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炉里的闷响愈发密集,像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捶打青铜内壁。
苏小棠的指尖抵着太阳穴,那震颤顺着地面窜进骨髓,与陶罐里热汤的沸腾声在颅内交织——这不是普通的震动,更像某种沉睡的东西在苏醒前的挣扎。
"《灶神录》...残页最后几行。"她咬着唇撕开衣襟暗袋,泛黄的纸页在抖,墨迹因年代久远泛着淡青。
陆明渊的影子覆过来,替她挡住穿堂风,体温隔着半尺空气渗进来,像根定心神针。
"找到了!"她突然攥紧纸页,指节泛白。
残页边缘的朱砂批注被震得簌簌落粉:"封印重启时,地脉共鸣如汤沸,若七日未引灵归位,灶神意志将融于浊气,再难镇压。"
陈阿四的铁勺"当"地磕在青石板上。
他刚才正用勺背撬一块卡在砖缝里的碎石,此刻直起腰时后腰发出"咔"的响声:"臭丫头,你早说要引灵归位,老子上个月就该把御膳房那坛三十年陈酿搬来——"话没说完被陆明渊扫过来的眼风截住,他挠了挠后颈,到底没再啰嗦,抄起铁勺继续清障碍。
陆明渊已经从袖中抖出个檀木匣,掀开时香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漫开。
他拈起一张绘着云雷纹的符咒,指尖在烛火上略烤,符咒便自动浮起,悬在鼎炉上方三寸处:"前日在大牢提审炎盟余孽,那老东西说过,引灵需用南海紫贝粉、昆仑雪柏香。"他抬眼时眉峰微挑,"我让人去西市药铺守了三夜,总算凑齐。"
苏小棠突然抓住他手腕。
他的脉门跳得很稳,像敲在青铜上的鼓点。"你早知道会有这一步?"她声音发颤,不是因为气弱,是突然明白眼前这人的算计,从来都比她多看三步。
陆明渊没否认,反而将符咒往她掌心按了按:"你在柴房第一次端着粥碗看我时,我就知道。"他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切了三年萝卜丝磨出来的,"总得给我家掌事备点压箱底的东西。"
陈阿四的铁勺突然重重砸在地上,惊得两人同时转头。
老御厨正用脚尖踢开最后一块碎石,露出地面嵌着的青铜兽首:"奶奶的,原来这地宫地板下埋着镇灵兽,难怪刚才震得老子脚底板发麻。"他蹲下身,铁勺尖挑起兽首口中衔着的铜珠,"小棠,这玩意儿是不是要拔出来?"
苏小棠的目光扫过《灶神录》上的图示,重重点头:"拔!
镇灵兽是封印的锁,拔了铜珠,地脉灵气才能顺着鼎炉往上走。"
陈阿四咧嘴笑了,露出两颗被烟渍染黄的门牙。
他双手攥住铜珠,青筋从手臂爆到脖颈,那珠子却纹丝不动。"奶奶的,这破珠子比御膳房那口百年老锅还沉!"他骂着,突然瞥见苏小棠怀里的陶罐,眼睛一亮,"把你那罐汤借老子用用!"
不等她反应,陈阿四已经抄起陶罐,揭开木塞。
热汤的香气"轰"地炸开,是蟹粉狮子头的鲜,是佛跳墙的醇,是她第一次在侯府厨房熬的白粥香——那是被"本味感知"放大过的、最鲜活的人间烟火气。
铜珠"铮"地弹起三寸。
陈阿四愣了愣,突然仰头大笑:"臭丫头!
原来你这些年教老子的,不是做菜,是让老子明白——"他举起还沾着热汤的铜珠,"再沉的锁,也抵不过人间烟火气!"
