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的红色警报灯在穹顶上投下斑驳光影，郑斌的指节抵着全息操作屏，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面前悬浮的星图正闪烁着刺目的红光，代表"紧急召回"的信号在致远星坐标处炸成一片血雾。

    "第七次呼叫，黄龙。"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金属，在寂静的指挥舱里撞出回响，"通讯延迟已超过安全阈值，解释。"

    全息投影在第三声提示音后扭曲着展开，画面里的黄龙正蹲在一堆冒着青烟的星舰零件旁，背后是致远星特有的紫黑色天幕，陨石带在大气层外划出细碎的光痕。

    他手里还攥着半块烧焦的通讯器，见着郑斌的脸，立刻把零件往身后藏了藏，干笑两声："郑指挥官，这致远星的磁暴带"

    "磁暴带不会让你晚接通讯十三分零七秒。"郑斌的目光扫过操作屏上跳动的倒计时，"你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黄龙的喉结动了动。

    他当然知道——三天后就是"星门共振期"，整个奥兰奇星云的暗物质流动会出现百年一遇的紊乱，这是他们为涵珠收集续命能量的最后机会。

    而他作为五行宗派来协助的"活星图"，本应在两小时前带着修正后的星轨数据返回。

    "其实是"黄龙挠了挠被烟熏黑的鬓角，突然瞥见脚边缩成一团的身影，眼睛一亮，"您看这孩子！

    我们在废弃矿洞救了个走丢的小不点儿，他抱着通讯器说什么都不肯松手，非说要等爸爸"

    蹲在他脚边的小男孩这才被注意到。

    大概五六岁的模样，灰扑扑的外套上沾着矿砂，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痕。

    此刻正攥着黄龙的衣角，从他臂弯后探出半张小脸，见着郑斌冷硬的轮廓和肩头闪烁的中将肩章，突然"哇"地哭出声，往更深处缩了缩。

    "咳"黄龙的笑僵在脸上，"这孩子认生，您看这小模样多像"

    "像元彬小时候？"郑斌的声音陡然低了三度。

    指挥舱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全息投影的雪花点"滋啦"作响，黄龙后颈冒出一层冷汗。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医疗舱，元彬昏迷着被推进急救室时，郑斌也是用这种能冻穿骨髓的语气说："要是他醒不过来，你们五行宗的星图，我烧给阎王爷看。"

    "那什么"黄龙赶紧转移话题，"关于元彬的召集令，宗里那边传话说"

    "召集令暂时取消。"郑斌打断他，指尖重重划过操作屏，星图突然切换成元彬的实时定位——奥兰奇星云边缘的-7危险区，红点正以诡异的频率闪烁，"他现在比任何任务都重要。"

    小男孩抽抽搭搭的哭声突然变大了些。

    黄龙低头，见孩子正指着全息投影里的红点，用带着鼻音的童声说："叔叔的灯灯，和妈妈说的萤火虫好像"

    "萤火虫？"黄龙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才发现那红点周围竟有细碎的荧光在浮动——是暗物质粒子！

    他瞳孔骤缩，正要追问，郑斌已经抬手切断了通讯。

    "指挥官！"黄龙的声音被掐断在电流杂音里。

    指挥舱重新陷入寂静。

    郑斌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他已经连续七十二小时没合眼了，后颈贴着的提神贴早就失去了效用，眼前的星图开始出现重影。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操作屏右下角的照片上时，所有疲惫都像被抽干了似的——那是元彬大学时的证件照，穿着白衬衫站在银杏树下，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子。

    "小彬"他对着空气轻声唤了一句，指尖轻轻抚过照片里少年的眉眼。

    三个月前在地下岩层的爆炸现场，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元彬时，这个总爱翘课去网吧的臭小子，竟在昏迷中念着"涵珠"的名字。

    后来从水德星君残留的记忆里，他才知道那个靠暗物质维持存在的女人，是元彬用半条命换回来的执念。

    警报声突然刺耳地响起。

    郑斌猛地直起身子，操作屏上的定位红点突然开始剧烈闪烁，-7区的危险等级从"高"跳到了"致命"。

    他盯着那红点看了足足十秒，才按下手边的加密通讯键，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说："启动'星云之眼'，实时同步元彬的影像。"

    全息投影再次展开时，画面里是一片暗红的星空。

    扭曲的星轨像被揉皱的绸缎，暗物质流在太空中翻涌成紫色的漩涡。

    穿着黑色作战服的身影正站在一颗布满裂缝的星球表面，金属翼收在背后，右手按在地面上，指尖渗出幽蓝的水纹——那是水德星君的本命神通，正在抽取地核里的暗物质。

    "温度异常，-270c。"

    "暗物质浓度超标，检测到未知能量波动。"

