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寓的路上,两个人沉默到不能再沉默了。
直到吉普车驶进了小区的大门,时杳杳才开口说道:“去惊骨斋。”
陈情偷偷瞄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倒车,驶向了桐城古镇。
车子在柏油路上缓缓行驶,街边的路灯在渐深的夜色中晕开一团团暖光。
“他和你说了什么?”
“让我离你远点。”
气氛再一次凝固。
陈情的手缓缓握紧方向盘,小臂之上青筋崩起。
“杳杳,我......”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他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只是下颌线绷得更紧,目光死死锁在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夜色里。
古镇的夜晚喧嚣与寂静并存。主街上还有游客的谈笑声和商铺的音乐,但一旦拐进惊骨斋所在的那条窄巷,所有的热闹便被瞬间隔绝在外,只剩下巷口一盏孤灯投下昏黄的光晕,以及风吹过檐角风铃的呜咽。
车停稳。
时杳杳毫不犹豫地推门下车,甚至没看陈情一眼,径直走向那扇熟悉的、隐在阴影里的木门。
陈情快速熄火下车,几步跟上,在她伸手推门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杳杳,”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们需要谈谈。”
时杳杳停下动作,却没有回头。她的手腕在他掌心微微一动,像是想要挣脱,最终却只是僵持着。
“谈什么?”她的声音冷得像冰,“谈你准备如何陷害我?还是谈,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在我身上设好的计划?谈你到底是把我当成了时杳杳还是温潆棠?”
她猛地回过头,眼底积压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
“陈情,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要我的命吗?!”
陈情的手像被烫到般猛地松开。时杳杳最后那句话,精准地刺入他试图掩盖的最深处。
“你的命?”他声音嘶哑,几乎不成调,“我怎么可能……”
“那你说啊?!你到底要做什么?!!”
陈情像是被这句话抽空了所有力气,肩膀猛地塌陷下去。
他开不了口,他不敢,也不能。
最终,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滴在了自己的那条骨坠之上,身边的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
幽绿的光影缠绕在他的指尖之上,缓缓的指向了时杳杳的眉心指尖。
“啪——!”
时杳杳的右手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她眼底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燃起了一种被反复欺瞒、触及底线后的冰冷:“又想抹除我的记忆?!”
陈情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杳杳,你走吧,回到你的生活去吧,这样对谁都好。”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陈情几乎是乞求的说出这句话,“你要的答案我不可能给你的,我......给不了你。”
“懦夫!!”
时杳杳一把甩开他的手腕,快步走向惊骨斋中。
陈情怔住了,火急火燎的跟了上去。
“你不能再回到前世了!”
“凭什么,你不告诉我答案,我自己去寻。”
“你承受不了结果的?!”
时杳杳转身,抬起手,“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狭窄的巷弄里格外刺耳。陈情的脸偏向一侧,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他僵在原地,被这一巴掌打碎了他所有挣扎的力气。
时杳杳的手还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那你呢!!!”
“你为我铺就的这条藏花路,到此为止了吗?!!”
“陈情,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自私!哪怕是为了温潆棠,我也必须要回去!!我要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又能如何帮助她!”
“一千六百年,她至今,还活在灵棠的监视下啊!!!”
“那里,只有她一个人啊!!”
这些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他的脑海之中炸响,摧毁了他所有的坚持和理智。
他颤抖的问出了声:“你...你怎么知道藏花路是我......还有阿棠在灵棠的监视下.......”
“要你管!”
时杳杳一把推开他的身子,头也不回的走入惊骨斋之中。
那里面,灵棠的流苏还在摇曳,清澈的井水还在月色下闪着鳞光,那条通向黄泉的路——仍旧开着!
陈情僵在原地,如同被冰封。时杳杳最后那几句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钉子,狠狠凿进他最深的恐惧里。
藏花路……灵棠的监视……她怎么会知道?!
就在他神魂剧震,无法思考的瞬间,时杳杳已经决绝地推开他,身影没入了惊骨斋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门内。
“杳杳!”陈情终于反应过来,嘶吼着扑过去。
但已经晚了。
时杳杳一步踏入井水之中,灵棠万千流苏洒落的星辉逐渐将她包裹,在陈情的余音传到她耳中的那一刹。
时杳杳转过身,满脸泪水的看向那个正跑向惊骨斋的那道身影。
“陈情,你不配,让我去爱啊。”
下一秒,星河流转,她的身影彻底被璀璨却冰冷的星辉吞没,最后一刻那混合着泪水与决绝的控诉,将那道身影钉在了惊骨斋的大门处。
他扑到井边,只来得及触碰到几缕尚未消散的、带着她最后温度的流光。
“杳杳……”他跪在星河中,喉咙里发出呜咽。那一声“你不配,让我去爱”在他脑中疯狂回荡,将他的所有的情绪割裂开来。
惊骨斋内陷入死寂,只有灵棠虚影的流苏仍在无声摇曳,洒落令人不安的辉光。
红绡从门外走了进来,靠在门扉之上,垂眸看着彻底崩溃的陈情,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早就和你说过,时杳杳不是温潆棠,你做的一切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向杳杳。”
“你在自己执念中陷得太久了,陈情。”
“引渡了上千上万的游魂,你始终没发现,你才是最需要引渡的那一个吗?”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我只是想……想她活着……”
“谁活着?”红绡摇了摇头,悲悯的看着这个执拗的家伙。
“温潆棠还是——”
“——时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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