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二分,省委大院外的梧桐叶上还凝着白霜。
林昭站在黑色公务车旁,指腹反复摩挲着父亲那封举报信的边缘——毛边扎得指尖微微发疼,像父亲当年在法庭上攥着这封信时,指节泛白的触感。
他没穿笔挺的西装,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裹着单薄的身子,袖口处一道极浅的补丁,是母亲连夜缝的,那时父亲刚被免去城建局长职务,全家挤在三十平的老房子里。
"真要这么做?"顾轻语的声音从脚边传来。
她蹲在马路牙子上,正用围巾裹住手机直播设备,哈出的白气在镜头前凝成雾。
记者证挂在脖子上,金属牌撞在石阶上,"叮"的一声轻响。
林昭低头看她。
这个总爱举着相机闯拆迁现场的姑娘,此刻睫毛上沾着霜花,眼里却烧着团火——和三年前她举着被撕碎的暗访笔记,堵在区政府门口时一模一样。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中山装袖口的磨痕蹭过她冻红的耳垂:"光靠说不烫,得烧。"
阮棠的虚影突然从他腕表里浮出来,淡蓝旗袍的纹路比昨夜更淡,像浸在晨雾里的水墨画:"影踪协议已激活,追踪模块加载中目标信号弱,但存在。"话音未落便消散了,只余下腕表屏幕上一行淡蓝小字:危险系数47→63。
林昭摸了摸内袋的信,转身拉开车门。
车轮碾过霜结的路面,发出细碎的脆响。
上午九点整,省委礼堂的水晶灯准时亮起。
林昭走上讲台时,余光扫到第三排的柳元初——云州原市委书记,此刻正用钢笔敲着桌沿,一下,两下,像在打某种暗号。
原定的发言稿平摊在红木桌上,烫金的"全省深化改革推进会"标题被他推到角落,纸张摩擦桌面的声响在安静的会场里格外清晰。
"林副市长,"主持会议的副省长突然起身,笑容像抹在玻璃上的浆糊,"考虑到部分同志对青萍模式的落地有疑虑,我想先请财政厅张厅长"
"不用了。"林昭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戳破气球。
他从内袋掏出那封泛黄的信,封皮上"致省纪委"的字迹已褪成浅灰,"今天我不念稿子,念一封三十年前没人敢寄出的信。"
会场骤然安静。
空调出风口的嗡鸣、钢笔帽跌落的脆响、后排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都清晰得刺耳。
林昭展开信纸,父亲的字迹跃入眼帘——是当年他蹲在居委会旧办公桌前写的,钢笔漏墨,"国有资产被层层转卖"的"转"字边上洇着块墨渍,像滴凝固的血。
"一九九三年七月,云州钢铁厂改制期间,时任厂长李茂才联合协进会成员,将价值八千万的厂房设备以三百万价格转卖至香港明远贸易公司"他念到"协进会"三个字时,第三排传来椅子拖动的声响。
抬头望去,副省长的手正压在桌沿,指节泛白,茶水在杯中晃出涟漪;财政厅长低头猛灌了半杯茶,喉结上下滚动;国资委主任的眼镜滑到鼻尖,他第三次抬手调整,金属镜腿在指尖发颤。
礼堂后排,郑砚铭的钢笔在笔记本上飞转。
他是省纪委新来的调查员,今早特意穿了件旧夹克混在列席人员里。
此刻纸页已翻到第三页,"副省长:微颤03秒,左手握成拳(防御性动作);财政厅长:吞咽频率提升至2次/分钟(焦虑);国资委主任:镜片反光3次(回避视线)"——最后一行字被他重重画了道下划线。
"啪!"
大屏幕突然黑屏。
礼堂的灯光跟着暗了两度,不知谁的手机亮起来,照出技术组工作人员慌乱跑向控制台的身影。
林昭冷笑一声,从西装内袋摸出手机,蓝牙"滴"的一声连上投影仪。
他看向台下:"顾记者,开始吧。"
礼堂外的广场上,顾轻语正举着手机对向天空。
她身后支着三台便携三脚架,镜头分别对准省委大楼的东南西北四个出口。
手机屏幕上,"国有资产流失全景图"的加载条跳到100——这是她熬了三个通宵,从二十七个社区议事会的旧档案、三百多份拆迁协议里扒出来的,资金链像条毒蛇,穿过七层壳公司,最终蜷在"京南置业"这个空壳里。
注册地?
