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小棠已蹲在炉台前。
她袖中还揣着昨夜被炉壁烫出的红痕,像枚灼痛的印章,提醒着她那行字迹绝非梦境。
火折子擦过燧石的瞬间,她的指尖微微发颤。
这是她今日第三次点火——前两次柴禾刚窜起苗头,就被她掐灭了。
老厨头说"火候是厨子的命",可此刻她盯着跳动的火苗,喉结上下滚动,只觉这团火里藏着比命更紧要的东西。
"轰"地一声,新添的干柴腾起烈焰。
苏小棠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本该是跃动的橙红,此刻却像被泼了墨汁,火舌边缘洇出诡谲的青蓝,像极了暴雨前压城的乌云。
"你昨晚看到的字迹……并非幻觉。"
低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惊得她险些碰翻手边的油壶。
转身时发尾扫过炉台,焦糊味混着晨露的凉,刺得鼻尖发酸。
陆明渊不知何时立在廊下,月白锦袍沾着霜色,连腰间玉佩都凝着层薄冰,显然已等了许久。
他抬手,掌心躺着半枚铜镜。
碎片边缘参差不齐,像被利刃劈过,却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这镜子曾照过灶神印记。"他指尖摩挲着镜边一道旧痕,"昨夜我试过,它映出的火光,和你炉里的颜色一般。"
苏小棠接过镜子,触手一片冰凉。
她将镜面转向炉火,镜中立刻浮起团青蓝交缠的火焰,与现实中的火苗如出一辙。
喉间泛起铁锈味——是她咬得太狠,舌尖破了。
"本味感知。"她咬着牙吐出四个字。
这是她唯一能穿透表象的法子,哪怕会耗掉今日三成体力。
陆明渊的手突然扣住她手腕,指腹抵在她脉搏上:"昨夜你只睡了两个时辰,现在用这能力......"
"我等不了。"她抽回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上回过度使用能力时,她在御膳房晕倒了整整一日,醒来时陈阿四骂骂咧咧往她嘴里塞参片,说"掌事要是死了,老子还得给你披麻戴孝"。
可此刻炉中的异象,比任何残片都烫得她坐不住。
意识沉入黑暗前的刹那,她听见陆明渊低咒一声"蠢丫头",接着是布料摩擦的声响,大约是他脱了外袍披在她肩上。
再睁眼时,四周的景象已天翻地覆。
这是座巨大的厨房,却没有灶台,没有锅碗。
空气里浮动着无形的火焰,温度灼人,皮肤却感受不到疼。
更诡异的是那些飘在半空的碎片——侯府柴房里,十二岁的她蹲在地上剥葱,嬷嬷的藤条抽在脊背,骂"庶女的命比灶灰还贱";老厨头捏着她的手切豆腐,刀背敲她指节,"心浮则刀乱,刀乱则味散";陈阿四红着眼摔了她的汤碗,"御膳房的汤能给皇上喝刷锅水?
重熬!";还有陆明渊,在侯府回廊下递给她半块桂花糕,眼尾带着笑,"这是我藏了三天的,他们都没发现"......
苏小棠伸手去抓最近的碎片,那画面却像水面倒影般碎裂。
再抬头时,无形火焰突然蹿高丈许,所有碎片开始疯狂旋转,发出刺耳的尖啸。
她踉跄着后退,靴底不知踩中什么,低头一看——是块炭灰写的残片,只余半行字:"至味非味,是为心......"
"小棠!"
熟悉的唤声穿透尖啸。
她猛地转头,看见陆明渊站在厨房尽头,身影被火焰勾勒出金边。
可他的脸却模糊不清,像被谁刻意抹掉了轮廓。
苏小棠刚要迈步,脚腕突然被什么缠住——是条火红色的绳,触感像极了侯府嬷嬷的藤条。
"这不是真的。"她咬着舌尖,铁锈味在嘴里炸开。
疼痛让意识清明了些。
那些记忆碎片里,侯府的嬷嬷早被发卖了,老厨头去年冬天就闭了眼,陈阿四昨日还骂她"熬粥放糖不要钱",陆明渊此刻该在观礼台顶看信号鸽......
