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帘栊被夜风掀起一角,苏小棠望着车外飞掠的青瓦檐角,喉间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
沈仲最后那句"它会替你尝尽所有味道"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本味石贴着掌心的热度,竟比三伏天刚起锅的烧鹅还烫。
"手怎么凉成这样?"陆明渊突然覆上她手背。
他常年握玉扳指的指节带着薄茧,隔着层素纱帕,却像块会呼吸的温玉,将她掌心那点灼烧感压下去些。
苏小棠抬头,见他眉峰微蹙,眼底映着车帘缝隙漏进的月光,像两潭凝了霜的深泉——他连这样细微的异常都察觉了。
"就是...被夜风吹的。"她扯了扯嘴角,指甲却在袖中掐进掌心。
方才沈仲提到"灶神残念"时,她分明听见体内有什么东西"咔"地轻响,像久封的坛口被撬开道细缝。
三个月前老厨头的话突然窜进脑子:"你这本事,和古书记载的灶神尝味术太像,莫不是..."
马车"吱呀"停在御膳房后巷。
陈阿四掀开车帘,铁勺往腰间一叩:"到了!"他的络腮胡被夜风吹得乱翘,声音却比平时闷了三分——许是方才那堆邪术菜谱的事压着,连骂人的劲都收了半分。
苏小棠刚抬脚,他突然伸手虚扶了把:"当心台阶。"倒把她惊了下——陈阿四什么时候学的伺候人?
等陈阿四踹着门去查库房,陆明渊跟着她往偏殿走。
月光漫过朱漆廊柱,在青石板上投下两人交叠的影子。
苏小棠摸着腰间钥匙串,金属碰撞声在夜气里格外清晰:"你去前院歇着吧,我得把今日查的账本对一遍。"
"对账本需要烧三炷香?"陆明渊停住脚,转身时衣摆带起风,吹得她鬓角碎发乱飞。
他的目光扫过她藏在袖中的手——方才在马车上,她始终攥着本味石,指节都泛了白。"小棠,"他放软声音,"沈仲那话..."
"我没事。"她打断他,指尖却不受控地抖了抖。
这句话说得太急,连自己都不信。
陆明渊的眉峰又蹙起来,她突然想起初见时他站在桃树下的模样,那时他也是这样,明明在笑,眼底却藏着把秤——现在这把秤,显然正秤着她的谎话。
偏殿烛火亮起时,更漏刚敲过三更。
苏小棠支走守夜的小丫鬟,反锁了门。
案头摆着母亲留下的檀木匣,她打开时,匣底那盏青瓷瓶还沾着晨露——这是当年母亲被主母罚跪祠堂时,老药农偷偷塞给她的"净灵露",说是能清心神、镇邪祟。
"得罪了。"她对着虚空轻声说,将本味石按在眉心。
熟悉的眩晕感涌上来时,她猛地睁大眼睛——这次不是食材的清甜苦鲜,而是道暗红色的气线,像条活物般在经脉里游窜!
它经过心脏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变成了两个人的,"咚、咚"的节奏,竟比她快了半拍。
"咳!"苏小棠捂住嘴,喉头腥甜。
她慌忙摸过青瓷瓶,仰头灌下小半瓶。
冷冽的药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可那道气线不仅没散,反而"呼"地窜进识海。
眼前突然闪过碎片:火舌舔着雕花梁木的厨房,穿粗布裙的妇人抱着婴孩哭,金袍身影背对着她,手中金勺挑起的不是汤汁,是跳动的、有温度的...
"小棠!"
门被拍得震天响。
苏小棠惊得松手,本味石"当啷"掉在地上。
她抹了把嘴角的血,刚去开门,就撞进片带着沉水香的怀抱。
陆明渊的手按在她后颈,烫得惊人:"我在院外听见响声。"他低头,看见她苍白的脸和嘴角的血渍,瞳孔骤然缩紧,"到底怎么回事?"
