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凌晨六点,首尔的天空还笼罩在黑暗中,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照进这间位于龙山区的破旧公寓,李允真就站在门前,轻轻敲响了房门。
她休整了一天,身上的伤痛还没完全恢复,但承诺就是承诺,不管是对谁的。
咚咚咚。
门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但停顿了很久才有动静。
听到敲门声的方致玉,先是一愣,然后脸上浮现的是一丝惶恐和后悔。
咚咚咚。
李允真又敲了几下,这次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门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是锁链响动的声音。
令李允真意外的是,门竟然直接开了,没有任何犹豫。
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出现在门缝中,方致玉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松了一口气。
当她看清来人是李允真时,紧绷的肩膀明显松了下来。
"是你"方致玉的声音很轻,"我还以为"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而是默默地让开身子,示意李允真进来。
李允真走进这个简陋的房间,环视四周。
房间不大,家具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
"你就这样直接开门?"李允真有些意外,"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方致玉苦笑着摇头:"如果是警察,他们早就破门而入了,不会这么客气地敲门。而且"
她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李允真点点头:"申赫让我来找你。"
"申赫呢?"方致玉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虽然从李允真的出现她大概已经猜到了答案。
"死了。"李允真直接说道,没有拐弯抹角。
方致玉的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没有痛哭,没有崩溃,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怎么死的?"
"我杀的。"李允真如实回答。
"他打不过你?"方致玉的语气有些不敢置信。
"我输了。"李允真耸耸肩,"不过他最后也走不掉了,选择了主动求死。"
方致玉沉默了良久,最后轻声说道:"这样也好,比被抓到要好。"
她的反应让李允真感到有些意外。
按理说,听到朝夕相处两年的同伴死亡,不应该是这种平静的反应。
"他临死前托我照顾你。"李允真说明来意。
方致玉苦笑:"照顾?像照顾宠物一样吗?"
"你可以理解为还债。"李允真坐在椅子上,"我欠他一条命。"
"他说你是个胆小的人,不会主动离开这里。"
"他说得对,"方致玉点头,"我确实很胆小,从小就是。"
她抬头看向李允真:"我在这个房间里已经待了好几天了,每天除了等他回来,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有没有空陪我走走?"方致玉突然问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过这个房间了。"
李允真看了看时间,点点头:"好。"
两人沿着汉江边的小径缓缓前行,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远处的建筑轮廓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江面上起着薄雾,几只早起的水鸟在水面上掠过
方致玉走得很慢,似乎在仔细感受着久违的自由空气。
李允真跟在她身边,一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
"他是怎么死的?"方致玉终于开口问道。
"被我割断了颈动脉,他是主动撞上来的。"李允真如实回答。
方致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向前走:"他终于解脱了。"
"解脱?"
"申赫这十年来,一直活在仇恨中,"方致玉的声音带着一丝悲伤,"我想他完成复仇后,应该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活下去。"
李允真想起申赫临死前的表情,那种释然的平静,似乎确实印证了方致玉的话。
"我可以安排你从港口出境,"李允真主动开口,"去别的国家,隐姓埋名地生活。国内的事情不用担心,申赫已经给你找好了替身。"
"替身?"方致玉疑惑地看着她。
"申赫说龙山区工厂的通风管道口,有一具女性尸体,医学院毕业,姓方,符合警方掌握的所有信息特征。"李允真解释道,"警方会认为那就是你。"
方致玉停下脚步,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原来如此那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冷血无情杀了缇娜,原是在为我安排后路。"
方致玉苦笑,"我那时还以为哪天我要是也没有用了,也会被是我误会他了。"
两人继续向前走,李允真问道:"你想去哪个国家?东南亚比较容易,欧洲需要的时间长一些。"
方致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按理说,我们是属于对立面的。"
李允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从道德层面来说,我确实不是很情愿帮你,你们做的事,让我很不舒服。但我得为自己的自大买单,谁让我欠了他一条命?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尤其是死人的人情,因为那意味着永远没有机会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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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致玉点点头,似乎理解了她的想法。
方致玉继续向前走,"你觉得我杀了那么多人,还能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吗?"
