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天膳阁朱漆门环被铜叩轻响三声。
苏小棠正蹲在廊下给九层塔浇水,青瓷壶里的水刚淋到第三片叶子,便见青缎车帘的马车碾着青砖停在院外。
驾车的是个玄色官服的中年人,腰间玉牌在雾里泛着冷光——那是膳监司直派密使的标记。
"苏掌事。"密使掀帘下车,双手托着明黄缎面的手诏,"陛下口谕,即日起您每日呈递的膳食配方需亲自誊抄两份,一份送御书房,一份由膳监司备案。"
苏小棠放下水壶,指尖刚触到诏书,便觉缎面下的竹笺压手。
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喉间滚过一声极轻的冷笑——昨日皇帝才对"神火煨鱼羹"的幽蓝火焰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今日便要备案所有配方,这哪里是常规流程,分明是在试探她"本味感知"的底线。
"劳烦公公回禀陛下。"她抬眼时已换上恭谨笑意,"小棠定当每日辰时三刻前将配方誊好。"
密使盯着她的眼睛多看了两秒,见她眼尾纹丝不乱,这才躬身退下。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渐远,苏小棠捏着诏书的指节微微发白。
她转身时,袖中青铜玉佩突然烫得灼人,像在提醒什么——皇帝的警惕,不过是更大风浪的前奏。
御膳房的蒸笼在卯时三刻准时腾起白雾。
苏小棠系着靛青围裙站在灶前,案上摆着新采的竹荪和现杀的河鳗,表面是要研究"竹荪鳗汤"的新做法,实则指尖正沿着铁锅边沿缓缓游走。
"本味感知"发动的瞬间,后颈泛起细密的麻痒。
她闭了闭眼,将体力控制在消耗20%的阈值内——昨夜控火已让她尝到透支的苦头,今日得更谨慎些。
火焰在灶膛里噼啪作响,寻常人只看得见橙红,苏小棠却能看见其中翻涌的幽蓝细流。
当她的指尖触到锅壁温度升至七十度的刹那,耳畔突然响起极轻的嗡鸣,像古寺晨钟隔着九重宫墙传来的余韵。
"咚——"
她猛地睁眼,锅铲"当啷"掉在地上。
那声音不是来自厨房,而是更深处——穿过御花园的古柏,越过乾清宫的飞檐,直往最东边那片久无人迹的冷宫方向去了。
"苏掌事?"小厨役端着新摘的菌子进来,见她额角全是汗,慌忙要扶,"您这是..."
"没事。"苏小棠扯过帕子擦脸,目光却仍盯着灶膛里的火焰。
刚才那声嗡鸣里,分明混着某种她在玉佩幻影里听过的咒文,"去把今日要的菌子再挑一遍,烂的半片都不许留。"
小厨役应着退下,门帘刚落下,又被风掀起道缝。
陆明渊的玄色广袖先探了进来,随后是他带着松木香的轻笑:"我在门外站了半柱香,苏掌事这'竹荪鳗汤'的火候,怕是要炖到午膳时候了。"
苏小棠转身时已恢复从容,她擦了擦手,接过他递来的羊皮密报。
密报上的字迹潦草,是他暗卫惯用的急报体:"寅时三刻,陛下召见太医院首座张鹤年、院判李守正,问及'九转归元汤'配伍及历代用例。"
"九转归元汤..."她默念这名字,喉间泛起一丝腥甜——那是母亲苏姨娘临终前最后为父亲熬的汤,也是导致她被嫡母陷害成"克父妖女"的由头。
"阿棠。"陆明渊伸手按住她发颤的手背,"张鹤年当年参与过你母亲的验毒,若让他想起汤里那味'隐月草'..."
"所以陛下才急着查。"苏小棠突然笑了,眼底却像淬了冰,"他怕这汤里藏着能动摇龙椅的秘密,可他不知道..."她指尖摩挲着腰间发烫的玉佩,"这汤里的秘密,比他想的更古老。"
陆明渊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昨夜在宫墙上看见的那抹幽蓝火焰。
他收回手,折扇"唰"地展开,掩住嘴角的笑意:"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明日午膳。"苏小棠转身舀了勺骨汤尝味,舌尖掠过一丝苦,却故意皱着眉添了把蜜枣,"我要在御膳房公开调配一道'玄焰炖鹿茸'。"
"玄焰?"陆明渊挑眉,"用你那能烧出幽蓝火焰的灶神之力?"
"自然。"她将汤勺重重搁在案上,溅起的汤汁在青砖上晕开暗纹,"既然有人要查,我便把火光明明白白亮出来——有些东西,藏着不如摊开了晒。"
窗外的麻雀扑棱着飞过屋檐,落在御膳房的烟囱上。
苏小棠望着那抹灰影,伸手将案上的鹿茸往亮处挪了挪。
鹿茸表面的绒毛在晨光里泛着金,像极了昨夜她掌心里那团不肯熄灭的幽蓝星火。
"去把红泥小炉搬来。"她提高声音唤小厨役,"今日这道'玄焰炖鹿茸',要让膳监司的人从头看到尾。"
陆明渊摇着折扇退到门边,看她低头拨弄炉灰的侧影,忽然想起前几日在秘档里翻到的记载——灶神归位时,九重天火将现于人间。
他望着她发间晃动的银簪,那簪头刻着的灶纹,正随着她的动作,在晨光里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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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二刻的御膳房还蒙着层水汽,苏小棠握着铜勺的手在汤面悬了半寸,腕骨微微发颤——这是"本味感知"发动到极限的征兆。
她盯着灶膛里幽蓝的火苗,故意将火候调得比往日高了三分,看那团蓝焰"噌"地窜起半尺,在鹿茸表面舔出极浅的焦痕。
"苏掌事这火候..."站在案边的膳监司副监正周全眯起眼,指尖敲了敲新誊的配方,"您前日呈的单子上写的是'文火慢煨三刻',今日这火..."