无形火焰突然暴涨,所有碎片"轰"地燃烧起来。
苏小棠看着老厨头的影子在火里蜷成一团,听着嬷嬷的骂声混着陈阿四的怒吼,突然想起昨夜炉壁上最后泛血的"狱"字。
"这是......"她的声音被火焰吞没。
意识抽离的瞬间,她撞进一具带着松木香的怀抱。
陆明渊的手按在她后颈,体温透过掌心渗进来:"醒了?"他的声音发颤,"你刚才浑身冰凉,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苏小棠抬头,看见他额角的冷汗正顺着下颌滴落。
炉中的火焰不知何时恢复了橙红,可她分明记得,在那虚幻空间里,有团火始终没灭——它裹着所有她珍视的、恐惧的、遗忘的,像根烧红的铁钎,正缓缓往她心口扎。
"明渊。"她攥紧他袖口,指节发白,"我刚才......"
"先喝口热粥。"他打断她,端来案上温着的粥碗,"阿果天没亮就熬的,放了你爱吃的莲子。"
苏小棠接过碗,却没喝。
她盯着碗里晃动的倒影,突然发现自己眼尾有道红痕,像被谁用指尖狠狠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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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倒影最深处,有团极淡的青蓝火焰,正随着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地跳动。
苏小棠盯着碗中晃动的倒影,眼尾那道红痕随着睫毛颤动忽隐忽现。
青蓝火焰在瞳孔深处明灭,像根细针直戳后颈——她突然想起昨夜炉壁上渗出的血字,"狱"字最后一笔拖得老长,正与此刻眼底的灼痛连成一线。
"是心狱。"她声音发涩,指节捏得粥碗咔嗒作响,"灶神用我的记忆做砖,恐惧当泥,砌了座牢笼困我。"
陆明渊的手立刻覆上她手背。
他掌心的温度比粥碗更烫,却带着微微发颤的力度:"你如何确定?"
"碎片里有嬷嬷的藤条。"苏小棠低头盯着自己腕间淡白的旧疤,那是十二岁被抽的伤,"可她三年前就被发卖去了岭南,不可能出现在我记忆最清晰的地方。
还有老厨头......"她喉结滚动,"他临终前说要把《庖丁录》传给我,可碎片里的他在骂我刀工差——那是我刚入御膳房时的事,他那时还没病。"
陆明渊的拇指轻轻摩挲她腕上旧疤,目光却落在仍泛着青蓝的炉口。
他另一只手从袖中取出半卷残旧的画轴,展开时飘出淡淡松烟墨香:"这是我昨日翻遍书阁找到的《灶君祀典图》。"画卷边缘焦黑,中间却清晰绘着灶神坐于火中,身周环绕的正是这种青蓝火焰,"方才你陷入幻象时,炉温骤降了三成——灶神要维持心狱,得从现实抽取火灵。"他指尖点在灶神眉心的印记上,"我用这画镇压火脉。"
话音未落,炉中突然"噼啪"爆响。
陈阿四不知何时撞开了门,腰间铜勺撞得叮当响:"他娘的什么破狱!"他拎着半坛酒大步跨进来,酒液顺着坛口往下淌,在青砖上洇出深褐水痕,"老子在偏殿都闻见怪味了!"
苏小棠抬头,正撞进陈阿四发红的眼眶。
这个总骂她"笨手笨脚"的御膳房掌事,此刻额角还沾着灶灰,显然是从灶台边一路跑过来的。
"阿四叔。"她声音突然发颤。
"哭什么哭!"陈阿四重重把酒坛墩在案上,溅出的酒滴打湿了她的袖口,"当年你在柴房饿晕,老子不也背你去医馆?"他扯过条抹布胡乱擦手,指节关节捏得咔咔响,"那破神想玩心理战?
咱们反将一军!"
陆明渊抬眼,目光里闪过赞许:"如何反制?"
"归元汤。"苏小棠突然开口。
她望着陈阿四腰间晃动的铜勺,想起老厨头临终前塞给她的那本手抄方,"用五年陈的紫糯米做底,加七味清心药材——老厨头说这汤能引魂归窍。"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心狱是用我的记忆筑的,若我主动进去......"
