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烛火在穿堂风里晃了晃,将苏小棠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像团被揉皱的纸。
她伸出去接钥匙的手在半空顿了顿,指尖先触到红布的温热——小弟子跑得太急,连怀里的温度都烙在了布料上。
"小姐。"小弟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是在后院腌菜坛底下翻到的,泥里埋着个铁盒子......"
苏小棠没听进去后半句。
她捏起钥匙时,铜质的凉意顺着指腹窜进血脉,那枚"苏"字在烛火下泛着蜜蜡似的光,分明是被人用软布日日擦拭的痕迹。
背面的小字更让她呼吸一滞——"味灵之后,灶神归位",字迹是极淡的阴刻,像是怕被人轻易发现,却又生怕后人看不懂。
"阿娘......"她喉咙发紧,母亲临终前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
那夜破屋里飘着苦艾味的药气,苏婉娘攥着她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她肉里:"小棠,你是真正的传人......"当时她以为是病中胡话,如今看着钥匙上的字,竟觉得每个笔画都在发烫。
"这纹路不对。"陆明渊不知何时俯身过来,指节擦过她手背,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他的声音很低,却像根细针戳破了满殿的药雾,"八王府旧址出土的铜器我见过,多用缠枝莲纹,这把钥匙......"他指尖停在钥匙齿槽处,"刻的是灶君龛前的云纹,我在御膳房旧档里见过图样。"
陈阿四突然咳嗽起来。
他原本缩在门边,此时踉跄着往前半步,粗布袖口擦过桌角的药碗,溅出几滴琥珀色的药汁。
苏小棠这才发现他眼眶通红,像是整夜没合眼——老厨头中毒那晚,他守了整整三更的地库。
"三公子好眼力。"陈阿四的声音哑得像砂纸,喉结在青黑的胡茬里滚动,"我陈家先祖......"他突然攥紧袖口,指节泛白,"当年因反对篡改《食典》里的灶神祭仪,被逐出御厨宗。
他咽气前抓着我爹的手说,'唯有真正血脉,方可重启祭坛'。"
苏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下撞着肋骨,像要撞开什么尘封的门。
陆明渊的目光扫过来,带着探究的锐度,却在触到她发白的指节时软了软,伸手替她把钥匙拢进掌心:"阿四,你提苏婉娘做什么?"
陈阿四突然抬头。
他后颈那道旧刀疤在烛火下泛着青,像条活过来的蜈蚣:"苏小棠,你母亲......是不是叫苏婉娘?"
药炉"咕嘟"响了一声,滚沸的药汁溅在炉沿,腾起一团白雾。
苏小棠望着陈阿四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老厨头教她辨味时说过的话:"真正的好味道,藏在最深处。"可此刻她喉间发苦,像是尝见了命运的滋味——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巧合,早被刻在这把钥匙上,等了她二十三年。
陆明渊的手掌覆在她后颈,热度透过衣领渗进来:"小棠?"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母亲的名字像块烧红的铁,哽在喉咙里。
从小到大,她只在破屋的旧木箱底见过半张婚书,上面"苏婉娘"三个字被虫蛀了边角,却始终清晰。
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过这个名字,连陆明渊都只知道她是苏府庶女......
"小姐!"偏殿外突然传来小太监的尖嗓,"皇后娘娘宣您即刻入宫,说新贡的南海珍珠要配膳食!"
苏小棠猛地抬头。
烛火在她眼底晃出细碎的光,那把钥匙还攥在手心,铜质的温度几乎要烙进骨头里。
她望着陆明渊,他眼底的关切与探究交织,像团看不透的雾。
陈阿四已经退到门边,背影像株被风雨压弯的老树,可他最后那声"苏婉娘"还在殿里盘旋,像根线,正慢慢抽开她生命里所有的伏笔。
药雾里,老厨头的药碗还冒着热气。
苏小棠突然想起他教她和面时说的话:"面要揉够时辰,该显形的时候,藏不住的。"此刻她望着掌心的钥匙,终于明白——有些秘密,从来不是被找到的,而是等你长大,自己来认。
苏小棠的瞳孔在听到"苏婉娘"三个字时骤然收缩,指尖的钥匙"当啷"一声磕在玉佩上——那枚她贴身戴了十年的羊脂玉佩,此刻正从衣襟内袋滑出半寸,旧红绳在烛火下泛着暗哑的光。
"你......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发颤,却不是质问。
颤抖的手指抚过玉佩背面,多年摩挲让刻痕变得光滑,可当她用指腹细细碾过,那些凹进去的小字突然变得清晰:"婉娘,灶神传人"。
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真正的传人"时,掌心里是不是也攥着这枚玉佩?