苏小棠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想起那年她在柴房被嫡姐罚跪,也是这样的眼神——他蹲下来与她平视,说"我带你出去",然后真的掀开了柴房那扇漏风的破门。
她吸了吸鼻子,把本味石递到他掌心:"沈仲没说错。"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我体内的灶神残念...它在回应某种召唤。"
陆明渊的拇指摩挲着石面,温度透过掌心传来:"炎盟?"
"也许他们根本没覆灭。"苏小棠扯着他的衣袖,像抓住最后根浮木,"只是换了方式,用...用我的本事当引子。"
窗外突然掠过道黑影,像是夜枭扑棱翅膀。
陆明渊将她护在身后,目光如刀扫向窗棂。
这时更漏"当"地敲了四声,偏殿外传来陈阿四的大嗓门:"奶奶的!
那堆邪术菜谱里竟有'借味'的法子——"话音突然顿住,接着是踢到木凳的哐当声,"苏小棠!
陆三!
你们俩大半夜不睡觉——"
苏小棠望着陆明渊绷紧的后背,又听见陈阿四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突然攥紧了他的衣袖。
她知道,等陈阿四冲进来,这潭本就不静的水,怕是要翻起更大的浪了。
陈阿四踹开偏殿门的动静比雷声还响,门框撞在墙上反弹回来,差点磕到他油光水滑的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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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拎着半卷被翻得毛边的菜谱,络腮胡都竖成了刺猬:"合着你们躲这儿说悄悄话呢!"话音未落就瞥见苏小棠嘴角的血渍,嗓门陡然拔高,"这是咋了?
谁伤的?
老子这就去——"
"阿四叔!"苏小棠抬手拽住他沾着灶灰的衣袖,指尖发颤却力道极稳。
陈阿四的骂声卡在喉咙里,像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他这才注意到她眼尾泛红,连睫毛都沾着湿意,哪是平时那个被他骂急了还敢顶两句的小辣椒。
陆明渊侧身将苏小棠护在身后半寸,拇指轻轻抹掉她唇角的血珠,声音像浸了冰的玉:"沈仲说的灶神残念,在她体内动了。"
"啥?"陈阿四的铁勺"当啷"掉在地上,震得青砖缝里的尘灰都跳起来。
他踉跄两步扶住案几,菜谱"哗啦"散了一地,"那老东西不是被炎盟灭口了吗?
难不成...难不成那邪门教还没绝?"
"比这更糟。"苏小棠弯腰捡起本味石,石面还带着方才贴眉心时的余温,"它在回应召唤。"她攥紧石头,指节泛白,"方才用本味感知时,我看见...看见火舌舔着梁木的厨房,还有穿金袍的人。"
陈阿四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抄起铁勺就要往外冲:"那就直接杀上门去!
管他是炎盟余孽还是啥灶神,老子这把勺子——"
"阿四叔!"苏小棠急得往前半步,却被陆明渊稳稳托住后腰。
她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摸出个牛皮纸包,"沈仲被捕前撒了这种香料,说是能引动残念共鸣。
要打草惊蛇容易,可咱们连蛇洞在哪儿都不知道。"
牛皮纸展开,几粒深褐色粉末滚落在案。
陈阿四凑过去嗅了嗅,浓眉皱成疙瘩:"这味儿...像烧糊的桂皮混着铁锈?"
"我要用本味感知追踪它的来源。"苏小棠将粉末拢在掌心,抬眼时眼底泛着水光,"但每次使用要耗三成体力,要是追错了方向..."
"不行!"陆明渊突然扣住她手腕,指腹重重碾过她腕间跳动的脉搏,"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那更得趁现在。"苏小棠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去,"残念刚醒,共鸣最清晰。
要是等它彻底觉醒..."她没说完,陆明渊却懂了——那时别说追踪,怕是连她自己都要被吞了。
陈阿四突然重重拍了下案几,震得茶盏跳起来:"老子护着!"他扯开衣襟露出精壮的胸膛,"当年在御膳房跟人拼刀,老子挨过三刀都没皱过眉。
小棠,你放手干!"
