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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29章 约见李星群
    火车轮轨摩擦的最后一阵震颤消散在站台时,赵受益抬眼望去,青灰色的站台上空无一人。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铁制灯柱,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远处巡逻兵的靴底敲击地面的脆响有节奏地传来,却不见任何官服身影上前。

    “倒是清净。” 他掸了掸常服下摆的褶皱,眼角余光瞥见暗处几个护卫隐去的衣角 —— 这些顶尖高手的气息比影子还淡,寻常人近不了三尺之内。李星群不安排迎接,反倒合了他的心意,若是摆开仪仗,倒真成了游山玩水的闹剧。

    赵新兰紧随其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她前日给李星群传信时,特意在信末画了只衔着密信的青鸟 —— 那是他们在五台县时约定的暗号,示意需瞒住旁人却不必瞒他。此刻见站台这般光景,便知李星群是懂了她的意思。

    刘仲甫踏上站台石板的瞬间,便觉脚下冰凉坚硬,与寻常青砖截然不同。他低头细看,砖缝间嵌着的银白金属条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忍不住弯腰用指尖刮了刮:“这是…… 铁?竟用铁镶砖缝?” 话音未落,便被陈旸拽了拽衣袖 —— 远处几个推煤车的工人正投来好奇目光,哪有朝廷大员当众蹲看地砖的道理?

    一行人沿着路灯指引的方向前行,街道上的行人对他们这身半官半民的装扮毫不在意。有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举着从赵受益身边跑过,糖丝蹭到他的袍角,留下点黏腻的甜香。赵受益非但没恼,反而望着那姑娘消失在霓虹里的背影,嘴角勾起抹浅淡的笑意。

    整整一日巡视,从炼焦厂看通红的铁水浇铸模具,到纺织厂瞧木机吞吐棉纱,再到学堂听孩童背诵 “天地玄黄”,赵受益始终未发一语,只在看到女学生算算术时,让李助取来算盘亲自核对了一遍。直到暮色漫过宾馆的玻璃幕墙,他才在顶层套房的露台上驻足。

    露台的铸铁栏杆凉得刺骨,赵受益扶着栏杆俯瞰全城,灯火已如星河般铺开。最亮的是工厂区,高炉的红光映得半边天发暖;次之是学堂与市集,暖黄灯火里透着人间烟火;唯有西南角一片昏黑,像被墨汁泼过的留白。

    “徽柔,这是什么?” 他指着窗台上那盏台灯,乳白玻璃罩里的光芒比宫灯亮十倍,连灯罩上雕的缠枝纹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偶尔会微微闪烁,在墙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比蜡烛亮堂多了,就是这忽明忽暗的,晃得老眼有些花。”

    赵新兰正给铜壶添水,闻言回眸笑道:“这叫电灯,是用电照亮的。” 壶嘴流出的热水在玻璃杯中腾起白雾,与灯光交织成朦胧的光晕。

    “电?” 刘仲甫手里的茶盏 “当啷” 撞在托盘上,他猛地转向赵新兰,花白的眉毛竖了起来,“公主说的,莫非是天上闪电的电?那东西能劈开千年古树,烧穿石砌庙宇,怎能关在这玻璃罩里?”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仿佛那台灯下一秒就要炸开。

    “就是闪电的那个电。” 赵新兰拿起台灯底座的黄铜开关,轻轻一拧,灯光便暗了些,“只不过李星群琢磨出法子,让它的威力小了许多,温顺得像家养的猫儿。”

    陈旸抱着琴瑟的手指猛地收紧,琴弦发出声闷响:“就算威力小了,那也是天神之力啊!李星群竟能借来?” 他望着那盏灯,忽然觉得指尖发麻 ——《礼记》里说 “雷击为天怒”,此刻却有人把 “天怒” 关在玻璃罩里照明,这简直是要颠覆他毕生所学。

    “不是借的,是自己发的。” 赵新兰噗嗤笑出声,走到书架前抽出本《格物初论》,翻到画着齿轮的那页,“只是现在技术还不成熟,发出来的电大半都浪费了,父皇看见的闪烁,就是电压不稳闹的。” 她指着图上的铜线圈,“就像摇辘轳打水,摇得快水就急,摇得慢水就缓,这电也一样。”

    赵受益凑近看那图纸,齿轮咬合的纹路画得比工部的营造图还精细。“原理倒不复杂。” 他摸着下巴沉吟,“就像闪电劈焦树木,电会生热。这灯泡里的钨丝是种耐烧的金属,通电就发热发光,和蜡烛烧棉芯一个道理,不过是把煤油换成了电。”

    “父皇说得是。” 赵新兰点头,“只是这钨丝金贵得很,一根头发丝细的就值半两银子。而且电这东西邪性得很,去年李星群调试发电机时,不小心被电线扫到,当场就倒在地上抽搐,半天才缓过来。”

    赵受益的目光忽然亮了:“这技术不错,若是能带回开封……” 他话没说完,便被自己的咳嗽打断 —— 身为天子,怎能觊觎臣子辖地的技艺?可一想到夜里看奏折时,蜡烛总把字映得昏昏沉沉,又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徽柔啊,” 他转过身,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恳求,“朕的年纪大了,眼神越发不济。你身为朕的宝贝女儿,忍心让朕晚上还对着昏蜡烛看那些蝇头小楷吗?”