    指挥舱的机械音不断报着数据，郑斌却只是盯着画面里那个人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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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彬的右眼泛着混沌的紫芒，那是融合了水德星君神魂后的标志。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抚摸什么易碎的宝贝，每一道水纹都精准地避开了星球内部的岩浆脉——那是三个月前在岩层自爆中学到的教训，他记得元彬说过："太上天尊用命教我的，不能浪费。"

    "指挥官，-7区检测到"

    "继续监测。"郑斌打断机械音，喉结动了动。

    他看见元彬突然抬头，右眼的紫芒更盛，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画面外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某种巨兽的嘶吼，星球表面的裂缝里渗出黑色的黏液，在地面爬成诡异的符文。

    元彬的手顿了顿，然后加快了抽取的速度。

    他的额角渗出冷汗，水纹里开始夹杂血丝——这具身体毕竟还是凡人之躯，强行调用仙法会反噬。

    但他的嘴角却勾着笑，像是在和谁说话："别急，再等等，很快就能凑够量了"

    郑斌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扶手。

    他知道元彬在和谁说话，那道靠暗物质维持的虚影，此刻应该就站在他身边，虽然只有元彬能看见。

    就像三个月前在医疗舱，元彬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涵珠呢？

    她的能量是不是又弱了？"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

    元彬的身影被抛向空中，金属翼在紫色暗物质流里划出火星。

    郑斌猛地站起来，操作屏上的危险等级已经跳到了"毁灭"。

    他看见暗物质漩涡里浮出一只巨大的眼睛，瞳孔是扭曲的星图，而元彬正握着水刃，逆着那股恐怖的力量往上冲，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挂着的小瓶子——里面装着已经收集了小半的暗物质，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稳住。"郑斌对着屏幕轻声说，像是在说给元彬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就快了。"

    指挥舱的灯光突然暗了一瞬。

    等恢复光明时，画面里的元彬已经落在了另一块岩礁上，水刃上的血珠滴进暗物质漩涡，溅起幽蓝的火花。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抬头看向那只巨眼，右眼的紫芒与混沌暗物质交织，竟隐隐有压制之势。

    郑斌的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

    他拿起来看了眼，是医院发来的消息："涵珠的能量指数持续下跌，建议提前准备。"他捏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再抬头时，画面里的元彬正举起那只小瓶子，暗物质流像被吸引了似的，顺着瓶口蜂拥而入。

    "再加把劲"

    郑斌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不知道元彬能不能听见

    而奥兰奇星云的风，正卷着暗物质的呜咽，吹过元彬沾血的发梢。

    他的手指深深抠进岩缝，感受着暗物质在血管里沸腾的热度——还差一点，就一点。

    在他看不见的星空中，那只巨眼的瞳孔突然收缩，某种更古老、更危险的存在，正顺着暗物质流，朝这个渺小的人类，缓缓睁开了眼。

    暗物质漩涡中的巨眼突然喷出一道紫黑色光束，擦着元彬左肩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闷哼一声撞在岩礁上，金属翼在剧烈震荡中迸出几簇火星。

    但右手仍死死攥着那只珍珠色小瓶——瓶中暗物质已积至瓶颈，泛着温润的光晕，那是涵珠多活三日的希望。

    "元彬！"

    熟悉的清越嗓音混着暗物质的嗡鸣在耳畔响起。

    他抬头，便见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暗物质流中浮现——女子身着月白裙裾，发间插着支褪色的木簪，眉目清浅如山水画，却因能量稀薄而泛着琉璃般的微光。

    正是涵珠。

    元彬立刻扯出个笑，用未受伤的左手捂住肩头的伤口："我没事，就是这破石头硌得慌。"他低头查看小瓶，暗物质正顺着瓶口旋转成微型星图，"看，快满了。

    再撑半小时，就能凑够你这个月的量。"

    涵珠的虚影轻轻一颤。

    她抬起手，透明的指尖悬在元彬伤口上方两寸处，像怕碰碎什么易碎品："又骗我。

    你的血都滴到暗物质里了，反噬得厉害吧？"她的声音带着几丝哽咽，"上次你为我硬闯地心岩浆层，神魂差点被灼散；上上次在量子风暴里追暗物质流，金属翼折了三根主骨"

    "那是我乐意。"元彬伸手去碰她的指尖，手掌穿过虚影时带起细碎的光粒，"要不是你用神魂护着我从岩层爆炸里逃出来，现在躺医疗舱的就是两具尸体了。"他顿了顿，声音放软，"再说了，水德那老东西的记忆里，不是有句话么？

    '情之一字，可抵万劫'。"

    涵珠的虚影突然凝实几分。

    她望着元彬发梢凝结的冰晶，望着他作战服下渗出的血痕，终于轻声道："把小瓶给我。"

    元彬依言递过瓶子。

    涵珠的指尖刚触到瓶身，暗物质便如活物般涌了出来，在她周身凝成淡紫色光茧。

    光茧流转间，她的眉眼逐渐清晰，连裙角的褶皱都有了真实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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