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转身看见林小雨一袭湖蓝色晚礼服，头发优雅地盘起，与平日采访时的形象判若两人，周明一时语塞，叉子上的蛋糕啪嗒掉在衬衫上。

    "正好要找你。"林小雨假装没注意到他的窘迫，"台里教育频道的总监想见你。"

    那位总监是位银发女士，谈吐优雅但眼神锐利。

    她详细询问了职高的课程设置和就业前景，最后递给周明一张名片："有兴趣来做我们的职教顾问吗？按次付费。"

    回校的车上，四人各怀心事。

    刘强揉着太阳穴，社交场合让他精疲力竭；李阳盯着窗外，反复查看父亲刚给的几家改装店资料；张浩则兴奋地翻看着收到的名片；周明摩挲着那张电视台顾问的邀请卡，思绪万千。

    宿舍楼下，一个意外的身影在等候‘赵铁柱’，这位严厉的实训老师手里拿着四份文件，在路灯下显得格外严肃。

    "技能大赛全国选拔赛通知。"他简短地说，"一个月后上海举行，考虑清楚再决定。"

    文件很轻，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回到宿舍，四人谁都没先开口。

    最终是李阳打破了沉默："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去了，会怎样？"

    "可能保送高职。"刘强说。

    "可能直接被企业要走。"张浩补充。

    周明想起母亲在电话里的哭声，她看到儿子在电视上的样子，说"像做梦一样"，他轻轻展开文件，全国赛的logo在台灯下闪闪发光。

    夜深时，周明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一张四人走出酒店的照片，上面用红色标记画了个大大的叉。

    附言："见好就收，下次没这么幸运。"

    周明立刻检查门窗是否锁好，然后给林小雨发了条消息："睡了吗？"

    回复几乎是即时的："在整理采访稿，怎么了？"

    周明犹豫片刻，还是把威胁信息截图发了过去，林小雨的电话立刻打了进来，声音紧绷："报警了吗？"

    "还没可能是恶作剧"

    "不是恶作剧。"林小雨斩钉截铁，"徐志明虽然进去了，但他的同伙还在活动，我查到的资料显示，宏远至少还有三个高管涉案在逃。"

    挂断电话，周明发现李阳站在身后，脸色阴沉："我也收到了。"

    他亮出手机，是一条语音信息，背景音里有熟悉的发电机嗡鸣声。

    "他们在监视我们。"李阳的声音因愤怒而发颤，"我爸说得对，这事没完。"

    全国技能大赛报名表在周明手中微微发颤，表格很普通，白纸黑字印着参赛须知和承诺条款，但最后一栏的"全国总决赛"四个字仿佛有千斤重。

    他抬头看向实训室另一端，李阳正对着表格皱眉，刘强在检查工具，张浩则罕见地安静坐着，指尖轻叩桌面。

    "还有三天截止。"赵铁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周明差点跳起来。

    这位实训老师今天穿了件过于整洁的工装，连袖口的扣子都一丝不苟地系着，"决定好了就交到教务处。"

    周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自从收到威胁信息后，他每晚都梦见废弃工厂的黑暗走廊和那声枪响。

    参赛意味着再次成为焦点，而那个神秘人明确警告过他们"见好就收"。

    "老师"周明最终问道，"您觉得我们够格吗？"

    赵铁柱罕见地没有直接回答，他拿起一张报名表，翻到背面，那里印着往届赞助商名单，最上方是"宏远集团"四个小字。

    周明注意到老师的手指在接触到那行字时微微发抖。

    "技术不会骗人。"赵铁柱放下表格，声音比平时低沉，"但人心会。"

    这句话像把钥匙，打开了周明脑海中的某个锁，他突然想起工厂那晚，刘强在黑暗中说的同样的话，没等他追问，赵铁柱已经走向李阳，开始检查他的电路板设计。

    午休时分，四人聚在食堂角落。

    李阳把餐盘里的青椒一片片挑出来，动作机械而专注："我爸说如果进全国前十，就投资我开改装店。"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张浩嘴里塞满米饭，含糊不清地问。

    "但如果只是为了讨好他"

    刘强突然推过来一张纸，他草拟的备赛计划，精确到每分钟。

    这个举动本身已经说明了他的选择，周明看着纸上工整的字迹，想起刘强父亲佝偻的背影和期待的眼神。

    "我可能不参加了。"张浩打破沉默，"我妈在深圳找了份工作，想让我过去。"

    三人同时抬头，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少年此刻表情认真，眼下是睡眠不足的青黑。

    "什么时候的事？"周明问。

    "昨晚决定的。"张浩戳着碗里的饭，"她说那边有家汽修连锁招学徒，比在这有前途。"

    李阳放下筷子："因为那些威胁信息？"

    "不全是。"张浩深吸一口气，"你们都有方向了，就我还浑浑噩噩的，也许该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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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堂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投下斑驳的影子。

    周明第一次意识到，那个总是插科打诨的张浩，心里藏着这么多不安和犹豫。

    下午的实训课，赵铁柱一反常态地亲自示范高精度加工技巧，他操作机床的样子像个艺术家，每个动作都精准优雅。

    学生们围成一圈，屏息观看。

    "全国赛的评分标准。"赵铁柱关掉机器，递给周明一份文件，"特别关注创新性和实用价值。"

    文件末尾附着评委名单，周明认出了几个知名企业技术总监的名字，还有一位是"林小雨？"

    "教育频道特约评论员。"赵铁柱嘴角微微上扬，"你们熟人。"

    下课铃响，学生们鱼贯而出，周明故意磨蹭到最后，等人都走光了才开口："老师，您认识王建军吗？"

    赵铁柱正在整理工具的手停顿了一瞬："为什么这么问？"

    "那天在工厂您好像很在意他的情况。"

    阳光透过高窗照在工具架上，各种金属器具闪着冷光。

    赵铁柱慢慢放下扳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年轻的他和另一个男人站在某工厂门前，两人搭着肩膀，笑容灿烂，周明认出了那个缺指的男人。

    "我们是一个技校的师兄弟。"赵铁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毕业后他去新丰，我去了质检局。"

    "那场爆炸"

    "我负责事故调查。"赵铁柱的眼睛盯着照片，"报告被上面压下了，我辞职，来了这里教书。"

    周明的心跳加速。

    碎片开始拼合，赵铁柱的严厉，他对精度的偏执，还有那天看到宏远名字时的反应，这不是巧合，而是一场延续十五年的赎罪。

    "王建军知道您在"

    "不知道。"赵铁柱收起照片，"别跟任何人提这事，包括你那些室友。”

    走出实训楼，周明的手机震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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