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齐九章咬破中指在程渊眉心一点,"通幽瞳能看破虚妄,但也会被反噬,记住,无论看见什么都别出声。"
程渊刚点头,眼前的殡仪馆突然扭曲变形,青砖外墙变成贴着喜字的朱红大门,停尸房成了张灯结彩的喜堂。
十二具尸体穿着宾客服装分立两侧,脸上涂着夸张的腮红。正中央的供桌上,旗袍女尸换上了那件龙凤喜袍,盖头下传出"咯咯"的笑声。
"一拜天地~"
尖细的嗓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程渊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喜堂两侧的"宾客"们齐刷刷转过头,他们的眼睛全是浑浊的白色。
齐九章被无形力量按在宾客席上,桃木剑在掌心剧烈震颤却无法举起。程渊被迫跪在喜堂中央,有东西往他手里塞了杯酒。
酒杯里的液体黑红粘稠,散发着血腥味。
"合卺酒,快喝呀新郎官"盖头下的声音突然变成郑老头,又变成齐九章,最后成了程渊自己的声调。
程渊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酒杯。通幽瞳此刻清晰看见酒液里游动的黑色线虫,每一条都长着人脸。就在杯沿碰到嘴唇的刹那,他包里的青铜铃突然疯狂震动。
"叮!"
铃声响起的瞬间,喜堂景象如玻璃般碎裂。程渊发现自己跪在停尸房中央,手里捧着的是个头盖骨,里面盛着腐臭的黑色液体。
对面的女尸已经掀开盖头,腐烂的脸上挂着完整的妆容,正用长满蛆虫的嘴向他凑来。
"滚开!"程渊左眼突然爆发剧痛,两道血泪顺着脸颊流下,落地竟灼烧出七星图案。女尸被这光芒照到,发出凄厉的惨叫。
齐九章趁机挣脱束缚,朱砂笔在黄符上龙飞凤舞:"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
符纸贴在女尸额头,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往生咒文。但那些文字不断被新浮现的黑色符文覆盖,竟是幅残缺的城市地图,七个红点标记着不同位置。
"七星锁龙局"齐九章倒吸冷气,"她在标记阵眼!"
女尸突然剧烈抽搐,喜袍下伸出枯骨般的手抓向程渊。通幽瞳自主聚焦在那只手上,中指戴着与青铜铃同源的指环,内侧刻着"程"字。
"你是程家镇魂"女尸的声带早已腐烂,声音直接从胸腔发出,"下一个甲子"
程渊的左眼突然闪过画面:1953年的殡仪馆,七口棺材中的一口被悄悄打开,穿喜袍的女尸被推进去。棺材合拢前,年轻的郑老头父亲接过军官递来的银元。
"她不是祭品。"程渊突然明白过来,"是守棺人!"
女尸闻言停止挣扎,腐烂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平静。齐九章趁机将最后一张符纸贴在她眉心,尸体轰然倒下,喜袍瞬间褪色成灰白的寿衣。
停尸房恢复死寂。
程渊抹去左眼的血泪,发现掌心多了个七星形状的灼痕。齐九章从女尸额头揭下符纸,那些黑色线条果然组成地图,其中一个红点正是槐树巷44号。
"六十年前有人破坏了七星锁龙局。"齐九章的声音发颤,"现在轮到我们补完它。"
程渊看向窗外,雨幕中隐约浮现七道红光直冲夜空,如同被唤醒的凶兽睁开了眼睛。
槐树巷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棉絮。
程渊站在44号门前,左眼灼痛难忍,通幽瞳的视野里,整栋宅院被某种活物般的黑雾包裹,那些雾气正随着他的呼吸节奏微微起伏。
"乙木逢鬼,大凶之相。"齐九章用罗盘测着方位,铜制指针像被无形的手拨弄,始终指向院内那棵歪脖子槐树,"槐字拆开是木鬼,这棵树起码有两百年树龄。"
程渊数着树干上凸起的七个树瘤,每个都形似扭曲的人脸。最骇人的是垂下的七根麻绳,绳套在无风的情况下轻轻摇晃,仿佛刚刚有人用过。
"林绣姑的日记提到过这棵树。"程渊从包里取出那本从婚庆店阁楼找到的绢面日记。
泛黄的纸页上娟秀字迹已经褪色:"七月初七,程郎说要在槐树下系红绳,可婆婆给的明明是白麻绳"
铁门上的锁早已锈死,齐九章刚摸出撬锁工具,那锁就"咔嗒"一声自己开了。程渊的左眼看见门缝下有银光闪过,是那种在婚庆店割伤他的血引线。
院内杂草丛生,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
程渊低头,通幽瞳穿透土层,看见密密麻麻的婴孩骸骨,全都头朝槐树呈放射状排列。最表层的几具小尸体甚至还没完全腐烂,裹着写满咒文的红布。
"养阴树。"齐九章的声音发紧,"用未满月死婴的怨气滋养槐木,是南洋最恶毒的邪术之一。"
槐树突然沙沙作响。程渊抬头,七个绳套同时转向他们,绳结处渗出暗红液体,在树干上画出蚯蚓般的痕迹。
他的左眼自动追踪那些痕迹,发现它们组成个倒置的七星图案,与掌心灼痕正好相反。阁楼的木楼梯比婚庆店的还要陡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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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渊踩上第三阶时,整栋房子突然响起婴儿啼哭,声音来自四面八方。齐九章迅速在楼梯扶手上按了七枚铜钱,哭声立刻变成怨毒的嘶嘶声。
"别看下面。"齐九章警告道。
但程渊的通幽瞳已经看见,每阶楼梯下方都吊着个襁褓,那些发黑的小手正试图抓住他们的脚踝。
阁楼地板上积着厚厚的灰,中央摆着张雕花婚床,帐幔上绣的百子图里,所有婴孩的眼睛都被挖空了。程渊的左眼突然剧痛,视线穿透床板,看见下面压着个上锁的檀木匣子。
匣子打开的瞬间,整栋宅院骤然寂静,里面整齐叠放着嫁衣、绣鞋和一封已经开封的婚书。程渊展开婚书,朱砂写就的文字突然蠕动起来:
"程氏镇魂将聘林氏绣姑为守棺人,以魂为锁,以血为契,镇七星之位六十载"
最后落款处按着两个血手印,大的那个指纹与程渊在医院体检时留下的完全一致。
"她不是新娘"程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是祖父安排的守棺人。"
日记最后一页夹着张符纸,上面是林绣姑临终前颤抖的字迹:"他们骗我七星锁魂要活祭程郎啊程郎,为何选我"
窗外突然阴风大作,槐树的枝条抽打着玻璃,七个绳套同时勒紧,仿佛有无形的脖子正在里面挣扎。
程渊的通幽瞳穿透树皮,看见主干中空部分蜷缩着个穿喜袍的身影,林绣姑的鬼魂双手抱膝,脖子上缠着三圈银链,链坠正是那枚青铜指环。
"当~"
远处传来打更声,但此刻明明是下午三点,齐九章脸色骤变:"操!阴兵借道!都躲起来!"
阁楼地板开始渗出黑水,水中浮现出锈迹斑斑的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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