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棠盯着腕间的印记,青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暖金,像被揉碎的阳光渗进皮肤。
她下意识抬起另一只手触碰,指尖刚贴上那片灼烫,记忆突然翻涌——从前每次使用本味感知,总像有根细针在血管里挑动,体力如沙漏般簌簌流逝;可此刻这热度顺着血脉往上窜,竟带着说不出的熨帖,像春水煮开时腾起的雾气,温柔地裹住了她发颤的骨节。
"小棠?"陆明渊的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骨,指腹的薄茧擦过印记边缘,"在想什么?"
她抬头,撞进他深潭般的眼底。
方才还紧绷的指节不知何时松了,掌心里全是他掌心的温度。"这光..."她舔了舔发涩的唇,"不像灶神残识那种冷冽的幽蓝。
倒像...我第一次在柴房煮青菜时,灶膛里跳动的火。"
陆明渊垂眸盯着那抹金光,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日前在御膳房,她为试新菜连使三次本味感知,最后扶着案几几乎站不稳,额角的汗把碎发黏成一绺;而此刻她的眼尾还沾着未干的汗,气色却比任何时候都鲜活,连睫毛都泛着水光。"你说得对。"他指尖顺着她腕脉往上,扣住她手腕,"它在跟着你的心跳动。"
话音未落,地宫甬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阿四的身影撞进灯火里,腰间的铜钥匙串叮当作响,额角还沾着星点泥屑——显然是从宫外一路狂奔过来的。"苏掌事!"他喘得厉害,粗布围裙被风掀起一角,"皇...皇上今儿早下了旨,着大理寺彻查'九极料理',还说御膳厅得在五日内恢复供膳!"
苏小棠的眉峰一挑。"九极料理"是三个月前沈婉柔联合外臣搞的局,用加了迷药的珍馐控制朝中大员,最后是她在宴会上当场拆穿。
可皇帝突然彻查...她余光瞥见陆明渊指尖在石桌上敲了两下,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还有更邪乎的。"陈阿四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展开时带起一阵灰尘,"西市茶肆里都在传,说您腕上那印记是'灶神降世',说天膳阁要重立神祠..."他声音突然低了,"小的方才路过尚食局,连洒扫的宫娥都在咬耳朵,说您要学前朝神厨,把御膳房变成神庙。"
地宫穹顶又有碎石落下,一粒正砸在陈阿四脚边。
苏小棠低头,看见金光照在石地上,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灶神...神祠...这些词像根细刺扎进后颈。
她想起心狱里那面青铜镜,想起灶神残识曾说"借你的手重获香火",想起方才沈婉柔说"被看见的从来是人"——原来最危险的从不是残识本身,而是人心的揣测。
"阿四。"她突然开口,陈阿四猛地抬头。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铁:"你说御膳厅要恢复供膳?"
"是。"陈阿四喉结滚动,"尚食局的张典膳刚才还说,要您牵头拟新菜单,说是...要'用天膳阁的手艺,正一正民间的邪火'。"
陆明渊突然握住她的手。
她偏头看他,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几乎要漫出来,却在对上她视线时软了软:"要我去大理寺?"
"不用。"苏小棠反手握住他,掌心的温度透过交扣的指缝传过来,"越是查,越要站在明处。"她望着腕间的金光,那光正随着她的心跳明灭,"他们说我是灶神,那我便做个不一样的'神'。"
陈阿四突然吸了吸鼻子。
苏小棠这才注意到他眼眶发红,粗粝的手掌用力抹了把脸:"小的跟着老厨头学了二十年,就没见过哪个掌事像您这样...把每棵青菜都当活物看。
那些传言..."他重重跺脚,"小的这就去尚食局,把那些嚼舌根的宫娥全撵去洗锅!"
"慢着。"苏小棠扯住他围裙带子,嘴角终于扬起点笑,"你且去把御膳房的人全叫到前殿。
卯时三刻,我有话要说。"
陈阿四愣了愣,随即咧嘴笑出一口白牙,转身时带得钥匙串哗啦作响,脚步声比来时更急。
陆明渊望着他背影消失在甬道,转头时目光落回苏小棠腕间:"你要..."
"立规矩。"她打断他,指尖轻轻抚过印记,"天膳阁不是神庙,是让所有厨子都能站在灶前的地方。"穹顶的金光又亮了些,透过裂缝洒在她发间,像给乌发镀了层金。
她望着沈婉柔所在的石床方向,那里传来极轻的叹息,混着若有若无的糖人甜香。
"明渊。"她突然踮脚,在他唇角轻啄了下,"等我把该说的说完,再陪你去西市买糖人——沈婉柔托我尝的。"
陆明渊眼底的暗潮终于化作春水,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好。
我等你。"
地宫深处又传来闷响,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翻了个身。
但苏小棠望着掌心的金光,突然觉得那些震动不再令人胆寒——它们更像战鼓,在催促她走向该去的地方。
卯时三刻的御膳房前殿,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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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棠踩着满地碎金般的晨光跨进门时,百来号厨子已挤得殿内水泄不通——有粗使丫头攥着抹布站在廊下,有掌案师傅抱着砧板蹲在阶沿,连平时最讲究规矩的尚食局典膳,此刻也扒着门框探进半张脸。
陈阿四早候在殿中央,见她进来立刻扯着嗓子喊:"都肃静!
