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后库的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陆明渊捏着那株泛青灰的归魂草,指腹碾过叶片上的虫蛀痕迹。
月光从破洞漏进来,正落在他掌心——三日前他亲自去药农处取货时,特意用炭笔在第七片叶尖点了个极细的标记,此刻那处却平整得像被刀削过。
"公子。"暗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陈掌事的马车进了胡同口。"
陆明渊拇指轻轻一掰,草茎"咔"地裂开,腥苦的汁液溅在他虎口。
这味道不对,归魂草该是带着晨露的清苦,此刻却混着铁锈般的甜腻。
他垂眸看向裂开的草茎内部——原本该是雪白的纤维,此刻泛着诡异的青黑,像被泡过某种剧毒。
"去把值夜的药童带来。"他将断草扔进铜盆,火折子"刺啦"一声亮起,青黑草叶瞬间蜷成焦卷,"再派三组暗卫,顺着药农到御膳房的路线查。"
暗卫领命退下时,后库门被撞开半寸。
陈阿四的粗嗓门先滚了进来:"小棠那丫头呢?
老子今天在城南差点被砍成筛子!"
陆明渊抬眼,正见陈阿四捂着左臂踉跄进来。
他月白的厨衣被划开三道口子,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竹篓里的寒露蜜柑滚了一地,有几个摔破了,金黄的蜜浆在青砖上洇出黏腻的痕。
"怎么回事?"陆明渊抽了张帕子抛过去。
陈阿四扯过帕子胡乱按在伤口上,额头青筋直跳:"城南菜市口,老子刚跟王屠户谈好蜜柑价钱,突然窜出五个蒙面的!
个个使短刀,招招往竹篓里招呼。
要不是老子把扁担抡得跟风车似的......"他踢开脚边的蜜柑,"奶奶的,最后只保住半篓!"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苏小棠掀帘进来时,鬓角沾着星子似的碎发,竹篮里的艾草香混着夜风涌进来。
她先扫过陈阿四的伤,又看向陆明渊案上焦黑的铜盆,眉心慢慢拧成个结:"你们两个,从里到外都透着股子不对劲儿。"
陆明渊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在她耳后停了停——那里还留着方才马车颠簸时蹭的红印。"归魂草被换了。"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换成了断魂根,沾着就能让人七窍流血的那种。"
陈阿四猛地一拍桌案:"老子就说那些人不是普通毛贼!
下手专挑寒露蜜的果蒂,分明知道这东西离了枝半日就蔫!"
苏小棠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袖口,本味感知在喉间蠢蠢欲动,却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老厨头的话还在耳边响:仪式前别用,灶神镜像最会顺着味道找破绽。
她深吸一口气,从竹篮里取出卷着的《调和要术》,展开时飘出张泛黄的纸页,是她整理的"至味之约"所需食材清单。
"归魂草、寒露蜜、霜后菊......"她的指尖划过清单,"这些都是仪式里调和'本味汤'的主材料。"纸页被她捏出褶皱,"有人不想让我们完成汤方。"
陆明渊将炭盆踢到墙角,火星噼啪溅在青砖上:"今早我派去药农处的暗卫说,那老头昨儿夜里突然说要'回家省亲',连铺盖都卷走了。"
陈阿四突然冷笑:"省亲?
老子上个月还见他蹲在药铺门口啃炊饼,说闺女嫁了个好人家,要攒钱给外孙打长命锁!"
苏小棠的目光突然定在清单最下方。
那行小字是她前日在御书房抄来的——所有"至味之约"用度需经司礼监备案。
她抬头时,眼底亮得惊人:"这些人,很可能是皇帝安插的人手。"
陆明渊的指尖在案上轻叩,节奏慢得像深夜的更鼓。
他望着苏小棠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御花园听到的对话——皇帝握着玉扳指说"小陆卿最近总往御膳房跑"时,指节泛着不自然的青白,那是被某种邪术侵蚀的征兆。
"小棠。"他握住她绞着清单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你记不记得上个月,陛下赐宴时,他夹起那盘樱桃肉又放下?"
苏小棠点头:"他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陆明渊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骨:"我让人查过,那盘樱桃肉里,恰好少了归魂草。"
院外的更夫敲过三更,梆子声惊起几星流萤。
苏小棠望着陆明渊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想起老厨头说的"灶神要的是人心的破绽"。
可此刻她攥着他的手,只觉得那些破绽里,正慢慢长出根须,将两个人的命运缠得更紧。
"明渊。"她轻声说,"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陆明渊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声音轻得像要融进夜色里:"陛下虽未明言敌意......"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御花园的方向,那里有盏琉璃灯还亮着,"但他体内的灶神印记,绝非偶然。"陆明渊话音未落,陈阿四的拳头已经重重砸在案上,震得茶盏跳起来又摔下,瓷片溅到苏小棠脚边。"换场地!"他脖颈青筋暴起,"那破祭坛在御花园最北边,就一道月亮门进出,老子带人把门槛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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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苏小棠按住他欲掀桌的手腕,指节因用力泛白,"仪式规则刻在《天膳典》里,场地、时辰、器皿都得按老祖宗规矩来。"她垂眸盯着炭盆里未熄的余烬,本味感知在舌尖泛起铁锈味,是方才归魂草燃烧的余韵,"但规则里没说,汤成之前不能让香气先乱了人心。"
陆明渊的手指在案上停住,抬眼时眼底有光:"归元汤?"