陆明渊的符咒适时落下,贴在鼎炉腹部。
香料被点燃,青烟顺着鼎炉裂缝钻进去,像无数条细蛇在黑雾里撕咬。
苏小棠摸出颈间挂着的骨片——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手里的,说是苏家世代守护的"灶神骨",又取出一直贴身保存的"真味之核"——那是她用"本味感知"凝练出的、所有食材最本真的味道凝结成的晶核。
"借我点力气。"她转头对陆明渊说。
他没说话,只是扣住她后颈,掌心的温度像团火,顺着血脉烧进她四肢百骸。
陈阿四也凑过来,粗糙的手掌覆在她手背:"老子虽然没你那神乎其神的本事,但压阵的力气还有。"
三双手同时用力,骨片与真味之核"噗"地没入鼎炉中央。
苏小棠闭着眼念起咒语,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敲得空气嗡嗡作响。
鼎炉表面突然浮现出金色纹路,从底部开始,像活过来的藤蔓般向上攀爬。
黑雾被金线绞碎,散成星屑;白光重新汇聚,凝成一轮小太阳。
空气中的香气愈发浓烈,苏小棠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不是普通的香,是融合了春茶的鲜、秋蟹的甜、冬雪煮梅的酸、夏风拂麦的涩,是人间所有味道最本真的模样。
"快成了!"陈阿四的声音带着颤,铁勺当啷掉在地上他都没察觉。
陆明渊的拇指在她后颈轻轻摩挲,那是只有她能懂的安抚。
金色纹路即将在鼎炉顶部闭合的瞬间,苏小棠突然顿住。
她听见了,在鼎炉的嗡鸣里,在香料的青烟里,在陈阿四粗重的喘息里,有极轻的、极细的、布料摩擦砖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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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有人,正从他们背后的阴影里,缓缓直起腰。
鼎炉金纹即将闭合的刹那,苏小棠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那抹阴影不是飘来的,是像毒蛇般贴着石壁"滑"近的——她甚至能闻到混着焦糊味的药香,与老厨头生前总揣在怀里的陈年艾绒香一模一样。
"老...厨头?"她脱口而出的瞬间,黑影已直起佝偻的脊背。
月光从穹顶裂隙漏下,照出对方脸上的伪装:原本沟壑纵横的面皮被撕去半块,露出底下未完全愈合的刀伤,正是前日陈阿四在乱葬岗确认过的致命伤——他根本没死!
陆明渊的反应比她的惊呼声更快。
他扣在苏小棠后颈的手骤然收紧,另一只手已从袖中抖出短弩。
三枚淬了麻药的银针破空而出,精准钉入黑影手腕"太渊"、肩胛"天宗"二穴。
黑影的匕首刚抬起三寸,便"当啷"坠地,整条右臂软绵绵垂着,像被抽了筋。
陈阿四的铁勺早变了刀。
他抄起那柄跟着自己三十年的老勺子,勺背重重磕在黑影膝弯。
老御厨骂骂咧咧的嗓音都变了调:"狗日的老东西!
老子前日在义庄守了你半夜,你倒会装死!"他一脚踹在对方后心,黑影踉跄着撞向鼎炉,额头撞出血来。
"装死?"黑影突然笑了,血沫混着笑声喷在金纹上,"小丫头,你当真以为那本《灶神录》是巧合落在你手里?"他歪着脖子,浑浊的眼珠却亮得瘆人,"你娘当年护着的灶神骨,你用本味感知凝的真味核,都是炎盟要的钥匙——"他突然剧烈咳嗽,血珠溅在苏小棠手背,"等封印重启,地脉灵气冲开结界,炎盟的人早就在皇陵外布好..."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
苏小棠被震得撞进陆明渊怀里。
她瞥见墙壁上浮现出暗红符文,像被鲜血浸透的藤蔓,正顺着砖缝往鼎炉攀爬。
陈阿四踉跄着去扶即将倾倒的香案,铁勺在石壁上刮出刺耳鸣响:"奶奶的!
这老匹夫带了后手!"