"周副监好记性。"苏小棠将勺子重重搁在青石案上,溅起的汤汁在他皂色官服上晕开暗渍,"鹿茸性温,今晨司药房送来的药材比往次干了两成,火候自然要调。"她顿了顿,故意扫过他腰间的银鱼佩,"难不成副监觉得,御膳房的活计还要按死方子来?"
周全的脸腾地涨红。
他盯着汤锅里翻涌的气泡,喉结动了动——那幽蓝火焰分明不是寻常炭火,可满殿的小厨役都在盯着,他总不能直说"你用了邪火"。
"某、某只是按规矩办事。"他扯了扯被汤汁弄脏的衣襟,转身时撞翻了装菌子的竹筐,"这汤某会如实禀报司正。"
苏小棠望着他踉跄的背影,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她早算准了周全这种靠资历混到副监的人最是谨小慎微——昨日故意在配方里写"文火",今日偏用"玄焰",就是要他抓着这点"擅改"做文章。
果然,未到辰时三刻,明黄飞鱼服的传旨太监就到了御膳房。
苏小棠跟着他穿过冗长的连廊时,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她要的不是治罪,而是"请辞"的由头。
乾清宫的金砖映着晨光,皇帝正翻着案头的奏疏。
苏小棠跪在丹墀下,听见他"啪"地合上折子:"苏掌事,周全说你'擅改御膳规制'?"
"回陛下。"她垂着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小棠虽掌御膳房,到底是外臣。
若因小女的'胡来'坏了祖宗规矩..."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几分哽咽,"小棠愿交回印信,只做个普通厨役。"
殿内静得能听见铜鹤香炉里香灰簌簌下落。
苏小棠盯着皇帝龙靴上金线绣的云纹,数到第七朵时,听见他低笑一声:"交印信?
你当朕养着御膳房是为了守规矩?"他指节叩了叩案上的奏疏,"那道'玄焰炖鹿茸',连太医院都赞火候精妙。"
苏小棠心头一紧,面上却更显惶恐:"陛下若嫌小棠行事孟浪..."
"不必。"皇帝挥了挥手,"朕派李公公去膳监司,帮你看着些规矩。"他目光扫过她腰间的青铜玉佩,"李进,去跟苏掌事认个脸。"
殿角阴影里走出个灰衣老太监,鹰钩鼻下留着半寸白须,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尖。
苏小棠垂首行礼时,闻见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沉水香——这是皇帝最亲信的"影子",当年查前朝余党的时候,死在他手里的官员能装满半座天牢。
"苏掌事。"李进的声音像破风的刀,"老奴往后每日卯正来御膳房,帮着核计核计。"
"有公公帮衬,是小棠的福气。"苏小棠抬头时已换上恭谨笑意,可攥着帕子的手心里全是汗——皇帝这招"监视",正合了她的局。
旧案的火引被她主动掐灭,如今所有目光都锁在"玄焰"上,倒省得她再去遮掩。
夜漏三更,天膳阁的书房里烛火摇晃。
苏小棠捧着《灶神录》的手在发抖,泛黄的纸页间突然露出半张附录,墨迹未干的字迹在火光里泛着暗金:"火祭三重之后,传人可窥探'神迹'之门。"
"火祭..."她默念这两个字,后颈泛起熟悉的麻痒。
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突然发烫,隔着衣襟烙出红痕——原来当年苏姨娘说的"灶神庇佑",竟是要她走这三重火祭的险路?
"啪!"
烛芯爆出个灯花,将她的影子投在窗纸上。
窗外忽有风声掠过,像是夜枭振翅,又像是人足点瓦的轻响。
苏小棠猛地抬头,正看见一道黑影从院外古槐上掠过,月光映着他手中的令牌——那图腾与她玉佩上的灶纹如出一辙。
她放下书,指尖抚过案头的青瓷茶盏。
茶盏里的残茶已凉,倒映着她发亮的眼睛。
窗外的黑影停在东墙,月光照亮他腰间的银铃,那清脆的声响,与她幼年在破庙听见的"灶神显灵"时的铃声,分毫不差。
"你们..."她缓缓起身,推开雕花窗,夜风吹得她鬓角的银簪轻颤,"终于来了。"
檐角铜铃在风里叮咚作响,掩盖了她极低的呢喃。
院外黑影的银铃也跟着轻晃,像是某种暗号。
苏小棠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伸手摸向案头的请帖——那是给李进的私宴邀约,墨迹未干的"蟹粉狮子头"四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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