苏小棠点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日前老厨头临终前塞给她的残卷里,正夹着这道汤方。"归元汤用霜后菊、寒露蜜做底,熬到第三重滚时,香气能穿透三重纱帘。"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在回忆老厨头布满茧子的手抚过她手背的温度,"若在汤里混半钱迷迭香......"
"迷迭香?"陈阿四突然拔高嗓门,"那玩意儿烧起来呛得人掉眼泪,你疯了?"
"不是烧。"苏小棠扯过《调和要术》,翻到夹着银杏叶的那页,"用石杵捣成汁,在汤滚第二重时淋进去。"她的指尖划过书页上斑驳的茶渍,"迷迭香的苦会盖住本味的清,可等汤成揭盖......"她抬眼看向陆明渊,"香气里会透出半缕甜,像极了灶神降临时的征兆。"
陆明渊突然笑了,眼底的暗潮退去,浮起几分赞许:"好个李代桃僵。
若有人想借仪式夺你能力,这半缕甜香足够引他们提前动手。"他倾身替她理了理被烛火烤得微卷的发梢,"我来安排见证者站位——御林军统领是我旧部,到时候让他把人分成三拨,守住东西北三门。"
陈阿四扯过帕子擦了擦刀伤,血渍在帕子上晕开朵暗红花:"厨房归老子管!"他踢开脚边的蜜柑,"明儿起,御膳房进出得搜身,灶下烧火的小丫头都得换我带的人——"他突然顿住,眯眼盯着苏小棠,"你那本味感知,仪式当天能用不?"
苏小棠的呼吸一滞。
老厨头咽气前抓着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灶神要的是破绽,你用一次能力,他就能顺着味道爬进你心里。"她望着窗外渐白的天色,喉咙发紧:"能不用就不用。"
"不行!"陈阿四猛地站起来,带翻了竹篓,蜜柑骨碌碌滚到陆明渊脚边,"汤成那一刻必须确认本味,否则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汤里掺毒?"他突然弯腰捡起个蜜柑,指腹重重按进果肉,金黄的汁水滴在青砖上,"老子这条命不值钱,可你要是栽了,天膳阁就完了!"
陆明渊弯腰捡起蜜柑,在掌心转了转:"小棠的安全是第一位。"他抬头时目光如刀,"陈掌事,你带二十个亲信守在汤鼎五步外,汤成前半柱香,我让暗卫用银针试三次。"
陈阿四梗着脖子还要争,苏小棠突然按住他手背。
她的手凉得像块玉,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力道:"阿四叔,我知道你怕什么。"她望着炭盆里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可老厨头说过,真正的本味,是人心熬出来的。"
更夫敲过五更时,三人终于将计划理出个大概。
陆明渊的墨笔在宣纸上游走,写下"见证者站位图"五个字;陈阿四用刀尖在桌角刻下"卯时查库、辰时验水"的标记;苏小棠则盯着《调和要术》里的汤方,在"迷迭香"三个字旁画了颗小星——那是老厨头教她认的第一味药材。
"去歇会儿吧。"陆明渊合上笔套,指节蹭过她眼下的青影,"明日还要去司礼监报备食材。"
陈阿四踢了踢脚边的蜜柑篓,闷声闷气地往外走:"老子去守后库,省得再让人换了东西。"他走到门口又回头,月光漏在他刀伤上,"小棠,要是撑不住......"他没说完,甩上门走了。
苏小棠望着紧闭的门,突然笑了。
她伸手去收桌上的纸页,一张薄如蝉翼的信笺从《调和要术》里滑出来,落在她脚边。
信笺是靛青色的,边缘染着极淡的血渍。
她捡起时,有股熟悉的香粉味钻进鼻尖——是沈婉柔常用的素心兰香。
展开信笺,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墨迹未干,像是刚写就的:"沈婉柔,已不再是她自己。"
苏小棠的指尖在"不再"两个字上停住,本味感知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
她闻到了,是素心兰香里混着的铁锈味——和三日前归魂草断裂时溅在陆明渊虎口的,一模一样。
窗外的天色彻底亮了,晨钟从宫墙外传进来。
苏小棠将信笺塞进袖中,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摇晃。
她望着东边沈婉柔暂居的厢房方向,那里的窗纸还蒙着层白雾,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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