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踏出一步。
“嗡！”
虚空震颤，整个天机阁所在的云海，都随着他这一步，狠狠地向下一沉！
无数宫殿楼阁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说。”
玄元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命令。
天机老人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冷汗浸透了他那身华贵的星辰道袍。他的眼中，挣扎、恐惧、犹豫……种种情绪疯狂交织。
一边是触之即死的万古禁忌。
另一边，是不说，马上就会死。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怎么？哑巴了？”
玄元的声音冷了下来，“还是说，你觉得你这破楼，比你的命更硬？”
求生的本能，最终还是压倒了对禁忌的恐惧。
天机老人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颤抖地说道：“此秘……不可说……不可言……”
“哦？”
玄元挑了挑眉，“看来你是选择后者了。”
说着，他便缓缓抬起了手，掌心之中，一缕微不可查的，比虚空还要深邃的黑暗能量，开始缓缓凝聚。
看到那缕能量，天机老人亡魂皆冒！
他能感觉到，那东西一旦释放出来，别说天机阁，恐怕这方圆百万里的天地，都会被瞬间抹去，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不！道友手下留情！”
天机老人凄厉地嘶吼起来，再也顾不上什么高人风范，什么禁忌祖训。
“在下说！在下全都说！”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促地说道：“‘玄元之秘’……其根源，在下不知！天机阁传承万古，也只在上古典籍中，寻到过一鳞半爪的记载！”
“记载中说，‘玄元’……非物，非人，非神，非道……它……它是一扇‘门’！”“门？”
玄元轻轻重复着这个字，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词汇。
然而，就是这平淡的两个字，却让天机老人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住了，几乎要当场崩溃。
“是……是的！一扇门！”天机老人浑身汗如雨下，声音嘶哑而尖利，生怕自己说慢了半个字，“古籍中……称其为……万道终末之门，亦是……诸天起源之扉！”
他的语速极快，带着一种濒临疯癫的恐惧，仿佛在倾倒着某种滚烫的剧毒：“典籍上说，那扇门，连接着……‘无’！是所有因果的尽头，是所有大道的归墟！一旦……一旦那扇门被真正推开，天地将重归混沌，万物都将被‘格式化’，回归到最原始的那个‘点’！”
天机老人说到这里，恐惧已经让他面目扭曲，他看着玄元，眼神里充满了哀求：“道友，关于‘玄元’，老朽……天机阁所知仅此而已！这已经是最高等级的禁忌了，再往下探寻，会……会招来大祸的！是真的会死啊！”
玄元对此置若罔闻，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但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像是找到了线头的……不耐。
“位置。”
他只吐出了两个字。
“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天机老人几乎是哭喊着叫了出来，“祖训有言，不可推演，不可测算，甚至……甚至连在心中构想那扇门的位置，都会被‘门’后的存在所注视！上上代阁主，便是因为心生好奇，试图用天机盘推演一二，结果……结果他整个人，连同他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被从时间长河里抹去了！就像……就像他从未出生过一样！”
“噗！”
旁边一名跪着的长老听到“抹去痕迹”这四个字，心神彻底崩溃，一口逆血狂喷而出，双眼中的神光瞬间黯淡，整个人竟是肉眼可见地变得虚幻、透明！
“不……不要……我不想被……”
那长老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句不成调的悲鸣，随后，他的身体就像是被风吹散的沙画，化作点点光屑，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法则扭曲，他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这幅名为“世界”的画卷上，轻轻地擦掉了。
剩下的四名长老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裤裆处传来一阵阵恶臭，竟是直接被吓得失禁了。
玄元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长老消失的地方，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轻蔑。
“注视？”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就这？”
他缓缓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了抖成一团烂泥的天机老人身上。
“把记载着这些东西的古籍，拿来我看。”
天机老人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此刻已经不是惨白，而是一种死灰。
那是一种神魂之火即将熄灭，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都已耗尽的颜色。
他听到了玄元的话，那句“拿来我看”，轻描淡写，却像是九天之上落下的法旨，不容置疑，不容违抗。
可是……拿？拿什么？怎么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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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东西，在天机阁中，甚至连一个正式的称谓都没有。
