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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六章 三机谶
    许劭、紫虚上人、李意、漂泊道人四位高人的接连开口,如同四道清泉灌入燥热的战场,又似四根巨柱暂时稳住了即将倾覆的危局。道理、利害、情谊、乃至那冥冥中的卦象,交织成一张无形却坚韧的网,勉强缚住了张宝张梁兄弟几近崩溃的理智和喷薄的仇恨。

    张宝眼中的疯狂血色如潮水般褪去,留下的是一片空洞的痛苦和无尽的悲凉。他望着大哥冰冷的遗容,又看看那因承受巨大力量而痛苦挣扎、气息与大哥同源的赵空,最终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呜咽,勐地收回藏锋剑,踉跄转身,不再看任何人,那宽阔的背影却在细雨中显得佝偻而脆弱。张梁长叹一声,那叹息中充满了无力与认命,颓然垂下了手中的兵刃。

    孙原见状,心中巨石稍落,立刻对孙宇使了个眼色。孙宇会意,冷峻的目光扫过张氏兄弟,缓缓将倚天剑归鞘,但那绷紧的肌肉和警惕的眼神,表明他并未完全放松。

    “事不宜迟!”许劭语速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孙太守,速带赵都尉回邺城寻林姑娘救治!此间真元暴动,已引天地之气紊乱,久留恐生异变!”他目光如电,看向气息越发不稳、周身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的赵空。

    孙原重重点头,强压伤势,对孙宇、陆允道:“护住赵都尉,我们走!”他又深深看了一眼张梁等人,沉声道:“招抚之事,孙某既已承诺,必不相负。望二位……节哀,以大局为重。”

    张梁背对着他,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走,已然说不出话来。

    当下,双方在这诡异而悲凉的气氛中,各自默默退去。张宝张梁等人怀着刻骨铭心的痛楚与迷茫,收敛起张角的遗骸,如同负伤的狼群,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雨幕笼罩的林地深处。而孙原一行则小心翼翼,几乎是用抬的方式,将意识模煳、体内力量如沸腾火山般的赵空,火速送往邺城。

    邺城,经历连番大战与天威洗礼,虽未彻底化为废墟,却也满目疮痍,人心惶惶。街道上行人稀少,即便有,也是行色匆匆,面带惊惧。唯有林氏医馆前,还亮着微弱的灯火,如同惊涛骇浪中一盏不肯熄灭的孤灯。

    医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裹挟着湿气和血腥味卷入。

    林紫夜一袭素净的青衣,正默默整理着药柜,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她的面容依旧清冷,如同雪山之巅的寒莲,不见丝毫波澜。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众人,最后落在被孙宇和陆允搀扶着、几乎失去意识、周身散发着极不稳定恐怖气息的赵空身上。

    她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蹙,并非担忧,更像是一种看到棘手难题时的专注与审度。

    “放在那边的榻上。”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急迫,仿佛来的不是一位濒临爆体而亡的病人,只是一个需要处理的寻常物件。

    孙宇和陆允连忙将赵空小心平放在诊榻上。赵空身体刚一接触榻面,便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一下,一股失控的真气逸散而出,竟将坚硬的木榻边缘震出一道裂纹!

    林紫夜仿佛没看到那裂纹,缓步上前,伸出三根春葱般的手指,轻轻搭在了赵空手腕的寸关尺上。她的指尖冰凉,甚至带着一丝玉石般的冷硬感。

    指尖触及皮肤的刹那,林紫夜的眸光微微一动。她清晰地感知到,指下的脉搏已非寻常人的跳动,而如同万千匹脱缰的野马在奔腾践踏,又似地火岩浆在汹涌咆孝!一股精纯至极、却又霸道绝伦、充满了悲悯与偏执矛盾气息的磅礴真元,正在他体内疯狂冲撞,经脉已然多处撕裂,气海膨胀欲裂,整个身体就像一个被不断充气、即将达到极限的皮囊!

    饶是她自幼随师父林子微见惯奇症异毒,心性早已锤炼得古井无波,此刻也不禁为这股力量的庞大与狂暴暗暗心惊。这绝非普通的传功渡气,这简直是……将一片暴怒的海洋,硬生生塞进了一条小溪!

    她松开手,目光从赵空身上移开,看向脸色焦急、欲言又止的孙原,语气依旧平铺直叙,听不出任何情绪:“真气暴乱,源驳力巨,已伤根本。气海将崩,经脉寸断在即。”

    短短十六字,判词般冰冷,却让孙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林姑娘!无论如何,请你务必救他!”孙原急声道,甚至带上了几分恳求,“需要什么药材,何种器物,我立刻去办!”

    林紫夜轻轻摇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非药石能救。寻常金针渡穴,亦难疏导其万一。”

    她略一沉吟,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看向孙原,做出了决断:“须以‘九幽还魂针’辅以‘冰心诀’,强行疏导归流,或可暂时压制,导其纳入正轨。然此法极耗心神,需绝对静谧,不容丝毫惊扰。施术过程更不能中断,至少需连续三日。”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期间,我不能分心他顾,亦不能有任何人接近百丈之内。否则,非但他立时毙命,我亦会遭真元反噬,后果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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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原闻言,立刻道:“安静之所我有!城北外有一处竹楼,名曰‘清韵小筑’,乃是我……与内子偶尔静居之所,极为幽僻,鲜有人知。我可调派绝对心腹亲兵,由我亲自带领,于外围重重守卫,绝不让任何活物靠近!”

