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杭州的夏夜还算凉爽，比起白天也少了许多喧嚣。

    "欧尼，要不我们去西湖走走？"王怡人提议道，"你头一次来杭州，不逛逛西湖总我觉得少了点什么。"

    李允真看了看时间，才晚上七点多："行啊，正好消消食。"

    两人打车来到湖滨六公园，夜晚的西湖确实别有一番风味，湖面上波光粼粼，远处的雷峰塔在灯光照射下格外醒目。

    晚上的西湖边游客不多，三三两两的情侣和本地人在湖边散步。

    "欧尼，我们要不要租条船？"王怡人指着码头的方向。

    李允真眼睛一亮："晚上也能划船吗？夜游西湖，听起来就很浪漫啊。"

    两人来到自划船码头，一个五十多岁的船家大叔正在整理船只。

    "老板，我们想租条船。"王怡人上前询问。

    船家抬头打量了她们一眼，摇摇头："两个小姑娘？不行不行，自划船很费力的，你们划不动的。"

    "我们可以的！"王怡人争辩道。

    "真不行，"船家坚持，"这船看着不大，实际上很重的，你们两个细胳膊细腿的，划到湖中间没力气了怎么办？"

    李允真不服气了："大叔，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不是看不起，是为你们安全着想，"船家耐心解释，"要不你们去坐电动船吧，那个轻松。"

    "不要！"李允真倔脾气上来了，"电动的有啥意思！"

    船家无奈地摇头："真不行，天天都有女孩子划不动了的情况，到时候还得我费劲去救援。"

    李允真突然灵机一动，转身对王怡人说："站稳了！"

    还没等王怡人反应过来，李允真就蹲下身，双手抓住她的小腿。

    "姐姐？你要干嘛"王怡人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举了起来。

    李允真就这么举着王怡人，还故意上下晃了晃："看到没？这体力够了吧？"

    "我嘞个豆啊"船家被这一幕雷得外焦里嫩，嘴巴张得能塞下个蛋。

    王怡人在上面羞得满脸通红："欧尼！快放我下来！好多人在看！"

    李允真又坚持了几秒才把她放下，得意地看着船家："怎么样？现在可以租了吧？"

    船家被彻底震住了，连连点头："行行行，你厉害，我服了。"

    成功租到船后，两人穿上救生衣，李允真自告奋勇地坐在划船的位置上。

    "欧尼你会划吗？"王怡人有些担心。

    "这有什么难的，"李允真自信满满，"看我的！"

    刚开始还算顺利，船慢慢离开码头，向湖里驶去。

    但很快，问题就来了，西湖并不浪漫。

    "嗡嗡嗡"

    李允真一边划船一边安慰："没事，就几只而已"

    话音未落，更多的蚊子加入了战斗。

    "沃日！"李允真感觉眼睛上一痒，一只蚊子正好叮在她的眼皮上。

    十分钟后，两人狼狈地停在湖中央。

    李允真的左眼皮肿得老高，看起来一只眼大一只眼小，活像个独眼龙。

    王怡人看着她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哈哈哈哈！欧尼你的眼睛！"

    "笑什么笑！"李允真没好气地说，但自己也觉得好笑，"这破蚊子，怎么不咬你啊！"

    "因为我是本地人啊，"王怡人笑得直不起腰，"你现在像像被人打了一拳！"

    李允真拿起船桨作势要打她："再笑！！"

    两人在船上闹了一阵，慢慢地，时间到了晚上八点多。

    也许是气温下降了，也许是湖面起了微风，蚊子的活动明显减少了。

    "终于消停了。"李允真松了口气，把船桨放在一边。

    船随着水波轻轻摇晃，两人索性躺在船板上，看着夜空。

    "欧尼，"王怡人侧过头看她，"你说，为什么不管我做什么，我爸都觉得是错的？"

    李允真想了想："因为你的成就还不够高。"

    "什么意思？"

    "人都喜欢站在高处指指点点，"李允真一边说一边抠着眼皮上的包，"你想啊，同样一句话，马云说就是商业哲学，换成你说别人只会觉得你有病"

    王怡人若有所思："好像是这样"

    "当你处于弱势的时候，所有问题都会被放大，"李允真继续道，"因为别人看你就是戴着有色眼镜的。"

    她顿了顿："就像那些大学毕业考研考公的，毕业前还是家里的骄傲呢，但凡在家备考一年还考不上，立马就成了亲戚眼里的吸血蛀虫，但要是考上了，马上又变成国家栋梁。"

    "人就是这么现实。"

    王怡人沉默了一会儿："姐姐经历过这种事吗？"

    李允真思绪有点飘远："我有个朋友"

    她开始讲述那个朋友的故事："他上初中的时候，家里突然破产了，父母受不了打击，就都都没了。"

    王怡人惊讶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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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留下一屁股债，他只能借住在亲戚家，从那时起，他就成了人下人。"

