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在夜色里像道黑黢黢的巨兽脊背,陆明渊抱着苏小棠掠过最后一段宫道时,她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他胸口。
陈阿四的铜铲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咔嗒"声,惊得檐下夜鸦扑棱棱乱飞。
"放我下来。"苏小棠攥住他衣襟,额角渗着冷汗——本味感知透支的后劲上来了,眼前总像蒙着层雾。
陆明渊却没松手,直接踹开御膳房半掩的木门:"你现在站都站不稳。"
灶火未熄,案几上堆着半袋新拆的珍珠米,米袋角落沾着星点暗红。
苏小棠瞳孔微缩——那是龙涎草的汁液,只有用新鲜龙涎草熬粥才会渗出这种颜色。
她挣扎着下地,指尖划过案头的《御膳日录》,泛黄的纸页在烛火下翻得哗哗响。
"停。"她突然按住某一页,指甲几乎掐进纸里。
陈阿四凑过来,粗声粗气念道:"八月廿三,龙涎粥备料:珍珠米三升,龙涎草九茎,北郊寒潭水半瓮——未讫。"他一拍大腿:"奶奶的,那老东西(指赫连烬)没熬完!"
陆明渊倚在门框上,指尖摩挲着腰间玉牌,眼尾红痣随烛火明灭:"所以那条金箔长廊不是终点,是引。"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小棠泛白的唇,"你说过,灶神要找宿主。
若龙涎粥成,借御膳房的气运..."
"会把残念封进粥里。"苏小棠接口,喉间发紧。
她想起老厨头咽气前塞给她的半块灶王像,刻着"味通阴阳"四个字——原来灶神不是赐福,是借人间烟火养魂。"但我们不能再动刀动枪。"她转身抓住陆明渊手腕,"皇帝最信口腹之欲,若直接说粥里有邪祟,他只会当我们疯了。"
陆明渊突然笑了,指腹蹭过她发顶:"要他自己尝出不对。"他从袖中摸出枚墨玉虎符,往陈阿四怀里一丢:"去尚食局借试膳金盘,就说三皇子要办试膳会。"陈阿四接过虎符时手都抖了——这东西他在御书房见过,是皇帝亲赐的"调膳令"。"至于人..."陆明渊望向窗外渐白的天色,"卯时三刻,御花园流香亭。"
苏小棠已经系上围裙,案头摆着三个陶锅。
第一锅她按原配方下米,龙涎草茎根分明;第二锅她撒了把淡绿药粉,断魂砂的苦香立刻窜出来——这是老厨头传的镇邪方,能压异念;第三锅最费功夫,她捏着琉璃瓶往锅里滴归真露,每滴都要运着本味感知去引——归真露是用灶王像下的苔藓熬的,老厨头说能"醒魂"。
"你这样..."陆明渊突然按住她手腕,"又要耗多少体力?"苏小棠抬头看他,眼睛里有团火:"我能撑到皇帝尝完第三口。"她抽回手,继续搅动第三锅粥——米粒在汤里打着旋,像要转出前世今生。
陈阿四抱着金盘冲进来时,晨钟正好响起。
陆明渊接过金盘,指节叩了叩盘沿:"去请陛下,就说三皇子新得个厨子,非说龙涎粥有三种滋味。"他转身时,金盘在晨光里晃出道银线,正好落在苏小棠第三口锅的蒸汽上,像根细针挑开了层薄纱。
御花园方向传来鸾铃响。
苏小棠掀开第三锅的木盖,米香混着归真露的清苦漫出来。
她望着袅袅上升的热气,突然想起老厨头说过的话:"真正的美味,是让人想起最真的自己。"此刻这锅粥里的热气,会不会也能让灶神想起...它原本该是个护人间烟火的神?