    “清韵小筑……”林紫夜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觉得还算满意,微微颔首,“可。即刻动身。”

    她的反应冷静得近乎冷酷,没有对孙原的急切感同身受,没有对赵空伤势的担忧同情,只有对治疗方案的绝对专注和对外在条件的苛刻要求。仿佛在她眼中,赵空首先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其次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孙原早已习惯她这般性情,不敢耽搁,立刻下令:“宇弟,你与奉孝、幼安留守城中,稳定局势,安抚军民,严密监视黄巾余部动向!冷冥,你带一队精锐,随我护送林姑娘和赵都尉前往清韵小筑!”

    命令下达,雷厉风行。一行人趁着夜色和渐息的细雨,悄然出城,直奔城北那片幽静的竹林。

    清韵小筑果然如孙原所言,坐落于一片茂密修竹之中,一条清澈溪流绕屋而过,环境清幽至极,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潺潺流水声,确实是一处隔绝尘嚣的绝佳静养之地。

    竹楼内陈设简单雅致,一尘不染,显然时常有人打扫。孙原亲自将赵空安置在二楼最安静的卧房榻上。

    林紫夜进入房间,目光扫过四周,确认环境符合要求,便对孙原和李怡萱(不放心跟来的)澹澹道:“可以了。你们出去吧。三日之内,无论听到任何动静,不得入内。”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孙原深吸一口气,重重拱手:“有劳林姑娘!外面一切有我!”说罢,便拉着满脸担忧的李怡萱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并亲自持剑守在了楼梯口。

    房间内,顿时只剩下林紫夜和榻上痛苦呻吟、气息狂暴的赵空。

    烛火摇曳,映照着林紫夜毫无表情的侧脸。她缓缓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长条玉盒,里面并排躺着九根长短不一、细如牛毛、却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幽蓝色金针。

    “九幽还魂,冰封心焰。”她低声自语,如同吟诵某种古老的咒语。下一刻,她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周身散发出一种冰冷的、近乎非人的气息。

    救治,开始了。

    (场景转换)

    就在林紫夜于清韵小筑开始为赵空施展秘术的同时,邺城太守府的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沉重而神秘的气氛。

    孙宇、郭嘉、管宁、陆允四人被请至此地。许劭、紫虚上人、李意以及那位始终沉默的漂泊道人早已在此等候。

    密室无窗,四壁皆是坚硬的花岗岩,墙上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古老壁画,内容似乎是星图与祭祀场景,充满了苍凉神秘的气息。空气中有澹澹的檀香和旧书卷的味道,仿佛此地已尘封许久。

    “诸位请坐。”许劭开口,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今日请诸位来此,是有一桩牵扯极广、埋藏已久的秘辛,关乎天下道统兴衰,亦与眼前这场浩劫息息相关,是时候让你们知晓了。”

    众人依言坐下,神色都凝重起来。他们都感觉到,接下来要听到的,绝非寻常之事。

    许劭目光扫过墙上那些古老的星图壁画,缓缓道:“众所周知,我大汉龙兴,与谶纬之学渊源极深。‘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天子’,‘赤伏符’之应,至今仍被奉为天命所归之象征。光武皇帝陛下更是钦定图谶,颁布天下,使之与经学并立,乃至……渐有凌驾之势。”

    郭嘉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接口道:“不错。自此,今文经学大家多以谶纬附会经义,阐释微言大义,推演阴阳灾异,预卜国家吉凶。朝廷取士,州郡举荐,亦常以通晓图谶为优。一时间,谶纬之说,几成显学,弥漫朝野,甚至深入乡闾。”

    “然,”紫虚上人拂尘轻摆,语气中带着一丝澹澹的疏离与无奈,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却又无法忽视的事实,“谶纬盛行,虽于巩固皇权有益,却也鱼龙混杂,渐与方士巫蛊、神仙怪诞之说相糅合,偏离其本初探询天人之际的奥义。我辈道学中人,承袭黄老清静无为之精髓,庄子逍遥齐物之妙旨,追求的是天人合一、与道冥合的至高境界,岂能坐视道学真谛被曲解、被庸俗化,乃至被市井方士之流窃据主流话语?”

    李意沙哑的声音响起,如同秋风扫过枯枝,带着岁月的沧桑:“为正本清源,护持道学正统,亦为应对朝廷对谶纬之依赖与疑虑。约莫四十年前,皇室曾以绝密之方式,召集天下公认的、于道学修为与谶纬星象之术有极高造诣的数位高人,齐聚一处不为人知的秘所。其目的,便是欲以最古老、最正统、也最凶险的道家推演秘法,合力窥探大汉国运之气数天机,以期未雨绸缪,或……寻得永固江山之法。此局,史无所载,世无所闻,其名便称为——‘三机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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