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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会师
    天子出了明堂,入眼处,是大汉巍峨都城,阳光万道,斜霞辉煌,丈许方圆的“雒阳”二字如擎天柱石,悬在天地之间。

    吕强站在他身后,俯身问道:“陛下,可否回宫?”

    天子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去南宫。”

    “南宫?”吕强一呆,天子久居北宫宫苑,今日为何突然想去北宫?

    北宫华光殿宣室,自刘宏主政之后便极少回来,转眼已近十年不曾再听讲于此。

    吕强与两百宣室护卫一直跟在车驾旁,车马疾驰,他年纪渐大,已有些跟不上了。直到天子下了车驾,已是华光殿前,吕强不及喘息便去开车门,不料天子竟是自己开了门,径自下了车。

    吕强一时错愕,一晃神,天子便拾级而上往殿里而去。身边已然出现护卫王越的身影:“常侍,今日陛下不同往日,是否要安排护卫?”

    吕强摇摇头:“不必了,华光殿是陛下幼年所居,方圆不大,宦者跟着陛下,你们守好就是了。”

    王越望了望天子背影不远,便点点头。

    吕强一路随着天子,亦步亦趋,却是体力不支,勉强到了殿门处,褪了鞋,缓了两口气,却没看见天子身影,进去四处张望,亦是不见,似是想起了什么,径直往天子旧居而来。

    华光殿久空,除了日常宫人再无他人,吕强一路入内,只见空荡厅堂内,一道孤独身影正面对满墙书简,莫名萧索。

    那皇者手中,一道陈旧的奏疏缓缓展开,簌簌而落些许尘土,苍劲字迹已映入眼帘:

    “……张角等遭赦不悔,而稍益滋蔓,今若下州郡捕讨,恐更骚扰,速成其患。且欲切使刺史﹑二千石,简别流人,各护归本郡,以孤弱其党,然后诛其渠帅,可不劳而定,此孙子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庙胜之术也……”

    临了署名:臣司徒赐拜奏,时大汉熹平五年六月乙丑。

    曾几何时,君臣师徒对讲于这华光殿中,一去十八年。手中这封奏疏,竟然也有九年了。

    “吕强……”

    恍惚间听见天子呼唤,吕强急忙奔到天子身侧,低声道:“仆在。”

    “朕是不是有很久……不曾读书了……?”

    “陛下,这……”吕强一时语塞,不知所答,悄悄抬头,却依稀看见,煌煌天子,失魂落魄。

    “诏:太尉杨赐,敦德允元,忠爱恭懿,亲以尚书侍进。累评张角始谋,祸衅未彰。赐陈便宜,欲缓诛夷。令德既光,嘉谋恒然,封爵临晋侯,以昭圣明,特进留府。”

    吕强听闻“诏”字,便从袖中取了笔板,疾书记下,他已经很久未曾听见当今天子如此清楚下诏了。

    当今天子的骄奢淫逸是大汉历代君主之最,其聪慧灵敏,又何尝不是万里挑一。

    吕强收拾笔板,恭敬道:“仆记下了,这便去传诏。”

    “且慢。”

    他身形一顿,再度匍匐于地,依稀觉得天子已转过身来。

    “前几日,你和左中郎将皇甫嵩一同上疏,希望朕解了党锢罢?”

    吕强周身一抖,从未想过天子竟然记得这道奏疏:“是,仆与左中郎将……”

    “朕准了。”

    吕强话头一顿,心如雷击,难以置信,一时间顾不得礼仪规矩,豁然抬头直视天子:“陛下……”

    “朕准了。”

    天子看着他,难得的笑了笑。

    吕强看不到,皇者背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着那卷竹简,筋骨分明。

    

    巨大的马蹄声震撼大地,七千大汉骑兵在驰道上急速奔驰,浩浩荡荡绵延十里。为首一人,年纪四十岁上下,须髯飘飞,面容冷峻沧桑,一身戎装,正是世代名将的北地太守皇甫嵩。

    他已经许久没有深夜带军疾驰,何况这七千骑兵乃是北地郡的边军劲卒和河内郡的精锐骑兵,是大汉最精锐的铁骑之一。

    三日之前,他还在北地郡的太守府之中。三日之后,他已是大汉的左中郎将。

    天子诏:北地太守皇甫嵩,即日拜左中郎将,统率北军射声、长水、屯骑三营将士,并河东、河南、河内三郡骑兵,平定中原黄巾之乱。

    大汉立国四百年,除却王莽、赤眉之乱外,内郡再无此等大乱,竟然需要北军和三河骑兵联手对敌。而如今,八州动荡,黄巾军席卷天下,即使是一生无败绩的皇甫嵩,亦深觉扑面而来的腥风血雨。

    席、卷、天、下,这是何等可怕的四个字!

    皇甫嵩知道,能做到这四个字的除了当年与高祖并争天下的霸王项羽之外,唯有世祖光武皇帝刘秀。

    河南尹,成皋,虎牢关。

    五营北军早已集结完毕,军寨连绵二十里,高大的箭楼上,一道卓然身姿,儒衫落拓,向北遥望,正是太学博士、新拜北中郎将卢植卢子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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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遥远的驰道上,数点火光闪烁,他严肃冷峻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意。

    义真,你终于来了。

    军营门前,卢植与新拜右中郎将朱隽一同出迎皇甫嵩。

    “义真!”

