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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0章 百草堂之大腹皮
    大腹皮解厄记

    清溪镇的雨,从入夏那天起就没断过。青石板路被泡得发乌,沿街的木楼墙根洇出深色水痕,连镇口那棵百年老榕树的气根,都垂着串珠似的水珠,沉甸甸地晃着。

    百草堂的木门“吱呀”被推开时,张阳正对着案上的《本草纲目》出神。他身着一身月白长衫,领口袖口浆洗得泛白,左襟别着个绣着“药”字的素色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陈皮,抬手时便飘出一缕淡香。听见动静,他抬眼望去,只见村民李伯被两个后生架着进来,脸色蜡黄得像泡过雨的宣纸,肚子却鼓得老高,像是揣了个圆陶罐,每走一步都要扶着腰喘半天,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肿得发亮,一按一个深坑。

    “张药师,您快救救我爹!”后生急得声音发颤,“这几天他肚子越来越大,吃不下饭,连尿都少得可怜,找了好几个大夫都没瞧出啥门道。”

    张阳立刻起身,手指搭在李伯腕上,指腹带着常年抓药磨出的薄茧。他眉头微蹙,又掀开李伯的衣襟,见腹部皮肤绷得发亮,按压时李伯疼得闷哼一声,还忍不住嗳气,一股酸腐气散开来。“舌苔白腻,脉沉缓,又赶上这连阴雨,是水湿积在体内,还堵了气机。”张阳收回手,声音沉稳,“得用理气利水的药才行。”

    他转身走向药柜,那柜子是黑檀木打的,分了上百个小格子,每个格子外都贴着泛黄的药名标签。张阳指尖划过“茯苓”“泽泻”的标签,却都轻轻摇头——连日来求治湿症的村民多,这些常用利水药早就空了大半。他往下翻找,最后停在一个贴着“大腹皮”的格子前,拉开抽屉,里面只铺着薄薄一层褐色绒毛状的药材,像晒干的蒲公英绒。

    “只剩这点大腹皮了?”张阳轻声自语。这时,里屋的门帘被撩开,张娜端着刚煎好的药过来,她穿着浅蓝布裙,围裙上沾着点药汁,头发用青布巾松松挽着。见张阳对着药柜发愁,她凑过来一看,笑着说:“这是上月钱多多送来的槟榔衣呀,当时你还说这东西好,是槟榔的果皮捶松了去壳的,味辛性微温,行气利水都平和,不像甘遂那样峻猛,老人小孩用着都放心,怎么忘了?”

    张阳一拍额头,倒把这茬忘了。他取出几张桑皮纸,小心翼翼地称了三钱大腹皮,又找了些陈皮、茯苓皮,仔细包好递给李伯的儿子:“回去把这几样药加水煎,大火烧开转小火煮半个时辰,分两次温服,明天再来看看。”

    李伯被架着走后,张阳又坐回案前,指尖捻起一点大腹皮。这药材轻得像鸿毛,放在鼻尖闻,有股淡淡的槟榔清香。他想起钱多多送药来时说的话——这大腹皮是海南那边产的,采收时得等槟榔果实熟透了,剥下果皮晒干,再用木槌轻轻捶松,把里面硬壳去掉,只留外层的绒毛,这样药效才纯。

    正想着,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来的是几个村民,症状和李伯大同小异,都是腹胀浮肿。张阳一一诊脉,都是水湿内停兼气滞的症候。他无奈地看着药柜里的大腹皮,心里盘算着:这点药材,顶多够应付今天,要想治好全镇的人,还得找钱多多再调些货来。

    他刚要让学徒王雪去给钱多多送信,就见王雪背着个粗布包跑了进来。这姑娘才十六岁,梳着双丫髻,包上别着个小药锄,脸上还沾着点泥,显然是刚从后山采药回来。“哥,我今天采了些车前草,能利水,就是少了点。”王雪放下包,掏出一把带着露水的车前草,见药铺里满是病人,又懂事地说,“我这就去帮忙抓药。”

    张阳点点头,看着妹妹忙碌的身影,又望向窗外连绵的雨。他心里清楚,这雨不停,湿症就好不了,而那仅存的大腹皮,或许就是眼下唯一的希望了。只是他没料到,这不起眼的药材,不仅能解村民的病苦,还会牵扯出一场风波来。

    第二日天刚亮,清溪镇的雨总算小了些,淅淅沥沥的雨丝裹着水汽,飘进百草堂半开的窗。张阳正低头整理药斗,忽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李伯自己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他的肚子明显瘪下去一圈,小腿的肿胀也消了大半,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不再是昨日那般蜡黄。

    “张药师!您这药太神了!”李伯一进门就激动地直拍大腿,声音比昨日亮堂了不少,“昨晚喝了一碗,夜里就尿了两次,今早起来肚子不胀了,还能吃下小半碗粥!”他说着,又拉过跟在身后的邻居:“我特意把王婶带来,她也跟我一样的毛病,您快给她瞧瞧!”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没半天就传遍了清溪。原本冷清的百草堂挤满了求药的村民,王雪背着药篓忙得脚不沾地,额头上沁出细汗,鬓边的碎发都沾在了脸上。张阳站在案前,一边快速诊脉,一边嘱咐着用药剂量:“这药是大腹皮配着陈皮、茯苓皮煮的,你们体质不同,用量得调整,阴虚的少放些大腹皮,气虚的我再加点黄芪,可别自己随便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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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娜端着刚烧好的茶水,给排队的村民递过去,见王雪抓药时有些手忙脚乱,便走过去帮忙。可没一会儿,药铺里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捂着嘴,脸色发红,声音沙哑地说:“张药师,我喝了药是不胀了,可怎么口干得厉害?喉咙像要冒烟似的。”

