厨,靴底踢到块冻硬的白菜帮子,"咔"地踩成两截。
他骂了句"懒货们连菜都不收",举着灯笼往灶房深处走。
这里是他的地盘,就算卸了掌事的牌子,他也得巡完最后一圈。
灯笼光扫过墙角的旧物堆,陈阿四脚步顿住。
一口黑黢黢的铁锅正搁在草堆上,锅底竟冒着细烟!
他凑近一瞧,烟不是从锅里冒的,是锅底——暗红的符文像活了似的爬过铁壁,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他奶奶的..."陈阿四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符文,铁锅突然"嗡"地震了一声。
他腕间一麻,铜锅"当啷"掉在地上。
还没等他喊人,身后传来风响——是淬了毒的短刃,带着腥气直取后心!
陈阿四本能地滚向灶台,额头撞在砖头上,眼前冒金星。
他摸向腰间的菜刀,却听"噗"的一声,短刃钉进了他刚才站的位置。
抬头时,只见黑影里站着个戴斗笠的人,右手还握着第二把短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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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东西!"陈阿四吼着扑过去,却被对方一脚踹在肚子上,撞翻了案几。
瓷碟碎了一地,醋坛子滚出来,酸气熏得他睁不开眼。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正要抄起锅铲,忽听"嗖"的一声——斗笠人的短刃被什么东西打飞了。
陆明渊从梁上跃下,玄色大氅扫过满地狼藉。
他手里捏着枚铜钱,指尖还沾着血,显然是刚才用暗器破了对方的攻势。
斗笠人见势不妙,转身要跑,却被陆明渊一脚勾住脚踝,重重摔在碎瓷片上。
"谁派你来的?"陆明渊踩着对方后颈,声音像浸了冰的刀。
斗笠人闷哼一声,突然咬碎了嘴里的东西。
陆明渊皱眉后退半步,就见那人七窍渗血,转眼间没了气息。
陈阿四捂着肚子爬起来,盯着地上的尸体:"灶神旧部?"
陆明渊蹲下身,扯下斗笠人的面巾。
对方脸上有块焦黑的疤痕,像被火烧过的——正是冰谷祭坛壁画里,跪在灶神脚下的祭祀。
"走。"他拽起陈阿四,"去天膳阁找小棠。"
陈阿四踉跄着被拉出门,回头望了眼那口还在冒烟的铁锅。
锅底的符文更亮了,在黑暗中泛着幽蓝,像双盯着什么的眼睛。
苏小棠正在碑前擦最后一块石砖。
她听见急促的马蹄声,抬头便见陆明渊的马车停在阶下。
陈阿四掀开车帘,半边脸肿得老高,却还在嚷嚷:"那口破锅邪性得很!"
她放下帕子,走向马车。
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她却觉得掌心发烫——是藏在怀里的纸条在烧,还是那团火苗又醒了?
陆明渊伸出手,要扶她上车。
苏小棠却绕过他,走向车厢后的暗格。
那里摆着从御膳房带来的铁锅,锅底的符文还在隐隐发亮,像在等什么人来触碰。
雪越下越大,将天膳阁的碑铭裹成一片素白。
苏小棠的指尖悬在符文上方,能感觉到那股热——不是灶神的暴戾,是...是那年侯府冬夜,她塞给陆明渊的热粥里,米香混着柴火的温度。
"小棠?"陆明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回头笑了笑,指尖缓缓落向铁锅。
苏小棠的指尖刚触到铁锅上暗红的符文,那股热流便如活物般窜入血脉。
她猛地一颤,掌心的皮肤被烫得发红,却舍不得收回手——某种浓稠的情绪正顺着接触点翻涌上来:愤怒像烧红的铁钎,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甘如陈年老醋,酸得她喉间发苦;最底层还裹着一缕执念,细若游丝却坚韧如绳,勒得她心口发疼。
"小棠!"陆明渊的手扣住她手腕,指腹触到她发烫的皮肤时瞳孔微缩,"你在抖。"
苏小棠缓缓抬头,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这锅...它在'说话'。"她舔了舔干裂的唇,"千年前第一批御膳师用它给帝王做菜,后来被灶神信徒偷走,刻上符文封了神识。
现在这些人拿它当传讯的媒介——方才冰谷祭坛塌了,他们急着联络同党。"
陆明渊的拇指在她腕脉上轻轻一按,摸到急促的跳动。
他松开手时,袖中已多了枚淬了薄荷膏的玉扣,不动声色塞进她掌心:"所以方才袭击陈阿四的刺客,是来取这口锅的。"
"他们没拿到,就会再来。"苏小棠捏紧玉扣,凉意顺着掌纹渗进血管,压下那股灼烧感,"不如我们替他们'保管',再递个话——就说天膳阁要拿这口锅炼'心火炖汤',引灶神真火重燃。"她眼底闪过锐光,"他们要的是神的权柄,我们就给他们个能抓住的线头。"
陈阿四凑过来,肿着的脸挤成个核桃:"心火炖汤?