    皇甫嵩的战马仍在数十丈之外,卢植的脚步便已急急奔了出去,朱隽笑了笑,他与皇甫嵩与卢植都不熟悉,却并未迟疑,缓缓跟在卢植身后。

    皇甫嵩飞身下马,随手丢开缰绳,疾步奔了过来。

    两双手,交逢的刹那便已紧握。

    一路风尘,他甲胄犹然,淡淡道:“子干,帝都一别六年,想不到你我……竟是在这般境地之下相见。”

    “世事难料。”卢植脸上,仿佛淡了几分重逢,多了几分沉重,“你我之外,还有一位,为你引见……”

    朱隽的声音在卢植背后悄然响起:“两位不先叙叙旧么?”

    皇甫嵩悄然抬头,凝视那道身影:“可是右中郎将朱公?”

    朱隽拱手褒拜:“本府见过左中郎将。”

    皇甫嵩还礼,褒拜:“本府见过右中郎将。”

    一时间,支撑危局的三位领兵中郎将竟齐聚一处,在他们周围,是大汉最精锐的六万大军。

    北军五校已经提前为三河骑士安排营寨,皇甫嵩随即命令七千精锐入驻大寨,自己与朱隽、卢植携手共进大营。

    进了大帐,三人也不分宾主,径直对坐下来。正中一面军图上已标记了八州黄巾的势力分布。

    皇甫嵩看向朱隽道:“接到诏书时,本府便已知道朱公已拜右中郎将,与本府同平中原黄巾,看这面军图,看来局势已复杂如斯了。”

    “这尚且是昨日的邸报。”卢植苦笑摇头,“各地州郡的情况几成奔溃之态。目前,唯一尚可的便是南阳郡和魏郡。”

    “南阳?魏郡?”朱隽微微皱眉,“可是前些时间刚刚任命两位弱冠太守的两郡?”

    “不错。”卢植点点头,“据说,魏郡太守孙原尚未抵达魏郡,却委派了数位郡中长吏,其郡丞乃是陛下指定的太学名士华歆华子鱼。十日之间,魏郡便已坚壁清野,虽然是百姓辛苦了些,却并无甚损失。相反,邻郡巨鹿郡却是损失严重,黄巾军已经聚集兵力攻打郡治巨鹿,太守郭典已连发数道急报。”

    皇甫嵩点头,问道:“南阳如何?”

    朱隽接口道:“南阳郡太守孙宇以及都尉赵空,先行平定了郡内水贼之乱。荆楚河流众多,水贼又是从蜀中沿大江东上,未曾有州郡能治,据线报所知,亦不过十日便为赵空所平。”

    皇甫嵩不得不佩服,孙原和孙宇势必知晓黄巾必有谋反动机,竟然能算准其谋反时间,抢在前面稳住本郡局面。他与卢植、杨赐等人先后上书天子,严防太平道,天子从未采纳,如今任命的这两位少年郡守却有如此成就,皇甫嵩也不知是喜还是忧,虽然欣慰于少年者能为大事,可终究未能防范于未然,大汉江山竟然动荡至此。

    “后来者可畏矣。”朱隽赞叹一声,又道:“南阳本为太平道聚集之地,孙宇已算得上是沉得住气,东北五座县城被攻破,却仍能挽聚流民,固守宛城。南阳黄巾军据说已有二十万之众,除了开始所克五城之外竟然不能撼动南阳分毫。南阳本为富庶之郡,黄巾军本无补给,便是拖亦是能将黄巾军生生拖垮。”

    “不错。”皇甫嵩点头道,“历来平民谋反,大多因生计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自然攻城略地也不能与大汉将士相比,坚壁清野便是上上之策,孙原、孙宇二位郡守可谓知兵。”

    “不仅如此,南阳郡丞曹寅倒是将这几日南阳之事写了一份详细奏报,司徒袁公府并尚书台都将奏报转到了此处。”

    卢植说着,便取过了案几上的奏报,分别递给皇甫嵩和朱隽,两人接过竹简,发现各自附带尚书台与司徒府印绶,且均是抄本,可见原本已被二府分别留下了。

    两人展开竹简,细细读了,面色各不相同,唯独到了后面,却皆是变了颜色。

    卢植在旁边看着两人脸色变化,淡淡笑道:“如何,一位南阳太守,一位南阳都尉,可曾令二位稍有轻松?”

    曹寅的奏报,正是将南阳郡近来发生之事细细说了,尤其是庞季、蒯良等人联手清除宛城之内黄巾军奸细之事。不仅曹寅,便是皇甫嵩等三人亦是认为这等谋略绝非出自庞季、蒯越之手,而是出自主掌南阳兵事的都尉赵空。

    荆州庞家、蒯家自然不是无名之辈,但这等计策只怕是他们想不出来的,不足一日便想出“竭泽而渔”这等法子的,绝非主掌政务的孙宇,必是出自十日平贼寇的赵空。

    曹寅的奏报最后一处便是恳请天子批准南阳自行募兵,都尉赵空认为南阳可以自行平定南阳黄巾之乱,但三千郡兵远远不足,大汉自光武皇帝中兴以来,但有兵事皆行募兵制,此举并不触犯大汉律法。帝都的批复超乎三位中郎将的想象,同意了南阳郡的恳请,同时从西园拨出千匹良马以为军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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