和那辆总在深夜进出柳元初别墅的"京a·88"车牌车,登记的是同一个地址。
"推送。"她按下发送键,指尖在屏幕上留下个淡红的印子。
省委礼堂的大屏幕重新亮起时,技术组的小伙子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发抖——他们查了半小时,信号源竟跳了三个社区议事会的公共wifi,每个节点都挂着"青萍联盟"的标志。
而此刻,全省一百三十七个县区的基层干部手机同时震动,微信群"叮"声不断:"快看省委礼堂直播!"青阳区社区主任王大姐举着手机冲进菜市场,菜篮子里的菠菜掉了两根:"老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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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年说的钢厂设备被卖的事,林副市长在台上念呢!"退休教师陈奶奶扶着老花镜,把手机举到跳广场舞的队伍前:"都围过来!
这是咱老百姓的账!"
青阳区政府办公室里,沈清欢把最后一页复印件塞进档案袋。
她的手指在"历史遗留问题·建议复查"的标签上顿了顿,想起昨夜林昭在电话里说的:"清欢,备份要藏在最安全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
她拉开抽屉最底层,那里躺着父亲的教师证、自己的入党申请书,还有一沓孩子们画的涂鸦——其中一张是个穿中山装的叔叔,举着团火,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光"。
她把档案袋压在最下面,合上抽屉时,金属锁扣"咔嗒"一声,像道保险。
上午十点零九分,林昭念完最后一个名字。
信纸在他手里簌簌作响,像秋末最后一片不肯落的叶子。
礼堂里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滴水声,不知谁的手表响了,"滴滴"两声又被掐断。
他摘下胸前的党徽,放在讲台上。
镀金的镰刀锤头在灯光下泛着暖光,和他西装内袋里父亲的旧党徽——那枚边角磨得发亮的老物件,隔着布料轻轻相碰。
"如果坚持真相是越界,"他望着第一排某位白发老人的眼睛,那是当年和父亲一起蹲过工地的老书记,"那我愿意承担这个罪名。"
寂静持续了三秒。
第一排的老书记先站了起来。
他的背驼得厉害,扶着桌子的手青筋凸起,却把掌声拍得又响又脆。
第二位是省政协的退休副主席,他摘下眼镜擦了擦,笑着鼓掌;第三位是坐在角落的省高院前院长,他的掌声里带着点颤音,像在哭。
掌声从第一排滚到第二排,第三排的年轻市长们面面相觑,接着也跟着抬手。
柳元初的钢笔"当啷"掉在地上,没人去捡。
省委主要领导的指节在桌上敲了敲:"休会,紧急召开常委会。"话音未落,林昭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退到后台走廊,打开组织部内网——公示栏里,"拟任职名单"的最上方,"林昭,拟任云州市政府常务副市长(正处级)"几个字格外醒目。
"生态跃迁曲线突破临界点但危险等级升至红色。"阮棠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这次她的虚影更淡了,几乎要和走廊的白墙融在一起,"注意'京南置业'关联人,影踪协议追踪到"
"叮——"
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是沈清欢发来的:"翠湖小区的孩子们在涂鸦墙加了新画,是团火。"
林昭望着手机里的照片,火红色的颜料在墙上蔓延,下面歪歪扭扭写着"林叔叔的光"。
他把手机贴在胸口,中山装口袋里的举报信突然变得滚烫,像团刚烧起来的炭。
深夜十一点四十三分,市技侦支队一间密室。
唐绪戴着防静电手套,捏起桌上那个银色优盘。
优盘外壳沾着极淡的咖啡渍,是今早省委礼堂技术组小伙子递来的——"信号源追踪到最后一个节点,这个优盘里有全部跳转记录。"他插好设备,屏幕亮起的瞬间,一行血红色的字跳出来:"协进会核心成员名单·1993-2023"。
唐绪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摘下手套,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上"柳元初"三个字,又迅速缩回手,像碰到了烧红的铁。
墙角的监控摄像头闪了闪,红灯在黑暗里亮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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