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念一想,幼时家境与“半死不活挣钱”的说法一对照,猛然拍案。
“惟庸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正是如此!”
"这不就是找了个长工来使唤嘛!"
"既要让他累死累活地干活,还得处处管着他。"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能把人逼急了,逢年过节还得赏口饭吃。"
"这么一来,他不但不记恨,反而会感恩戴德,继续卖力干活呢!"
朱元璋说到这儿,自己都觉得脊背发凉。
他略带犹豫地望向胡惟庸:
"嘶惟庸啊,这招真能行得通?"
"那些番邦国君虽然糊涂,万一有个明白臣子点醒他们呢?"
"到时候大明要是直接出兵,其他藩属国怕是要寒心啊!"
"总不能再派蓝玉去收拾烂摊子吧?"
站在一旁的蓝玉本来就在竖着耳朵听。
闻言顿时涨红了脸。
好家伙!
怎么一到这种缺德事就想起我了?
合着老子就是个专门干脏活的?
胡惟庸却笑眯眯地摊了摊手:
"陛下小时候可曾见过地主家的狗腿子?得了块肉就替主子摇旗呐喊那种?"
"呃确实见过。"
"那不结了?要是有番邦不老实,先敲打敲打。要是还不服管教,赏旁边番邦点甜头,让他们狗咬狗不就得了?"
"咱们当主子的,总得端着架子,哪有亲自下场的道理!"
这话说得众人直嘬牙花子。
好个老狐狸!
胡大老爷这主意新鲜吗?
半点都不新鲜!
别说朱元璋本就是佃户出身。
就连蓝玉、傅友德、李景隆这些人,谁家里不是良田千亩的大地主?
拿捏佃户的手段谁不清楚?
只不过谁都没想到,这招还能用在治国安邦上!
"惟庸啊,这未免有些不厚道吧?"
"传出去多难听啊!"
胡惟庸诧异地看着朱元璋,似乎不敢相信这话出自帝王之口。
那直白的眼神看得朱元璋浑身不自在,恼羞成怒道:
"看什么看?"
"难道朕说得不对?"
胡大老爷毫无顾忌地翻了个白眼:
"呵呵,陛下,在场都是老熟人了,装什么装?"
"没好处的时候您还讲究个脸面。"
"真要碰上大便宜,您还在乎这些虚的?"
"咱关起门来说话,就别来这套了!"
胡大老爷一席话,彻底撕开了最后的伪装。
朱元璋双眼圆睁,直勾勾地盯着胡大老爷看了半晌,竟无言以对。
换作旁人,在别处说出这等言论,那绝对是死罪难逃。
但此刻在谨身殿内,面对眼前这些人,这话竟挑不出半点毛病。
毕竟在座诸位,与他的关系实在太过亲近。
朱元璋气呼呼地瞪了许久,最终只能无奈地挥了挥手。
"罢了,懒得跟你这混账计较!"
"你赶紧给咱想个法子,蓝玉这烂摊子该怎么收拾!"
胡大老爷闻言收起先前的嬉笑神色,郑重其事地重新翻阅蓝玉的奏报。
良久,他皱眉环视众人道:
"眼下有两个棘手的难题。"
"其一,蓝玉稀里糊涂灭了番邦王室,连个后裔都没留下。"
"这地方日后如何处置?若纳入大明疆域,该如何向其他番邦交代?"
"若另立新王,又该由谁来继任?"
"其二,往后是否还让蓝玉领兵出征?若惩处蓝玉,远征之事能否交由他人接手?"
"如今海贸远征的利益有目共睹,每次出海都能带回巨额财富,谁能舍得放弃?"
"这两个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朱元璋与朱标交换眼神,父子二人皆面露难色。
胡大老爷提出的这两个问题,确实都不好应对。
"惟庸,咱叫你来是出主意的,不是让你来提问题的。"
"这两个难题咱也看出来了,现在就问你打算怎么解决!"
"给咱个稳妥的法子,咱信得过你!"
朱元璋说得掷地有声。
可胡大老爷丝毫不买账,抱着胳膊冷笑道:
"哼!"
不过他心里明白,既然被召来议事,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朱元璋这厮最擅长压榨臣子,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沉吟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
"先说番邦之事。"
"我倒有个主意。"
"既然称为番邦,不如划作藩王封地如何?"
"那地方虽在大明疆域之外,但物产丰饶,土地肥沃,粮食甚至能一年三熟。"
"不如就分封藩王,既教化当地百姓,又能开疆拓土。"
这个提议一出,在场众人眼前都为之一亮。
经历过两次征战的朱元璋,如今对海外诸国已不再如从前那般一无所知。
至少当胡大老爷提起当地物产丰饶、土地肥沃时,他不会再满腹牢地反驳了。
此刻,他正认真思索着这个提议。
分封藩王镇守异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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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未尝不可!
