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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2章 暑夜地浆解烦疴
    《岐仁堂医话:暑夜地浆解烦疴》——一碗土浆里的阴阳之道

    楔子:申城七月的溽热黄昏

    申城的七月,梅雨季刚过,暑气便像打翻了的蒸笼,将整个城市焖在湿黏的热气里。霓虹灯初亮时,黄埔江畔的晚风都带着灼人的暖意,写字楼里刚下班的林先生,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钻进岐仁堂的雕花木门。

    “岐大夫,您快给我爸看看吧!从下午到现在,上吐下泻没停过,人都快蔫了!”说话的是林先生的儿子小林,小伙子额头上全是汗,扶着一位面色苍白的老人,身后还跟着拎着保温桶的老伴儿。诊所里弥漫着淡淡的艾草香,墙角的铜盆里养着几株绿萝,叶片上还挂着傍晚喷撒的水珠,与窗外的喧嚣形成一道奇妙的屏障。

    岐大夫从诊案后抬起头,他身着浅灰棉麻长衫,腕间一串老山檀手串,眉目间透着温润的静气。“别急,先扶老先生坐下,喝口温水润润。”他指了指墙边的藤椅,目光落在老人身上——只见他双目微闭,嘴唇干裂,双手紧紧按着小腹,时不时发出几声压抑的呻吟。

    第一章:暴食冰乳的祸端

    “怎么个不舒服法?”岐大夫取过脉枕,让老人伸出左手。他的手指修长,指尖带着常年悬腕写字的薄茧,轻轻搭在老人的寸口脉上。

    “唉,说起来都怪我这老头子嘴馋!”老人喘了口气,声音嘶哑,“今天周末,孙子买了盒进口的奶酪火锅,又冰又腻,我吃了两大碗,还喝了冰羊奶,下午又跟老伙计们喝了两盅白酒……谁知道刚到家就不对劲了,先是胃里翻江倒海,吐出来的全是奶腥味,接着就往厕所跑,腿肚子都抽筋了……”

    一旁的小林连忙补充:“下午三点多开始的,到现在吐了七八次,拉的全是水,人都没力气站起来了。在家喝了点淡盐水也不管用,我妈说是不是中暑了,可吹了空调也没见好,反而更怕冷了。”

    岐大夫点点头,又看了看老人的舌苔——舌质红,苔黄腻,根部尤其厚浊。“来,张开嘴,我看看喉咙。”老人依言照做,咽部有些红肿,但并无化脓迹象。“下午有没有晒太阳?出门走了多久?”

    “没怎么走,就在商场里待着,冷气开得足着呢!”老伴儿接过话头,“回来路上坐的出租车,也没受热啊。”

    脉诊完毕,岐大夫沉吟片刻:“脉浮数而重按无力,浮主表,数为有热,但按之无力,说明里气已虚。结合症状,吐泻交作,腹痛抽筋,这可不是单纯的中暑,而是‘暑湿夹食’导致的霍乱。”

    “霍乱?!”小林吓了一跳,“岐大夫,这……这不是很严重的病吗?要不要去医院挂水?”

    岐大夫摆摆手,语气平和:“此霍乱非彼霍乱,非时疫之霍乱,乃《伤寒论》中所言‘霍乱者,头痛发热,身疼痛,热多欲饮水者,五苓散主之;寒多不用水者,理中丸主之’的‘挥霍撩乱’之意。指的是胃肠气机紊乱,清浊相干,上吐下泻,猝然发作。你父亲的情况,是暑热当令,又过食生冷油腻,脾胃受伤,湿热内生,加上酒肉助湿,冰乳伤脾,导致清阳不升,浊阴不降,故而吐泻交作。”

    他走到药柜前,手指拂过刻着药材名称的小抽屉:“《脾胃论》云:‘脾胃之气既伤,而元气亦不能充,而诸病之所由生也。’夏月暑热蒸腾,人体阳气浮于外,脾胃之阳本就易虚,此时若贪凉饮冷,犹如以冰覆火,脾胃阳气被遏,运化失常,水谷不化精微,反成湿浊,与暑热相搏,就会酿成此症。”

    第二章:地浆水的至阴之道

    “那该怎么治呢?”老人的老伴儿急切地问,“在家熬了点生姜红枣水,喝下去就吐出来了,根本存不住。”

    “急则治其标,当务之急是止吐止泻,恢复中焦气机。”岐大夫转身对药童说,“先取桂苓白术散三钱,用半碗新汲的井水温化,让老先生先服下。”

    药童应声而去,很快端来一个白瓷碗,碗中是浅棕色的药粉,用井水冲开后,散发出淡淡的桂香和草木气息。老人勉强喝了半碗,起初眉头紧锁,生怕再吐出来,但片刻之后,腹中翻搅的感觉竟真的减轻了些。

    “这药……喝下去怎么觉得胃里凉丝丝的,却又不难受?”老人有些惊奇。

    “桂苓白术散乃从五苓散化裁而来,方中茯苓、白术健脾燥湿,官桂温通阳气,泽泻利水渗湿,更配石膏、滑石、寒水石清热解暑。”岐大夫解释道,“此方药虽寒温并用,却旨在调和脾胃升降。你过食生冷,体内既有寒湿凝滞,又因暑热内伏,形成‘上热下寒、虚实夹杂’之象,故用石膏、滑石清解暑热,以桂、术温化寒湿,茯苓、泽泻分利二便,使湿热从小便而去,吐泻自止。”

    说话间,岐大夫已起身走向诊所后院:“光服药还不够,需得用一味‘至阴之水’来清泻暑热,安定神志。小林,你去后院墙角,找那处终日不见阳光的地方,挖一个二尺深的土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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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挖……挖坑?”小林愣住了,“岐大夫,这是要做什么?”