老子听着像胡扯!"但他盯着铁锅时,喉结动了动——那符文明明灭灭的光,像极了他当年在御膳房偷练绝技时,灶膛里不肯熄灭的余烬。
"是胡扯,但他们信。"陆明渊屈指敲了敲锅沿,发出清越的响,"明日让阿福在城门贴告示,说苏掌事要借神锅印证'料理归人'的道。
越玄乎越好。"他转向苏小棠,目光软了些,"你用本味感知在锅里布陷阱,我让暗卫在四周守着。"
苏小棠点头,指尖再次抚过符文。
这次她收敛了感知,只让能力像细网般漫进铁锅的纹路里——本味感知触到那些刻痕时,她差点咬碎后槽牙。
30%的体力被抽走的瞬间,眼前浮起金斑,她扶着锅沿稳住身形,额角的汗滴砸在铁面上,"滋"地蒸发成白雾。
"小棠!"陆明渊要扶她,被她摆手拦住。
她从怀里摸出个青瓷瓶,倒出两颗补气丹咽下去,声音发哑:"够了。
我在符文里埋了真火的引子,等他们一输入神识,就会被反噬。"
陈阿四搓了搓手,突然抄起墙角的铜锅往肩上一扛:"老子去后厨守着!
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摸锅,老子用铜锅砸他脑门!"他踉跄着往外走,靴底碾碎两片碎瓷,回头时肿脸挤得眼睛只剩条缝,"三公子,给老子留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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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渊低笑:"西厢房抽屉里有把淬了麻药的匕首,你拿去吧。"
深夜的御膳房飘着冷霜的味道。
苏小棠缩在灶膛后的阴影里,怀里的《本味经》被她攥出了褶子。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得肋骨生疼——这是本味感知过度使用后的副作用,像有面小鼓在脑袋里敲。
墙角的更漏滴了第七声时,窗棂"吱呀"响了一声。
苏小棠屏住呼吸,看见个裹着灰布短打的身影翻进来,腰间别着把厨刀,走路时却没半点锅铲碰撞的响动——这不是真正的厨役。
那人猫着腰摸到铁锅前,抬手就要按符文。
苏小棠指尖在掌心掐出月牙印,默念"起"。
铁锅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符文如活过来的蛇,顺着那人的手腕往上爬。
他尖叫着要甩脱,却见红光里窜出几星金芒,正是苏小棠埋的真火引子。"你敢!"他吼着去摸腰间,可还没掏出东西,陆明渊的铜钱已擦着他耳际钉在墙上,"当啷"一声震得他手一抖。
"跑?"陆明渊从梁上跃下,玄色大氅扫过灶膛余烬,"你跑得了吗?"
那人突然笑了,笑容扭曲得可怕:"你们以为灶神灭了?
不,它只是换了宿主!"他猛地撕开衣襟,露出心口处暗红的符文——和铁锅上的如出一辙。
苏小棠瞳孔骤缩,那符文竟在往他脖颈上爬,像有生命的血线。
"小棠,退!"陆明渊拽着她往旁一躲,那人已抄起铁锅砸过来。
陈阿四的吼声从门外炸响:"龟孙儿敢动我的锅!"他举着铜锅冲进来,和那人的铁锅"当"地撞在一起,火星子溅了满地。
混战只持续了半炷香。
当陆明渊的匕首抵住那人咽喉时,他突然剧烈抽搐,嘴角溢出黑血。
苏小棠凑近看,见他眼底翻起浑浊的白——是服了毒。
"等等!"陈阿四踢开那人脚边的布包,里面掉出个油布包,"这是...他奶奶的!"他捡起张画像,手突然抖得厉害,"这是十年前失踪的御膳房副掌事周承安!
当时说他染了瘟疫死了,原来是..."
苏小棠接过画像,只见纸上画着个侧影:女子手持火焰,眉眼轮廓与她有七分相似。
画角还题着一行小字:"新宿主,灶神归位时,血祭以贺。"
风雪突然撞开半掩的窗,吹得画像簌簌作响。
陈阿四盯着那具尸体,喉结动了动:"周承安...他十年前总说要复兴灶神旧制,后来突然就...哎。"他声音低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铜锅沿。
苏小棠望着画像上的火焰,掌心又开始发烫。
这次的热不是来自铁锅,而是心口——那里藏着的纸条,不知何时已被体温焐得发皱,上面"当你以为摆脱了神,其实你已成为神"的字迹,正随着她的心跳,一下一下,烙进血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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