皇帝的明黄龙袍已经出现在游廊尽头。
陆明渊朝苏小棠使了个眼色,她深吸口气,将三碗粥依次摆上金盘。
第一碗米油清亮,第二碗泛着极淡的青,第三碗...她盯着碗里浮动的米粒,突然觉得那些米在动,像有什么东西正从粥底往上钻。
皇帝的指尖即将触到第一碗的碗沿。
苏小棠攥紧围裙,掌心全是汗。
她不知道这三碗粥会引出什么,但她知道——当皇帝尝到第三碗时,所有的秘密,都要随着这口粥,翻涌出来了。
皇帝的指尖在第一只白瓷碗沿悬了悬,龙纹护甲擦过釉面发出极轻的响。
苏小棠喉间发紧,看见他沾着晨露的龙须微颤,舀起半勺粥吹了吹,送入口中。
"嗯。"皇帝眉梢微挑,金漆木椅发出吱呀轻响,"米油熬得透,龙涎草的清苦压得正好——倒比从前赫连老头熬的更熨帖。"他抬眼时目光扫过苏小棠,后者正攥着围裙角,指节泛白。
陆明渊倚在流香亭朱漆柱后,拇指摩挲着腰间玉牌,眼尾红痣在晨光里像滴将落未落的血。
陈阿四的铜铲"当啷"磕在石桌上,惊得皇帝抬了抬眼皮。"老奴手滑。"陈阿四粗声粗气赔罪,可目光却黏在金盘上——第一碗粥的蒸汽正往皇帝鼻端钻,那些白汽竟在半空凝成极淡的雾团,像团被揉皱的棉絮。
第二碗粥递到皇帝面前时,他的眉头明显皱了。"这味儿..."他舀起一勺,舌尖刚触到粥汤便顿住,"带点苦?"苏小棠垂眸,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回陛下,这是加了断魂砂的改良方,能..." "改良?"皇帝打断她,却没动怒,反而又尝了一口,"苦得干净,倒把龙涎草的甘底激出来了。"他放下碗,目光忽然锐利如刀,"你这厨子,到底想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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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渊轻笑一声,从柱后直起身子:"父皇且尝第三碗。"他话音未落,苏小棠已将第三碗推上前。
皇帝的象牙筷刚搅开粥面,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金盘被震得轻晃,第三碗粥里的米粒竟顺着碗沿打起转,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搅动。
"咳...咳!"皇帝捂着胸口,龙袍前襟沾了几点粥渍,"朕...朕看到了什么?"他瞳孔微微散大,眼尾泛红,"一个女子...在灶台前流泪。"他抬起发颤的手,指尖几乎要碰到苏小棠的脸,"她...她的眼睛像你。"
苏小棠的血"轰"地冲上头顶。
母亲的面容在记忆里翻涌——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侯府柴房,她跪在灶前添柴,眼泪掉在灶灰里,说"阿棠要记住,好厨子的手,要替人焐热心肠"。
她喉间发哽,却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屈膝跪在皇帝脚边:"陛下,这是灶神残念在扰您心神。
请允臣妾为您再煮一碗'归元羹',用灶王像下的苔藓熬的,能...能让您看清真相。"
皇帝的指尖还停在半空,龙纹护甲上沾着粥粒。
他盯着苏小棠发顶,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还是太子时在御膳房见过的小厨娘——她也是这样垂着头,发间插支木簪,在灶台前掉眼泪。"起来。"他声音发哑,挥了挥手,"去煮。"
苏小棠刚转身要往御膳房跑,陆明渊已截住她,将火折子拍进她掌心:"我守着。"陈阿四也蹭地站起,铜铲往腰后一别:"老子给你看火!"三人刚要动,御膳房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小太监的声音破着调,在御花园里撞出回音,"御膳碑林异象再现!
碑身上的'厨道九章'自行发光,最中间的'灶神之眼'石碑...石碑底下的石门,在冒白烟!"
陆明渊的手"咔"地攥紧玉牌,指节泛青。
陈阿四的铜铲当啷落地,他盯着御膳房方向,喉结滚动:"那石门...老赫连说过,是锁灶神残念的。"苏小棠的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火星子溅在她鞋尖,却像没知觉似的。
她望着御膳房后那片隐在松涛里的碑林,忽然想起老厨头咽气前的话:"碑下有井,井下有天。"
"阿棠。"陆明渊的声音突然放轻,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该去的。"
苏小棠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火折子,又抬头望向碑林方向。
晨雾里,几座石碑的轮廓正在发亮,像被谁点了盏长明灯。
她弯腰捡起火折子,却没有往灶台走,而是将它塞进陆明渊掌心。
"真正的审判,不在宫廷。"她望着碑林方向,声音轻得像叹息,"在碑林之下。"
御膳房的灶火还在"噼啪"响着,第三碗粥的蒸汽仍在往上涌。
但三人的目光,都穿过游廊,落在那片被晨雾笼罩的碑林上——那里的石碑正发出幽蓝的光,照见石门缝隙里渗出的白汽,正缓缓漫过青石板,像一双无形的手,在召唤他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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