"他不是一个人。"苏小棠咬着牙擦去手背血迹。
她能感觉到鼎炉里的封印之光在动摇,真味之核与灶神骨的力量正被某种外力拉扯。
指尖触到陆明渊腰间的玉牌——那是他昨日塞给她的"九门提督"腰牌,此刻正发烫,"外面有接应,在引动皇陵地脉!"
陆明渊的拇指重重按在她腕间"内关"穴,替她稳住翻涌的气血:"我让阿福带三十暗卫守在入口。"他盯着墙上越来越亮的符文,眸底翻起暗涌,"但看这阵仗..."
"先封鼎!"陈阿四突然吼道。
他抄起地上的铜珠,用铁勺柄撬开通往地脉的兽首孔洞,"小棠,你继续念咒!
老子替你压着这老东西!"他一脚踩住黑影后颈,铁勺尖抵在对方喉结上,"敢动一下,老子就把你舌头搅成烂泥!"
苏小棠深吸一口气。
鼎炉的震颤顺着掌心传来,像在跟她较力。
她咬破舌尖,腥甜漫开时,本味感知突然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尝到了,地脉里翻涌的不是灵气,是硫磺的苦、腐木的酸、还有铁锈般的血味,是有人在强行抽取皇陵下的"阴脉"!
"以食为引,以味为锁——"她的声音混着鼎鸣,比之前更沉更稳,"灶君在上,真味为凭!"
真味之核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那是她尝过的所有味道:侯府柴房里带焦糊味的白粥,陆明渊第一次给她的桂花糖蒸栗粉糕,陈阿四偷偷塞给她的酱肘子...这些鲜活的人间烟火气凝成光剑,"噗"地刺穿鼎炉内纠缠的黑雾。
金色纹路"唰"地闭合。
整座地宫被白光填满。
苏小棠听见鼎炉里传来沉闷的"咔嚓"声,像某种枷锁断裂的脆响。
陆明渊将她护在怀里,替她挡住飞溅的石屑;陈阿四骂骂咧咧地抹了把脸上的灰,铁勺却始终没离开黑影咽喉半寸。
"封印...成了?"苏小棠仰头看他。
陆明渊鬓角沾着血,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刚才飞溅的,但眼底的笑意比月光还亮:"成了。"
黑影突然发出刺耳的尖笑:"成了又如何?"他的指甲深深抠进石缝,"炎盟要的从来不是封印,是借你们的手打开地脉!
等阴脉与阳脉交汇——"
"轰!"
地宫顶部突然落下大块碎石。
苏小棠本能护住头,却撞进陆明渊更紧的怀抱里。
她听见了,在轰鸣的石屑声里,在逐渐减弱的鼎鸣里,有整齐的脚步声正从地宫入口传来。
那不是暗卫的软底靴,是裹着铁皮的重靴,每一步都震得地面发颤。
"援兵到了。"陆明渊的声音很低,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他的手指在她后背快速敲了三下——那是他们约定的"撤离"暗号。
陈阿四已经扯下衣襟撕成布条,正粗鲁地捆住黑影的手脚:"臭丫头,你抱着鼎炉那破珠子跑!
老子替你们断后——"
"都闭嘴。"苏小棠抹了把脸上的灰。
她望着鼎炉上还在流转的金光,又看了看陆明渊腰间染血的玉牌,突然笑了,"要跑一起跑,要打一起打。"她弯腰捡起陈阿四掉在地上的铁勺,在掌心颠了颠,"再说了..."她望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眼底腾起火,"他们要的是真味之核,可他们不知道——"
"这玩意儿,只有我能护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尘土簌簌而落。
陆明渊迅速分析形势:入口处的暗卫怕是已经遭了埋伏,地宫的四个出口有三个被震塌,剩下的那条密道...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指尖轻轻抚过她耳后未干的血渍,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口。
鼎炉的金光渐渐转暗,而地宫上方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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