苏小棠闭了闭眼。
本味石贴在掌心,像团烧红的炭。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第三下时,眼前突然炸开万千星子——不是食材的甜苦,是一缕极淡的香气,混着烟火气和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像灶膛里没烧透的槐木。
"青阳。"她踉跄着扶住案几,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方向...是青阳。"
陆明渊立刻接住她往下坠的身子,掌心按在她后心输送内力:"青阳有座千年灶庙,是民间灶神信仰最盛的地方。"
"那正好!"陈阿四把铁勺往腰间一插,"咱们扮成厨匠去搞'味觉巡宴',借着厨艺交流的由头查探。
那些邪门教徒总不能连百姓的饭都不让吃吧?"
苏小棠靠在陆明渊肩头缓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腰间的玉牌:"还得加道'归元引'。"她抬眼时眸中闪过锐光,"这道菜用醒神草和九制陈皮做底,能唤醒被邪术操控的心智。
要是火灵教真在操控人..."
"好。"陆明渊替她理了理乱发,"我让暗卫先去打点,就说三公子要办民间厨艺赛,奖品是御膳房特制的'天膳阁'金印。"
陈阿四突然搓了搓手,嘴角咧到耳根:"老子还能顺道尝尝青阳的臭鳜鱼!
听说那味儿——"
"阿四叔。"苏小棠打断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启程前夜,我得再练练'清心羹'。"她展开油纸,里面是晒得半干的灯芯草和野菊,"这汤能驱散心智干扰,要是真遇上...我得确保万无一失。"
是夜,御膳房后灶的火一直没熄。
苏小棠站在灶台前,铜锅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她用木勺搅动汤羹,手腕的动作精准得像丈量过——三圈顺时针,两圈逆时针,和母亲当年教她的分毫不差。
"火候过了。"陆明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靠在门框上,月光给他镀了层银边,"灯芯草要在汤沸后第七次冒泡时放,野菊得等汤面结油花再撒。"
苏小棠手一抖,木勺"当"地磕在锅沿:"你...你怎么知道?"
"当年在柴房,你蹲在灶前偷学厨娘煮汤。"陆明渊走过来,指尖掠过她沾着汤渍的手背,"你数毛泡数得太专心,没发现我就蹲在梁上。"
苏小棠的耳尖瞬间红了。
她低头搅汤,声音轻得像汤里的涟漪:"我娘说,真正的厨子要把心熬进汤里。"
"那这锅汤,该甜了。"陆明渊取过她手里的木勺,舀起一勺吹了吹,"喝。"
汤入口的刹那,苏小棠眼眶一热。
清苦里裹着丝甜,像极了那年母亲偷偷塞给她的糖块——原来他不仅记得她数冒泡,连她偷偷舔糖纸的模样都刻在脑子里。
"明日启程。"陆明渊将空碗放回案上,"暗卫已查清,青阳灶庙最近来了群外乡人,总在半夜烧奇怪的香。"
苏小棠攥紧袖中藏着的清心羹配方,指甲掐进掌心:"若真有灶神信仰的扭曲者..."
"你以味觉审判,我以刀剑清路。"陆明渊握住她的手,"从来都是这样。"
第二日清晨,马车驶出城门时,苏小棠掀开车帘回望。
晨雾里,街角飘起一缕炊烟,风卷着那缕烟掠过车帘,她突然顿住——是清心羹的味道,清苦里裹着丝甜,和昨夜她熬的分毫不差。
"怎么了?"陆明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见青石板路上几个挑担的行人。
苏小棠放下车帘,指尖轻轻按在本味石上。
石面温温的,像有什么在底下蠢蠢欲动。
她望着车外渐远的城墙,喉间突然泛起股甜腥——这趟青阳之行,怕不是查案,倒像是...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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