那年她跪在破屋的泥地上,看母亲咳得喘不上气,只当是病中呓语,原来每一个字都浸着血。
陈阿四的喉结滚动两下,粗布袖口蹭过眼角,像是要蹭掉什么湿意:"我陈家守着祭坛秘辛三百年。"他踉跄着上前半步,后颈的刀疤随着动作凸起,"当年你母亲被老御厨宗追杀,逃到江南时,我爹......"他突然闭了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以为老厨头为何单收你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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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尝过你做的第一碗阳春面,就品出了灶神血脉的本味。"
陆明渊的手不知何时覆上她手背。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钥匙和玉佩传来,像根定海神针。
苏小棠抬头看他,却见他眼底翻涌着暗潮——那是他得知朝局有变时才会有的算计之光,可落在她脸上时又软成一汪春水:"小棠,你母亲当年......"
"是宫中逃出来的女官。"苏小棠替他说完,声音突然稳了。
她想起十二岁那年在破木箱底翻到的半张婚书,想起母亲总在月圆夜对着东南方烧纸,想起她第一次用本味感知时,母亲抱着她哭了整夜,"可现在看来,那是为了掩人耳目。"她捏紧玉佩,玉质的凉意在掌心洇开,"本味感知不是意外,是血脉觉醒。
每次透支体力......"她喉咙发紧,"是灶神之力在磨合凡人之躯。"
陈阿四突然甩袖跪了下去。
青砖地面磕出闷响,惊得烛火晃了两晃:"我陈家愧对传人。"他额头抵着砖缝,声音闷得像从地底下冒出来,"当年老祖宗被逐出御厨宗,就是因为不肯篡改祭仪,说'灶神血脉若现,必遭天妒'。
如今你站在这里......"他猛地抬头,眼里泛着红,"是福是祸?"
"是该揭开的真相。"陆明渊突然开口。
他指尖轻轻叩了叩桌上的钥匙,铜质的"苏"字在烛火下泛着暖光,"小棠的能力救过太后的命,解过太子的毒,若这是灶神之力......"他目光扫过陈阿四,又落在苏小棠发白的唇上,"那便是该为人间所用的。"
苏小棠突然笑了。
她想起第一次在侯府厨房被嫡姐推搡时,是老厨头叫她去洗菜;想起用本味感知做出第一碗让陆明渊眼睛发亮的汤时,他说"小棠的手是有魔力的";想起御膳房众人从排挤到信服,是她用一碗碗热汤焐热了人心。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巧合,早被刻在血脉里,等她长大,等她足够强,来接这把钥匙。
"叮——"
药炉的盖子被沸药顶得跳起来,溅出的药汁在青砖上洇开深褐色的痕迹。
苏小棠刚要弯腰去扶,偏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擂在人心上的鼓点。
还没等她开口,门"吱呀"一声被撞开,小弟子跌跌撞撞冲进来,发辫散了半边,脸上还沾着灶灰:"小姐!
御膳房来报......"他喘得说不完整,手指拼命指向殿外,"王怀安......王大人带了兵,把皇宫围得水泄不通!"
苏小棠的呼吸一滞。
王怀安是礼部侍郎,上月刚因祭祀用错三牲被她在皇上面前驳了面子。
她攥紧玉佩的手青筋凸起,突然想起陈阿四说的"最危险的那个"——原来危险不是来自血脉,而是有人早就在盯着这股力量。
"陆三公子。"她转身看向陆明渊,眼底的慌乱只闪了一瞬,便被锋锐的光取代,"劳烦你去看看皇后那边。"又转向陈阿四,"阿四叔,麻烦你带几个可靠的徒弟守着药库。"最后抓住小弟子的肩膀,"你跑一趟天膳阁,让阿福把新到的南海珍珠先收进冰窖。"
小弟子被她捏得疼,却重重点头,抹了把脸就要往外跑。
陆明渊拉住她手腕,拇指轻轻摩挲她掌心的钥匙印:"我陪你去御膳房。"
"不。"苏小棠抽回手,从腰间解下御膳房令牌抛给他,"你去皇后那里,比我更有用。"她转身往殿外走,裙角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忽明忽暗,"我得去看看,他们要的'灶神之力',是不是我这双手。"
偏殿外的月光落在她肩头,将影子拉得老长。
苏小棠望着御膳房方向腾起的几点火光,突然想起老厨头说过:"真正的厨子,要守得住锅,护得住味。"如今要守的,怕是不只是锅灶了。
她摸了摸腰间的钥匙,铜质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皮肤,像在说:该来的,终于来了。
"封锁厨房,备齐食材与药材。"她对迎面跑来的御膳房小太监下令,声音里裹着冰碴,"告诉所有厨子,今天谁也不许出厨房门。"
小太监跑得太急,差点栽进花坛,却还是扯着嗓子喊:"是!"
夜风卷着药香扑进鼻腔,苏小棠望着宫墙外来势汹汹的火把,突然笑了。
她的手,能做出让帝王落泪的汤,也能端平这锅乱世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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