苏掌事有话要说!"他那破锣似的嗓门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落,几个小徒弟被呛得直咳嗽,却没一个敢出声。
苏小棠站到当年老厨头传菜的檀木案前。
案上还摆着半块没切完的豆腐,是昨夜试菜留下的——这让她想起第一次被老厨头拎着耳朵骂"刀工比猫抓的还烂"的模样。
她伸手抚过案面深浅不一的刀痕,喉间突然发紧。
"诸位。"她开口时声音很轻,却像银针扎进棉絮,瞬间镇住满殿喧嚣。
所有人都仰起头,连廊下扫叶的小丫头都忘了动扫帚。"三日前西市茶肆传我是灶神降世,说天膳阁要立神祠。"她指尖叩了叩案上的《食经》残卷,"可方才我数了数御膳房的灶——"她突然提高声调,"共七十二口!
每口灶前站着的,都是能把萝卜雕出莲花的手,能辨出泉水第几层清冽的鼻,能尝出火候差半刻的舌!"
陈阿四突然抹了把眼睛,粗布袖口在脸上蹭出红印子。
他旁边的油案师傅老张头吸了吸鼻子:"苏掌事说得对!
上回小棠姑娘教咱们用山泉水焯青菜,说'菜叶子也是活的',这哪是神?
分明是把心贴在灶台上的人!"
"所以今日我要立个规矩。"苏小棠从袖中抽出一卷新制的竹简书,封皮上"本味经"三个墨字还带着湿意,"天膳阁即日起独立于御膳房,不供神位,不设香案。"她展开竹卷,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字里行间,"这里记着每样食材的本真滋味,记着火候的分寸,记着如何让厨役也能站到主案前——"她目光扫过人群最末的小丫头,那姑娘正攥着围裙角发抖,"就像当年老厨头让我这个粗使丫鬟碰菜刀一样。"
殿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老厨头拄着枣木拐杖从阴影里走出来,他鬓角的白发被风吹得乱蓬蓬,却掩不住眼底的亮:"好个'本味经'。
当年我师父说'厨道至简,不过守心',如今算见着传人了。"他冲苏小棠眨眨眼,把怀里的铜勺往案上一搁——正是当年他传给她的那柄,勺柄磨得发亮。
人群突然爆发出欢呼。
陈阿四跳上供案,把铜钥匙串甩得叮当响:"老子这就去把尚食局那面破神龛拆了!
什么灶王爷,咱们天膳阁的神,是灶膛里的火!"几个年轻厨子跟着起哄,把笊篱当旗子挥,连尚食局典膳都红着脸喊:"苏掌事,小的替尚食局认个错,往后每月初一给天膳阁送新腌的酱菜!"
苏小棠望着这沸反盈天的场面,眼眶微热。
她低头去收《本味经》,指尖刚触到最后一卷的封皮,突然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手——竹卷上竟泛起金光,一行小字正从纸纹里渗出来:"真正的传承,不止于人。"
她猛地攥紧竹卷,指节发白。
记忆如潮水涌来:心狱里那面青铜镜,灶神残识冰冷的声音"借你的手重获香火",还有方才腕间印记的温度,原来不是残识退去,而是...她抬头看向殿外,晨雾正被风吹散,露出一角青天。
"小棠?"陆明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掌心覆住她发颤的手背,"怎么了?"
她望着他眼底的关切,突然笑了。"灶神没走。"她把竹卷递到他面前,"但他把自己融进了本味里——就像糖溶在水里,尝得出甜,却再抓不住形。"她转身看向还在欢呼的众人,"这样也好。
往后谁站在灶前,谁就是本味的传承者。"
陆明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陈阿四正把老厨头架在脖子上,老张头举着油勺当酒碗,连最规矩的尚食局典膳都脱了官靴在供案上蹦跶。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你说得对。
人心比神龛更牢。"
苏小棠从袖中摸出个红布包,轻轻打开——里面躺着半枚断契匙,是当年她为斩断灶神残识特意打造的。
此刻阳光照在青铜碎片上,映得她腕间的金印更亮了。"该说再见了。"她轻声道,将碎片投进案边的炭炉。
火星"噼啪"炸开,青铜在火中熔成一滴金泪。
苏小棠望着那滴泪坠入炉灰,突然觉得压在肩上的重担轻了——不是卸下,而是融入了骨血里。
晨光渐盛,御膳房的炊烟从七十二口灶膛里升起,像一条金色的河漫过宫墙。
苏小棠站在殿门前,看着炊烟与晨雾纠缠着飞向远方,突然想起沈婉柔说过的话:"被看见的从来是人。"
而千里之外的隐竹山庄,晨雾还未散尽。
穿粗布衣裳的老妇人坐在竹楼前,手中的铜勺泛着温润的光。
她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嘴角慢慢扬起,勺柄上一道极细的金纹,正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
御膳房的雄鸡开始打鸣。
天膳阁主殿前的炉火刚刚点燃,第一缕柴香混着炊烟飘起,像在预告某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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