    赵新兰望着父亲鬓边的银丝,心里早软了半截:“儿臣明日便去问星群。只是这钨丝灯确实不稳,方才您也看见了,总爱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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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比蜡烛强!” 赵受益哈哈笑起来,笑声震得窗棂轻颤,“蜡烛还怕风呢,这灯隔着玻璃罩,多大的风都不怕。” 他忽然指向西南角那片黑暗,“不过徽柔,那一片黑黢黢的是什么地方?”

    赵新兰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那是张茂的地盘。” 她走到地图前,用指尖点着西南坊的位置,“此人原是大同府的旧吏,当年萧骨作乱时便占了西南坊,这些年靠着筑篱笆、设关卡,硬是把那片地方变成了独立王国。绑架百姓,不让百姓到东城来,李星群顾忌西城的百姓没有直接对他们下手,这几年也在想办法。” 她顿了顿,声音沉了些,“前几日还有人来报,说他暗地里招兵买马,怕是没安好心。”

    赵受益的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击,节奏与远处火车的汽笛声莫名合拍。“朕知道了。” 他忽然道,“你去跟星群那孩子说一声,明日让他到这里来见朕。”

    “是,父皇。” 赵新兰屈膝行礼,耳坠上的珍珠在灯光下划出道柔和的弧线。

    “都累了,早些歇着吧。” 赵受益挥了挥手,转身走向内室。经过那盏电灯时,他特意停了停,看着钨丝在玻璃罩里发出柔和的光晕,忽然想起李星群在五台县时说过的话 ——“好东西不该藏着,得让天下人都能用得上”。

    窗外的风卷着几片雪花掠过玻璃,电灯的光芒却依旧安稳。刘仲甫望着那片光晕,忽然觉得袖中《论语》的纸页,似乎没有往日那般沉重了。陈旸则对着灯光调了调琴弦,发现这光亮下,连最细的丝弦都能看得分明,倒省了许多眼力。

    夜色渐深,宾馆的灯火与全城的星河交融在一起。唯有西南坊那片黑暗,像头沉默的兽,伏在繁华边缘,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破晓。

    晨光刚漫过宾馆的玻璃幕墙,李星群已站在套房门外。檐角的冰棱滴着水,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水痕,他拢了拢官袍下摆,听见屋内传来铜盆碰撞的轻响 —— 想来是赵受益正在洗漱。

    “进来吧。” 门内传来略显沙哑的嗓音,带着晨起的慵懒。

    李星群推门而入时,正见两个内侍捧着铜盆退下,赵受益披着件月白棉袍坐在镜前,铜镜里映出他半白的鬓发,却丝毫不显龙钟。看见李星群独自进来,老人嘴角当即漾起笑意:“不错不错,看来你是懂朕的。这微服私访要是闹得满城皆知,倒成了笑话。”

    李星群心里暗叹昭姬料事如神,面上却嘿嘿一笑,抱拳躬身:“都是陛下平日教谕有方,微臣不敢居功。”

    “教谕?” 赵受益对着铜镜调整玉冠,语气里带了几分追忆,“从你二十二岁金榜题名,到如今该有十七年了吧?男子逢九祝寿,你这四十岁的人,倒比当年在金銮殿上瞧着沉稳多了。”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李星群,“吃过早饭了?”

    “回陛下,微臣已用过。”

    赵受益挑眉,指尖在案上的茶盏轻点:“说吃过了,那便是吃过了。不然朕可要治你个欺君之罪。” 他忽然摆手,“今日叫你来,没什么军国大事,就当君臣闲聊。”

    李星群一愣,刚要应声,却听赵受益又道:“总低着头做什么?难不成还怕朕吃了你?这般拘谨,可没法好好下棋。”

    “是,陛下。” 李星群缓缓抬头,目光不经意扫过赵受益的面庞 —— 这一看心头猛地一震。寻常七十岁老人眼底早该蒙着一层浊雾,可赵受益的眼瞳亮得惊人,像是淬了晨露的寒星。更让他心惊的是那股生气,从老人宽松的棉袍下透出来,沛然如少年,绝非暮年之人该有的气象。他毕竟是百草谷出身,精研医理,看得出这是气血充盈到极致的征兆,不由得暗暗咋舌。

    “发什么怔?” 赵受益笑骂一声,冲外间扬声道,“仲甫,摆棋!”

    刘仲甫应声而入,手里捧着个乌木棋盒,棋盘铺开时,黑子白子落在盒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陛下常说要讨教棋艺,今日正好。”

    赵受益捋着胡须看向李星群,“听说你年轻时候得到仲甫指点?”

    “只是蒙师父不弃,教过几日基础。” 李星群连忙欠身,“这几年政务繁忙,怕是早把棋谱忘光了,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汗颜。”

    “无妨无妨。” 赵受益已捻起一枚黑子,指尖在棋盘上悬了悬,“朕也是个臭棋篓子,正好凑一对。”

    “陛下说笑了。” 李星群执白子应着,眼角余光瞥见赵新兰端着茶盏站在一旁,她冲他悄悄眨了眨眼,像是在示意放松。

    落子声清脆,没一会儿棋盘上便布下数十子。赵受益忽道:“你们都下去吧,让徽柔留下。”

    刘仲甫与内侍们应声退下,房门合上的瞬间,屋内的气氛陡然变了。赵受益捏着棋子的手指停在半空,目光沉了沉:“星群啊,当年朕下旨让你拜李师师为干娘,你可知其中缘由?”

    李星群心头一凛,垂首道:“臣…… 臣愚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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