若能将其纳入藩王封地,那片疆土自然便是大明的领土。
如此一来,派遣官吏、迁徙百姓便顺理成章。
这般说来,岂不等同于拓展疆域?
况且中原之地终究有限,富庶之处更是稀少。
若不另寻他处,将来如何安置诸位皇子?
“此事是否妥当,陛下可细细思量。”
“此外,灭国必须师出有名!”
“大明须咬定一点——番邦小国不识天威,见利忘义,竟敢劫掠我朝船队。”
“大将蓝玉察觉时,已有十余名将士遇害!”
“故大明远征军统帅蓝玉雷霆出击,一战灭国以振国威,震慑诸夷!”
“望海外诸国引以为戒,我大明怀仁而来,平等通商,却非软弱可欺。”
“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胡大老爷话音未落,朱标已激动得高声喝彩。
“妙极!”
“伯父此言荡气回肠!”
“方显我天朝上国之威仪!”
“实在痛快!”
见太子如此振奋,胡大老爷无奈一笑。
“殿下,此话听着提气。”
“既然诸位无异议,便以此为由昭告天下吧!”
“与其让番邦妄加揣测,不如我大明堂堂正正宣告此事!”
“还是那句老话——夷狄畏威不畏德,便以刀兵让其知晓,大明文治昌盛,武略更是无双!”
“好!”
朱元璋猛地拍案,声若洪钟。
“惟庸此言甚合朕意!”
“就这般办!”
“此事就此定夺!”
“倒是便宜了蓝玉这厮,明明闯了祸,反倒要替他扬名!”
蓝玉今日倍感憋闷。
自己竟被反复提及,颜面尽失。
更憋屈的是,今日还在谨身殿挨了顿揍?
这亏吃得实在冤枉!
可他又能如何?
殿内众人,他也只能拿李景隆这个小辈出出气。
即便如此,也不过是嘴上争锋罢了。
这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出发前两人就唇枪舌剑斗过一回了。
胡大老爷瞧着殿内喧嚷的光景,不再吭声。
该说的都已说完。
至于是否将番邦划作藩王封地这类事,他点到为止即可。
成与不成,老朱家父子自行商议去。
蓝玉的处置,胡大老爷也不再多言。
何必掺和?
总不能嘴上说要远离朝堂,转身却事事插手。
提建议无妨,但、赏罚这等敏感事务妄加议论,反倒徒惹猜忌。
于是任凭朱元璋指着蓝玉破口大骂,胡大老爷只当耳旁风。
他正翻阅傅友德的奏报。
果然不出所料,傅友德确是三人中最沉稳的。
招式看似平平无奇,胜在步步为营。
虽无惊艳之举,缴获银钱也不及蓝玉,却最是滴水不漏。
嗯,办得漂亮。
"惟庸,惟庸!"
胡大老爷正读得入神,忽闻呼唤。
抬头见又是朱元璋。
"陛下有何吩咐?"
朱元璋眯眼笑着,活像偷着腥的猫:"惟庸啊,你先前不是说去番邦如同薅羊毛?蓝玉那蠢材杀鸡取卵,只顾眼前。咱们图的是细水长流,对吧?"
胡大老爷颔首认同。
朱元璋搓着手,笑得越发狡黠:"嘿嘿,既然都派船出海了能不能多薅几把羊毛?"
"此事啊!"胡大老爷恍然击掌,"自然可行!"
"快细细道来!"朱元璋眼冒精光,活脱脱见钱眼开的土财主模样。
胡大老爷早已习惯这位帝王的脾性,从容道:"欲增船队收益,关键在两处。其一,扩充船队规模——水师远航时,在确保安危的前提下,载货愈多,换取银钱自然愈丰,携归的异域奇珍也愈多。此理浅显,陛下明鉴,往后只需斟酌如何组建更大船队便是。"
朱元璋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种方法虽不出所料,略显寻常,倒也算得上可行之策。
"第二点,便是在那些通商口岸!"
"虽说那些城池建在异域,但既是我大明所立,自然要遵我大明的规矩。"
"在此交易,赋税自当缴于我朝。"
"至于税额几何,如何征收,还需陛下细细斟酌。"
"此法虽缓,却是源源不断的生财之道。"
朱元璋微微颔首,未置可否。
赋税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关重大,不可轻率决断。
见朱元璋陷入沉思,胡大老爷适时开口:
"陛下,若无他事,臣可否告退?"
"该议之事已毕,臣留此无益。"
朱元璋正自思量,闻听此言顿时恼火:
"胡惟庸,你究竟是何意?"
"领着朝廷俸禄,为朕分忧本是分内之事。"
"莫非朕竟令你如此厌恶?"
这本是自嘲之语,谁知胡大老爷直截了当:
"确实有些嫌弃。"
"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何必为那微薄俸禄劳心费神?"
"自然心生厌倦。"
此言一出,连始终沉默的傅友德也不禁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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