历代阁主只敢用“那个禁物”来代指。
它不被存放在任何书库，不被记录在任何典籍索引之中。
它被封印在天机山最深处，一处名为“忘川”的绝对禁地。
那里没有守卫，因为任何活物靠近都会被“禁物”本身的气息侵蚀，化为虚无。
那里唯一的禁制，是历代阁主以自身天机与寿元设下的血脉诅咒——非阁主亲至，以血为引，心念“遗忘”，方可进入。
而进去，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棺材。
“道……道友……”
天机老人的牙齿在疯狂地打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那……那个东西……它……它不是书……它……它会‘活’过来……它会……吃了你……吃了我们所有人！”
玄元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那股笼罩在整个天机大殿的无形压力，骤然加重了十倍。
“咔嚓……咔嚓……”
幸存的四名长老，他们的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们想逃，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灌满了铅，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他们惊恐地看到，大殿的梁柱、地面、墙壁，那些铭刻着无数玄奥阵纹的坚固石材，正在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从宏伟的建筑上簌簌飘落。
整个天机阁主峰，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内部缓慢地碾碎。
这不是法则的攻击，更不是灵力的摧残。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否定”。
就像玄元在否定“天机阁”这个存在的本身。
“啊——！”
一名长老终于承受不住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碾压，他体内的经脉寸寸断裂，道基崩毁，七窍中喷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缕缕黯淡的、代表着他修为与生命本源的灵光。
恐惧战胜了对禁物的恐惧。死亡，眼前的死亡，比那虚无缥缈的“注视”要真实太多了。
“我……我去拿！我去拿！”
天机老人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吼，他知道，再迟疑片刻，天机阁万载基业，连同他自己，都将步上那名长老的后尘，被彻底“否定”掉。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每动一下，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不敢看玄元，只是佝偻着身子，一步一颤地朝着大殿后方的一面朴实无华的石壁走去。
“阁主！不可啊！”
仅存的三名长老中，有一人尚存一丝理智，失声喊道，“那是取死之道！一旦开启‘忘川’，我们都会被……”
他的话音未落，玄元那淡漠的目光终于从天机老人身上移开，落在了他的脸上。
那名长老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没有像之前那个长老一样化为光屑，也没有像另一个长老一样灵光溃散。
他的身体还在，跪在那里，姿势都没有变。
但他的眼睛，却变成了一片混沌的灰白，再无一丝神采。
他的生机，他的神魂，他的一切，都在那一瞥之下，被抽干了。
他成了一具尚有余温，却比万年顽石还要死寂的空壳。
剩下的两名长老，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腥臊的液体再次浸湿了他们的道袍。
天机老人看到了身后发生的一切，他的心彻底沉入了无底深渊。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修士，不是什么大能。
他就是“大祸”本身。与他相比，那扇门后的“注视”，似乎都显得……不那么紧迫了。
他走到石壁前，伸出枯槁的右手，食指指尖逼出一滴暗红色的精血。那滴血没有滴落，而是悬浮在空中，散发着衰败与不祥的气息。
“以吾之血，告慰先祖……”
天机老人的声音如同梦呓，充满了绝望与麻木，“天机……当忘。”
随着最后两个字吐出，那滴精血“噗”地一下，没入了石壁之中。
“嗡——”
整个主峰都为之剧烈一震。
那面平平无奇的石壁，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扭曲的、像是活物般的黑色纹路。
它们如同血管，又如同蠕动的虫豸，迅速布满了整个墙面。
墙壁的正中央，一个黑色的漩涡缓缓成型，漩涡之中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能将人的神魂都吸进去的、极致的“空洞”。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那漩涡中弥漫开来。
那不是温度上的冷，而是一种作用于存在本身的“寂灭”感。
花草瞬间枯萎，灵气瞬间消散，就连光线照进去，似乎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天机老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
他不敢再靠近，只是颤抖着指向那个名为“忘川”的入口：“道……道友……‘禁物’……就在里面……最深处……”
玄元没有理会他，径直朝着那个散发着无尽不祥的黑色漩涡走去。
那两名幸存的长老，眼睁睁地看着玄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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