    "东西丢了，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因为穷小子手脚不干净很正常。"

    "表弟把花瓶打碎了，栽赃给他，大人们二话不说就信了，又给他贴上了个手贱的标签。"

    "吃饭的时候，虽然还不至于轮到跟狗一桌，但吃饭的时候，好吃的总是留给弟弟妹妹的。"

    王怡人听得心里发闷："后来呢？"

    "后来他长大了一点，有了基本的谋生能力，就搬出去了，"李允真继续道，"他那些所谓的亲人们啊，一年多两年的时间里，一句关心都没有过。"

    "直到有一天，他在直播行业混出了点名堂，"李允真笑了一声，"他头一次见识了，他居然有这么多亲戚。"

    "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冒出来了，这人说：哎呀，小时候我最疼你了，你还记得吗？"

    "那人说：你这孩子，怎么搬走了也不说一声，我们多担心你啊。"

    "最搞笑的是他那个表弟，突然加他微信，说什么从小关系最好，问能不能带他入行。"

    李允真的声音带着些许嘲讽："我想啊，这时候，我那个朋友就算指着亲戚们鼻子骂，他们也是笑脸相迎。为什么？因为他有价值了。"

    她转头看向王怡人："你看，这和你的情况是不是很像？你爸现在看不起你的选择，觉得当艺人是下九流。但如果有一天，你的成就超过了他的想象，足够跟他平起平坐了，他还会这么说吗？"

    "到那时候，他可能会说，这是我女儿，从小我就知道她有艺术天赋。甚至会吹嘘说，是他的基因好，是他的教育方式对。"

    "人都是这样，弱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错的，强的时候你放个屁都是香的。"

    王怡人看着李允真，试探地问："姐姐啊你说的这个朋友，该不会"

    "不是我！"李允真立刻否认，"真的是朋友！"

    "哦"王怡人似乎也把这种经历，跟李允真联系不到一块，倒也没再纠结她那个朋友是谁。

    沉默了一会儿，王怡人开始讲起自己的故事。

    "我爸是开发商，我妈是西泠艺境的主理人，专门做江南水墨画和现代艺术策展的。"

    "从小我就活在他们的安排里，"王怡人的声音有些飘忽，"不是被我爸带去各种商务场合，就是被我妈拉去看展览，熏陶艺术氛围。"

    "每天就是读书、练琴、画画，最开始什么都不懂，倒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李允真静静地听着，眼皮上的包还在发痒，她忍不住又挠了挠。

    王怡人看她这样子，索性坐起来："欧尼，我帮你挠吧。"

    她轻轻地把李允真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用大拇指轻轻扣着那个肿包的周围。

    "舒服点了吗？"

    "嗯，好多了。"李允真闭上眼睛享受着。

    王怡人继续说道："直到上初中的时候，同学们总是说我漂亮，各种示好。有一次学校艺术节，她们非要拉我去跳舞。"

    "那是我第一次站在舞台上，"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怀念，"台下好多好多人为我尖叫，那种感觉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所以你想学舞蹈？"

    "对，但我爸妈只同意我学民族舞，"王怡人苦笑，"在他们眼里，现代舞就是不入流的东西，民族舞还能和艺术沾点边。"

    "那时候韩流正火呢，super junior、少女时代"她眼中闪过一丝憧憬，"我也想成为那样闪闪发光的人。"

    "但也只能想想，"王怡人自嘲道，"每天还是做不完的作业，考不完的试。"

    她停顿了一下："欧尼，你知道我那时候最大的爱好是什么吗？"

    "跳舞？"

    "不，是看小说。"

    李允真睁开一只眼睛看她。

    "可能是因为我的生活太平淡了吧，"王怡人的声音变得柔软，"明明长得很惊艳，却也走不进任何人的青春。"

    "别人的青春里有细水长流的喜欢，我羡慕同学之间的感情，哪怕只是暗恋。"

    "别人的青春都是肆意妄为的张扬，有一段暮年都能拿来下酒的回忆，我的青春是做不完的作业，考不完试，练不完的琴，画不完的画，想当坏学生当不成，要好学生也没当彻底。"

    她轻轻地说，"小说里有我羡慕不来的感情，有少年的诗和远方，有明目张胆的偏爱和世间少有的救赎，无论故事中的落幕是圆满亦或者是遗憾，那都是我不曾拥有的青春。换句话说，我青春里没有得到的一切，小说里都有。"

    "那些深夜躲在被窝里看小说的时光，在别人眼里虚度的光阴，但在我心里的另一条时间线上，绽放出了幻想世界的光芒。"

    李允真能感受到她话语中的遗憾。

    "后来我意识到，人生不需要每件事都有意义，"王怡人继续道，"看小说不等于虚度光阴，看名着也不等于意义非凡。我开始想要追逐那些看起来虚无缥缈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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