    “做地浆水。”岐大夫从水缸里舀出一瓢井水,“《本草纲目》载:‘地浆,亦名土浆。取地上黄土作坑,深三尺,以水汲满,搅浊,少顷取清用之,故曰地浆。’此水禀地之阴气,得土之精华,最能调和中焦,解脾胃湿热之毒。”

    后院墙根下,果然有一处背阴的角落,墙皮上生着些青苔。小林依言用铁锹挖了个深坑,坑壁露出湿润的黄土。岐大夫将井水倒入坑中,用木杵搅动,黄土瞬间溶入水中,形成一碗浑浊的泥浆。“别急,等片刻,让土气下沉,水气自清。”

    众人围在坑边,只见泥浆渐渐沉淀,上层的水慢慢变得澄清,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这水……能喝吗?”老伴儿有些迟疑。

    “此乃‘重阴之水’。”岐大夫目光落在坑中,“《黄帝内经·痹论》曰:‘阴气者,静则神藏,燥则消亡。’你父亲暑热伤阴,又因吐泻耗伤津液,导致心神不宁,神志昏蒙,此乃‘阳热亢极,扰动神明’。地浆水取阴面墙土,得至阴之气,与井水相合,是为阴中之阴,正可制阳中之阳的暑热。土能和中,水能润土,此水饮下,既清暑热,又补津液,更能镇抚躁动的脾胃之气。”

    他舀起上层的清液,装入干净的瓷碗:“来,老先生,把这地浆水慢慢喝下,比刚才的药更要紧。”

    老人犹豫着接过碗,凑近鼻尖闻了闻,那土腥味并不刺鼻,反而带着一丝大地的沉稳气息。他小口小口地抿着,起初觉得口感微涩,入喉却异常清凉,仿佛一股甘润的清泉,顺着食道缓缓流入腹中,原本烧灼般的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第三章:方药中的阴阳平衡

    “岐大夫,这地浆水真是神奇,我爸喝下去就没再吐了。”小林看着父亲渐渐舒展的眉头,长舒一口气。

    “地浆水是应急之法,治本还需汤药调理。”岐大夫回到诊案前,铺开宣纸,提笔开方,“桂苓白术散需继续服用,今日先用井水调服,明日可改用姜汤送下。我再开三剂汤药,以巩固疗效。”

    只见他笔走龙蛇,写下:

    ? 茯苓三钱(健脾渗湿,《神农本草经》言其“主胸胁逆气,忧恚惊邪恐悸,心下结痛,寒热烦满,咳逆,口焦舌干,利小便”)

    ? 炒白术三钱(燥湿健脾,《本草纲目》谓其“除湿益燥,和中益气,温中,去脾胃中湿”)

    ? 官桂一钱(温通经脉,助阳化气,《伤寒论》中常用其温振脾阳)

    ? 炙甘草一钱(调和诸药,补中益气,《内经》云“甘入脾,能补能和能缓”)

    ? 泽泻二钱(利水渗湿,使湿热从小便出,《本经》言其“主风寒湿痹,乳难,消水,养五脏,益气力”)

    ? 生石膏五钱(清泻肺胃实热,《神农本草经》载“主中风寒热,心下逆气,惊喘,口干舌焦”)

    ? 滑石三钱(清热解暑,利水通淋,《本草纲目》称其“疗黄疸,水肿,脚气,吐血,衄血,金疮,皮肤肿烂”)

    ? 寒水石三钱(清热泻火,除烦止渴,《本经》谓其“主身热,腹中积聚邪气,皮中如火烧,烦满,水饮之”)

    “方中石膏、滑石、寒水石,乃‘三石’组合,专清暑热之邪,其性寒凉而不凝滞,清热而不伤正。”岐大夫放下笔,解释道,“桂、术、苓、草,健脾温阳,恢复脾胃运化之功。泽泻导湿热下行,使邪有出路。此八味药配伍,寒温并用,攻补兼施,正是针对你父亲‘暑热夹湿、脾胃虚弱’的病机。”

    老人的老伴儿看着药方,忍不住问:“岐大夫,我看这方子里既有凉药又有热药,不会互相打架吗?”

    “中医用药,讲究‘调和阴阳’。”岐大夫微微一笑,“你父亲的病,就像一锅煮糊了的粥——底下火太旺(暑热),上面米又粘锅(寒湿)。单用凉药,会把火压灭,但粘锅的米还是化不开;单用热药,火更旺,粥糊得更厉害。所以必须一边撤火(清热),一边加水搅和(利湿),再把锅底温一温(温脾),让脾胃这口锅重新转动起来,粥才能煮得顺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内经》云‘寒者热之,热者寒之,温者清之,清者温之’,此乃治平之法。但临证之时,更多见的是寒热错杂、虚实夹杂之证,故需灵活配伍,如桂枝汤调和营卫,小柴胡汤和解少阳,皆是调和之法。你父亲过食生冷,本就伤了脾阳,又感暑热,形成上热下寒,故用石膏、寒水石清上焦之热,用官桂、白术温中焦之寒,茯苓、泽泻分利湿热,甘草调和诸药,此乃‘辛开苦降、寒温并用’之法,非熟谙《伤寒论》之理不能用也。”

    第四章:脾胃如釜,饮食当慎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夜色已深,诊所里的灯盏散发着柔和的光。老人喝了地浆水和桂苓白术散后,吐泻已止,只是还有些乏力,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呼吸渐渐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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