"找死!"陈阿四拍案而起,铜勺"当啷"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苏小棠看见他后颈的汗湿了衣领:"上回你用本味感知晕了一日,这回要是栽在里面......"
"可我看到了弱点。"苏小棠抓住他手腕。
陈阿四的手粗糙得像块砂纸,是常年握锅铲磨的茧,"那些碎片里,母亲临终的画面最完整。"她喉间发紧,"她咽气前说'要活成自己的光',这句话在碎片里重复了七次——灶神越是想放大我的痛苦,就越会暴露核心。"
陆明渊的手指缓缓抚过画卷上的灶神印记。
他望着苏小棠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我让人去太医院取紫糯米,再派暗卫守在炉边。"他将画卷轻轻盖在炉口,青蓝火焰立刻矮了半截,"若你在里面遇到危险......"他从腰间解下块羊脂玉牌,塞进她掌心,"捏碎它,我立刻冲进来。"
陈阿四突然蹲下身,捡起那柄铜勺。
他用袖子擦了擦勺面,抬头时眼眶还是红的,语气却恢复了惯常的粗野:"老子去熬归元汤。"他拎起酒坛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小棠,汤里我多放了三颗莲子——你小时候说莲子心苦,可老子偏要你记住,苦过了才有甜。"
门"吱呀"一声合上。
陆明渊望着陈阿四离去的背影,轻声道:"他昨日翻了半宿医书,为的就是今天。"
苏小棠握紧手中的玉牌。
莲子的苦香从门外飘进来,混着灶膛里重新腾起的橙红火焰,在鼻尖凝成一团暖雾。
她望着炉口被画卷压得服帖的火苗,突然想起心狱里那行残字——"至味非味,是为心......"
"明渊。"她转身看向他,眼尾的红痕在晨光里像朵将开未开的花,"等解决了灶神,我想在天膳阁开个新菜。"
"什么菜?"
"叫'破狱羹'。"她笑了,"用最苦的莲子心做底,再熬出最甜的汤。"
话音未落,炉中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
三人同时转头——画卷边缘不知何时窜起青蓝火苗,正一寸寸吞噬那幅《灶君祀典图》。
更诡异的是炉口中央,有团黑影正缓缓凝聚,像是个人形,却怎么也看不清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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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渊立刻将苏小棠护在身后。
他袖中滑出半截匕首,寒光映得炉火都晃了晃。
陈阿四拎着汤勺冲回来,酒坛"啪"地摔在地上,酒液溅在黑影上,腾起阵阵青烟。
黑影突然动了。
它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苏小棠的发梢——下一秒却像被什么刺痛,瞬间消散在炉焰里。
炉中的青蓝火舌猛地窜起三尺高,又"轰"地塌了下去,只余橙红的灰烬静静跳动。
"是......在窥视我们。"苏小棠摸着自己发烫的耳垂。
刚才那黑影逼近时,她耳后传来熟悉的灼痛,正是本味感知过度使用时的征兆。
陆明渊收起匕首,目光沉沉地扫过炉台:"它急了。"
陈阿四踢了踢地上的酒坛碎片:"急什么?
等老子的归元汤熬好,管它什么神什么狱,都得给老子爬出来!"
苏小棠望着炉中渐弱的火焰,突然想起昨夜在炉壁上看到的字迹。
那些血字里,"狱"字旁边还有半笔未写完的笔画,此刻在她心里渐渐清晰——或许是个"锁"字,或许是个"破"字。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卯时三刻了。"陆明渊整理着被她攥皱的衣袖,"该去准备仪式了。"
苏小棠点头。
她将玉牌贴身收好,转身时瞥见案上的铜镜。
镜中倒影里,眼尾的红痕淡了些,可最深处的青蓝火焰仍在跳动,像在应和着什么遥远的呼唤。
"至味之约"当日,宫中要办两场盛宴。
一场设于御膳厅,另一场......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喉间泛起莲子心的苦。
或许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会在天膳阁的后厨,亲手揭开那团青蓝火焰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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