    这话一出,旁边几位老人也纷纷附和:“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口干,夜里醒了好几次,要喝半壶水才好受。”

    张阳心里一紧,快步走到老奶奶身边,仔细诊了脉,又看了看她的舌苔——舌红少津,果然是阴虚的症候。他立刻转身去看王雪抓药的药斗,只见装大腹皮的抽屉里,不仅有去壳的绒毛状大腹毛,还混着些带壳的椭圆形果皮,正是昨日整理时没分开的带壳大腹皮。

    “小雪,你是不是把带壳的大腹皮和大腹毛混在一起抓了?”张阳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王雪愣了一下,随即脸涨得通红,低下头小声说:“昨天人太多,我怕抓不过来,就没仔细分……带壳的和大腹毛不是都叫大腹皮吗?”

    “虽同是大腹皮,可带壳的药性偏燥些,阴虚的人用了,辛散之气会耗损津液,自然口干。”张阳叹了口气,转身对老人们说,“是我没教好徒弟,你们别慌,我再给你们调调药方,加些麦冬滋阴,口干的毛病就会好。”

    可不等他动手,药铺的门突然被“砰”地推开,刘二狗带着几个村民闯了进来。他穿着件油乎乎的短褂,腰间别着个烟袋,三角眼斜睨着屋里的人,扯着嗓子喊:“大家别信他!百草堂用劣质药材治坏了人!我家叔公喝了他家的药,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郑钦文跟在后面,手里举着个药包,里面正是混了带壳大腹皮的药渣:“你们看!这药材里都掺了硬壳,肯定是陈年老货,张阳就是想赚黑心钱!”

    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有人面露怀疑,有人忍不住抱怨。张阳刚要解释,就见一道青色身影从门外走来——林婉儿穿着一身利落的青布劲装,长发束在脑后,腰间别着柄短剑,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她走到人群中间,将纸展开:“大家看看,这是孙玉国在钱多多那里订的货单,他以双倍价钱买走了镇上所有的优质大腹皮,现在正藏在回春堂后院,打算以十倍价钱卖给你们!”

    纸上的字迹清晰可见,还有孙玉国的签名。刘二狗和郑钦文见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林婉儿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递给张阳:“这是我从回春堂后院找到的大腹皮,和你这里的优质大腹毛一模一样,孙玉国就是想让你断药,他好趁机抬价。”

    村民们这才明白过来,纷纷指责刘二狗和郑钦文。李伯气得直跺脚:“好你个孙玉国!居然囤药抬价,良心都被狗吃了!”刘二狗和郑钦文见状,不敢再多说一句,灰溜溜地挤出人群跑了。

    风波暂时平息,张阳感激地看着林婉儿:“多谢林姑娘出手相助。”林婉儿微微点头,目光落在药斗里的大腹皮上:“我只是看不惯有人利用药材谋利,你放心,孙玉国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找药的事,我陪你一起去。”

    张阳看着药斗里所剩无几的大腹皮,又望了望门外依旧阴沉的天,知道这只是开始。要想彻底治好村民的病,还得尽快找到足量的优质大腹皮,而邻镇的药市,或许就是唯一的希望。

    次日拂晓,天还蒙着层灰蓝,张阳已背着药箱站在百草堂门口。月白长衫外罩了件青布短褂,药箱里除了诊脉的脉枕、包药的桑皮纸,还特意放了小包晒干的大腹皮——既是样本,也怕路上遇到需要急救的患者。

    “哥,等等我!”王雪背着装满干粮和水的粗布包跑过来,双丫髻上还沾着片没扫净的槐树叶,包侧别着的小药锄晃悠悠的,“我跟你一起去邻镇,路上还能帮你辨认药材。”张阳刚要开口,就见林婉儿从巷口走来,青布劲装外披了件便于行动的短袍,腰间短剑的剑穗随步伐轻晃:“我已备好马车,路上也能多些照应。”

    三人坐上马车,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朝着邻镇方向驶去。雨虽停了,路却泥泞难行,马车走得慢,王雪靠在车壁上,盯着张阳手里的大腹皮样本,忍不住问:“哥,我还是没明白,为啥非得找大腹皮?前几日采的车前草也能利水,咱再找些茯苓不行吗?”

    张阳捏起一点大腹皮,放在掌心给她看:“你看这药材,轻软如绒,是槟榔外层的果皮,捶松去壳后才入药。它味辛能散,性微温能通,既能行气宽中,解村民肚子里的胀气,又能利水消肿,去腿上的浮肿——这病是湿阻加气滞,得‘气行则水行’才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车前草只善利水,却不能行气;茯苓能健脾利湿,可理气之力不足。要是用甘遂、大戟那些峻猛的药,是能快速排水,但村民多是老人小孩,体质弱,经不起那样耗,再说甘遂还和大腹皮犯‘十八反’的禁忌,万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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