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夜晚的夜晚气温依旧不高，凉风卷过巷口，路灯将墙角窥视的人影拉长，在坑洼的地面上微微摇曳。
林清清确实缩在巷口转角的砖墙后。
她只是想多看一眼那个在温暖灯光下和朋友说笑、鲜活又明亮的女孩。
以前的兮兮总是被动的对人好，好像别人不找她，她就可以不和任何人说话。而一旦有人拜托她事情，她总是温柔而细心的解答。
现在，她好像变了。
她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两三年，变得如此开朗，甚至愿意主动社交了.....
可是自己呢....相处的时间甚至比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结果自己都做了什么.....
一步错，步步错。
能这样远远地看着，知道她过得好，或许……就够了吧？她攥紧了油腻的围裙边缘，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今天最后再看一眼，然后就该回店里收拾收拾，准备下班了。
就在她恋恋不舍地再次转头望去时——
昏暗的光线下，巷子里那两个依偎的身影，竟正朝着巷口的方向，一步步走来！
！！！！
心脏骤然停跳，随即血液疯狂地汹涌，几乎要破体而出！被发现了？他们看到自己了？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一切。
林清清猛地转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头也不回地朝着饭馆后门的方向一路小跑！
她跌跌撞撞地推开后门，穿过弥漫着油烟和洗洁精气味的后厨过道。厨师和服务员忙碌的吆喝声仿佛隔着一层水幕，自己犹如溺水一般，模糊不清。
她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把自己藏进地缝里，不能被发现！
最终，她逃到了后厨外的相对僻静、灯光也最暗的一个隔间。
这里堆放着一些清洁用具，平时少有人来。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瓷砖地面也无法冷却她滚烫的脸颊和狂跳的心脏。
“差点......就被发现了......”
她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进去，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只是这喘息声渐渐哽咽了起来，眼眶也渐渐湿润，“真没用.....林清清你真没用......兮兮应该，没发现吧...”
她沉浸在自己的慌乱和痛苦里，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隔间外的灯光下。
“没有哦。”
一道熟悉到让她灵魂都为之震颤的声音，温和，又清晰地响起。
“兮兮...？”林清清缓缓抬头，心跳逐渐加速。
光线里，她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紧接着，那个身影向前迈了一步，顶灯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恰好照亮了那张让她日思夜想又无比惶恐的脸。
云墨——或者说，顶着苏沐兮壳子的云墨——正眉眼弯弯地看着她，甚至带着点俏皮地歪了歪头。
“其实早就发现了哦。”
这句话将林清清方才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自我安慰瞬间粉碎。
“兮兮.....”她吓得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踉跄的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她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朝思暮想的脸，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兮兮......我......我......”她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就是不敢直视云墨的眼睛，“你.....你别误会，我.....我不是.....我没有恶意！”
“你、你别害怕.....我立马就走.......”
躲在更远处阴影里的苏沐兮，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看着那个曾经用错了方法，想将自己据为己有的人，他心中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言。
他紧抿着唇，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云墨此刻顶着的是他的身份，她流露出的关切，林清清会如何解读？他在这段破碎的友谊里，又该如何自处？
这份混乱感让他胸腔发闷。
社交，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
云墨扶住了林清清的胳膊，后者激动的身子都在微微颤动，万一突然逃跑摔了什么的，就得不偿失了。
可现在林清清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方才萌生的逃跑念头也烟消云散，她看着被云墨握住的手臂方寸大乱，却又不想挣脱。
“小心点，别激动。”云墨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这是属于苏沐兮声线的特质，却融入了云墨本身的柔和。
看着林清清泛红的眼眶和脸上未干的泪痕，云墨说没有丝毫同情是不可能的。
“兮兮......”林清清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溢出来，“我没想打扰你的.....我这就走.....”
“清清。”云墨抿了抿唇，忐忑道，“其实...我没有怪过你，你不用走的。只是有些事，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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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轻声细语，对林清清而言，却犹如能激起千层浪的巨石。
她愣神片刻，大脑开始极速运转，重复理解这句话，生怕误解了其中的意思。
少女机械的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甚至忘记了哭泣。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说，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
没有怪过？怎么可能？她像初中的周少青那样孤立了兮兮......兮兮可是没少跟自己骂周少青这个人的....
兮兮讨厌轻浮的人，而自己却为了独占她，采纳了别人的“阴招”。
“......没.......没有.....怪过我？”林清清的声音破碎不堪。
她终于肯对上云墨的视线了，但，却是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谎言或安慰的痕迹。
“嗯。”云墨肯定地点点头，坦然真诚。
她原本对林清清的态度就很复杂。
在巷子里听到苏沐兮亲口说出“没怪过她我只怪自己”后，她心里的那份疙瘩便解开了。
她理解了苏沐兮那份沉重的自责，也明白了林清清在苏沐兮心里，始终占据着一个“朋友”的位置，即使那份友情最终走向了歧路。
此刻，她只想将苏沐兮心底的话，借着这个身份传递出来。
而且她现在也可以排除一个隐患——林清清是刘月月派来，伤害自己和苏沐兮的。
“真的没有，如果可以，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林清清呆滞地看着她，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走。
她缓缓地、缓缓地顺着墙壁滑坐回冰冷的地面，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压抑的呜咽，而是洪水彻底决堤前的存蓄，很平静。
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仿佛被这句话撬动了一丝缝隙，愧疚、悔恨、痛苦以及那不敢奢望原谅的自责，化作泪水在眼眶打转。
她语不成句，却满是歉意。
云墨没有阻止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等道歉渐渐减弱，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林清清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才哽咽着，带着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开口：
“兮兮，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她垂下头手指绞着发丝，沉默片刻后，细若蚊喃道，“只是......能、能抱一下吗？就一下.......”
这个请求让云墨不知所措，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瞥向了苏沐兮。
这可不是她能决定的，身旁这个人，吃醋的敏感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万一又无理取闹...自己又得遭罪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少年点了头。
见此情形，云墨刚想转回头，思考该怎么抱时，林清清先行动身了。
她两步上前，急不可耐的抱住了云墨，双臂交叠在少女背后，力道很轻，生怕再弄痛了这位失而复得的珍宝。
然后就是彻底决堤的泪，还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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