李允真叹了口气,试图安慰道:"你只是帮他们做手术而已,就当是工作了。"
方致玉却摇摇头:"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仅仅是做手术,我也参与了诱骗和拐骗。我洗不白的。"
她停下脚步,看着江面上的薄雾:"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李允真静静地听着。
方致玉的声音变得遥远:"我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从小到大,我都生活在歧视的环境中。因为没有父母,因为穿得破旧,因为需要社会救济,总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但我坚信,只要努力,一定可以改变命运。我比别人更用功,成绩一直很好,从小到大,我依靠社会福利和勤工俭学,勉强维持生活和学费。"
方致玉的眼中闪过一丝当年的骄傲:"我成功考上了延世大学医学系,那时候我以为我的人生要改变了,我以为只要成为医生,就能得到社会的尊重,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远远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其他同学穿着名牌衣服,而我连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起。"
李允真能想象到那种巨大的经济压力。
"我尝试过打工,但医学系的课程太繁重,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我只能借高利贷。"方致玉的声音变得苦涩,"那时候我告诉自己,等毕业后当了医生,一定能还清这些债务,那时的我真的很天真,以为这个世界会给努力的人一个公平的机会。"
"然后呢?"
"然后就是些俗套的故事了,"方致玉继续说道,"债务开始滚雪球般增长,为了还债,我开始在私人诊所做手术。一开始只是普通的整容手术,报酬丰厚,我以为找到了解决办法。"
"但后来,因为有人举报,我被医学院开除了。失去学籍意味着我彻底失去了正当的收入来源,而债务还在那里,像一座大山压在我身上。"
"是谁举报的?"李允真问道。
"我最信任的朋友,李美京。"方致玉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失望,"这是后来申赫告诉我的,那时我才知道,她举报我是为了扫清她的竞争对手,踩着我的尸体,她成功进入了三星医院。"
李允真听到这里,开始理解方致玉为什么会走上不归路。
"被开除后,我遇到了申赫。"方致玉的声音变得复杂,"那时候我被债主追债,差点被打死,是他救了我。"
"他给了我一份工作,报酬丰厚,足够还清所有债务。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等我知道真相时,已经来不及了。"
方致玉停下脚步,看着李允真:"你知道第一次摘取器官的感觉吗?"
李允真摇头。
"恶心,恐惧,愧疚,"方致玉的声音变得平静,"但同时也有一种解脱感。因为我终于可以不用担心债务了,终于可以不用被人追债了。"
"后来呢?"
"后来就麻木了,"方致玉苦笑,"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当罪恶成为日常,良心就会自我麻醉。我告诉自己,这些人本来就要死,我只是在利用他们的死亡创造价值。"
方致玉的声音变得更加虚弱:"我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甚至开始享受手术时的掌控感。在手术台上,我是绝对的权威,没有人能质疑我的技术。"
"但我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怪物。有些时候,那些受害者的脸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他们眼中的恐惧和绝望,让我感觉有些害怕。"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救了我。但我也知道,他救我只是为了利用我。"
方致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和申赫在一起的两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每一台手术意味着什么,我知道那些器官来自哪里。但我还是做了。"
"因为我已经没有选择了。"方致玉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绝望的平静,"被社会抛弃的人,只能去抱团取暖。我和申赫,我们都是怪物,但至少我们是一起的怪物。"
"你喜欢他?"李允真问道。
方致玉思考了很久,才回答:"算不上是爱,更像是一种情感障碍上的依赖。"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没有人需要我,也没有人会保护我。"
方致玉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暖:
"他杀了很多人,但他保护我。他很少说话,但他理解我。他没给过我温柔,但他给了我安全感。"
方致玉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渴望被保护,被关心,被需要。在孤儿院里,我是多余的,在学校里,我是异类,在社会上,我是负担。"
"只有在申赫身边,我才感觉自己是被需要的。他需要我的技术,我需要他的保护,这种畸形的依赖关系,对我来说却是最真实的温暖。"
李允真能听出方致玉话语中深深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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