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安邦:不是,你还真敢问啊。
看着一脸茫然的赢世民,郑安邦心里忍不住有些无语。
踟蹰片刻,才迟疑的解释道:“汉王和……汉王殿下,毕竟是您的……手足,嗯……就是这样。”
“……哦。”
听见这话,赢世民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愣了那么一瞬之后,赢世民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极不体面、近乎羞愧的感觉。
毕竟按理说,眼前这件案子,本就是一桩冤屈。
照律例,理应严查。
哪怕涉及到王公贵胄,也该秉公处置。
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律条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规矩。
可如今,两个弱女子,明明手里已经攥着真凭实据,却依旧不敢报官。
她们没有去京兆府,也没有去刑部,而是绕开了一切官署衙门,偏偏用最笨拙、最卑微、也是最激烈的方式,把事情捅到了坊间,把纸张贴到大街小巷。
这背后代表的是什么?
赢世民再清楚不过。
这代表她们压根不相信官。
更可怕的是,她们不相信皇帝。
在她们眼里,他这个天子,不是主持公道的明主,不是百姓最后的依靠,而是那种和庙堂中官官相护的污吏并无二致的人。
若不是这样,两个无权无势的女子,为何宁可散播传单,也不敢走入官府一步?
为何明明有了确凿的口供,却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肯敲响鼓楼之鼓?
这背后的原因,无需多言。
正是因为汉王的身份。
汉王是皇帝的弟弟,是王爵,是宗室。
她们怕告到官府去,结局不过是自己被噤声,甚至尸骨无存。
而那真正的罪人,依旧高坐在府邸之中,锦衣玉食,安然无恙。
这一瞬间,赢世民甚至觉得有些羞愧。
因为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不错。
登基十四年来,整肃吏治,斩戮贪官污吏不下三位数。
他自认为,自己确实做到了大致的公允,是个铁面无私的好皇帝。
而他也一直觉得,这个天下或许有坏官,有昏吏,甚至有贪腐污秽。
可百姓若是走投无路,若是心怀冤屈,仍然能仰头望见那个端坐在金銮殿上的人。
哪怕他们不信官,不信吏,他们也该信皇帝。
因为他才是大武的天子,是终极的主持正义者。
可如今,两个市井女子的选择,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因为在她们眼中,他和那些庸官、酷吏、权臣并没有分别。
她们宁愿背地里自印纸张,冒着被廷尉抓捕问罪的风险,在坊市之间暗暗张贴,只求百姓知晓她们的冤屈。
却从未生过一丝念头,说要仰仗皇帝主持公道。
那种隔阂,那种隔膜,叫赢世民第一次意识到,他与百姓之间,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亲近。
在许多底层百姓眼里,他并非无所不察的青天,而只不过是庙堂高处,另一个不可触碰的存在。
赢世民很难接受这样的一个现实。
但他没办法不接受。
毕竟就在半个时辰前。
当郑安邦突然闯进来,说要奏报此事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动容,不是震怒,不是立刻下令彻查。
而是压下。
他要压下去,避免动摇太子,避免搅乱国恩票新政,避免朝堂震荡。
更讽刺的是,他还什么都没说,三阁老和马宾王便已经心领神会,抢在他之前把话题转开,替他遮掩,替他隐瞒。
那一刻,他们和他是一体的。
这在赢世民看来,本是理所当然的朝堂之术。
可此刻回味,却只觉得像一个一个的大巴掌,毫不留情的甩在自己的脸上。
“呵呵……好一个汉王!”
极致的羞愧之后,往往就是极致的愤怒。
赢世民是何等脾性的人?
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在他眼里,他是皇帝,是天子,是大武天下唯一的定海神针。
若天下有弊,那绝不是因为他有错,而是因为有人坏了他的规矩。
若民心不安,那绝不是因为他失了公正,而是因为有人败坏了他的名声。
在他看来,错的不是自己。
错的,是汉王,是太子。
是那些胡作非为、恃宠而骄的宗室王子。
若不是他们乱来,怎么会让两个无权无势的妇人,宁可自印传单,也不敢去衙门喊冤?
若不是他们败坏风声,怎么会让百姓觉得,皇帝和那些庸官污吏并无区别?
若不是他们行事荒唐,怎么会让自己这个一心想做明君的皇帝,反倒被人怀疑,与“官官相护”的昏君无异?
于是此刻。
赢世民胸口的羞愧与刺痛,在心底滚滚翻腾了一瞬,便迅速化为滔天的怒火。
“来人!把汉王,给朕叫来!”
听见这话,殿中一片死寂。
而殿中几人,三阁老、马宾王乃至最不会看人颜色的郑安邦,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于是几人不约而同,齐齐躬身,告退而出。
不多时,殿门再度打开。
赢元昌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然而,还不等他给赢世民见礼,忽然就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一记巴掌,结结实实抽在他的脸上。
力道之猛,直接把他打得踉跄后退,半边脸瞬间红肿发麻,口角渗出血丝。
“皇兄?”
赢元昌捂着脸,满脸的不可思议。
毕竟自从他亲哥赢元方去世之后,赢世民就再也没搭理过赢元昌。
虽然该给的封赏、该有的体面,从未缺过。
但最多就是把他当个透明人,不理不睬。
像今日这样,当面一巴掌甩过来,他却还是生平第一次遇见。
那一刻,赢元昌整个人都懵了。
可他不是傻子。
他知道,陛下若是真的动手,那必然是大事。
于是他连擦血都顾不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哆嗦着开口:“臣弟……臣弟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赢元昌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而赢世民听见这话,顿时冷笑一声,盯着跪在地上的赢元昌,声音森冷地问道:“罪该万死?”
“好啊,那你倒是给朕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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