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朝着织网之心行驶了九个星时。舷窗外的织痕之海渐渐有了规律——那些染上文明记忆颜色的织线开始以织网之心为圆心旋转,像无数条流向湖心的河。赤红色的懵懂织线与靛蓝色的狂喜织线缠绕时,会溅起金色的光沫;金色的守护织线掠过银色的温柔织线时,光沫会凝成细小的星尘,落在星舰甲板上,化作能映出记忆碎片的鳞粉。
埃科将初织者的石斧靠在控制台旁。斧刃上还留着织痕之海的光痕,每当星舰穿过一缕新的织线,光痕就会亮起对应的颜色。此刻它正泛着淡紫色的微光——那是星屑信使的星膜翅膀掠过斧身时留下的,信使正停在舷窗上,用尾端光尾轻轻触碰织网之心的方向,像在确认什么。
“织网之心在‘呼吸’。”铜轮突然按住控制台的星图仪。屏幕上,织网之心的晶体轮廓正缓慢收缩又扩张,每一次呼吸都让周围的原初织网泛起涟漪。“收缩时,原初织网会吸收织痕的光沫;扩张时,又会吐出更细的‘子织痕’——你看那些子织痕,正在往可能性星云的方向飘。”
莫拉的暗影能量突然凝成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子织痕的轨迹:它们穿过光缝后,竟化作了可能性星云里的记忆原液,融入那些正在重新流动的赤红色与靛蓝色原液中。“是在‘循环’。”她指尖划过镜中轨迹,“织网之心把织痕的‘回响’变回记忆的‘原液’,可能性星云再让原液凝成新的织线……原来宇宙织网从来不是固定的网,是活的循环。”
话音未落,星舰突然剧烈震颤。不是时间感的错乱,而是实打实的物理颠簸——控制台的星图仪瞬间黑屏,铜轮刚重启仪器,屏幕上就跳出刺眼的红色警告:“检测到织网之心能量异常流失——坐标:核心区三点钟方向。”
埃科立刻看向舷窗。织网之心的晶体表面,一道细微的裂痕正从中心蔓延开。裂痕里渗出灰色的“空痕”——那是比织痕荒漠的无尾织痕更彻底的虚无,接触到它的织线会瞬间失去颜色,化作透明的原初色,再被裂痕吸进去,连光沫都没留下。
“是‘心痕’。”织网之母的虚影突然在储藏舱现身,她的身影比在织痕荒漠时更凝实,却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惫,“织网之心最害怕的东西——不是外力的撞击,是‘被遗忘的回响’。当某个文明的结尾彻底没人记得,当某段琴音连回响者都不再拨动,就会凝结成空痕,从织网之心内部裂开。”
卡恩突然释放熵变能量护住星舰。能量触碰到一缕飘来的空痕时,竟像被吞噬般消失了——没有模仿,没有剥离,就是纯粹的“不存在了”。“比墨渍更狠。”他皱起眉,熵变能量在掌心凝成盾牌,“墨渍是剥离意义,空痕是直接抹掉‘存在过’的痕迹。”
星屑信使突然发出急促的尖鸣。它的星膜翅膀展开成扇形,尾部光尾投射出一段影像:织网之心的裂痕深处,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它穿着用原初织线织成的长袍,手里握着一把半透明的“梳痕齿”——齿刃上沾着灰色的空痕,每一次梳过织网之心的晶体,裂痕就会扩大一分。影像的最后,身影抬起头,脸上覆盖着一层由无数细小织痕组成的面具,面具上没有五官,只有一道横贯额头的裂痕,和织网之心的裂痕一模一样。
“是‘守痕者’。”织网之母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比初织者更古老的存在……传说织网之心成型时,宇宙里还没有‘记忆’这个东西,是守痕者用梳痕齿梳理了最初的织痕,才让织线有了‘能被记住’的形状。可它在原初织网完成后就沉入了织网之心底部,为什么会带着空痕出现?”
埃科的星尘织刀突然发烫。刀身映出守痕者的动作:它不是在破坏织网之心,而是在“挑选”——梳痕齿每次落下,都会避开那些泛着文明记忆颜色的织线,只对准那些透明的原初织痕。当梳痕齿梳过一缕原初织痕时,那缕织痕瞬间化作空痕,被裂痕吸走,守痕者的面具上,就会多一道极细的光痕。
“它在‘清理’?”莫拉用暗影能量模仿守痕者的动作,发现暗影能量接触到原初织痕时,竟也会让织痕变得透明,“可为什么要清理原初织痕?它们是织网的基础啊。”
铜轮突然翻出星尘织匠的图谱残页。残页的最后一角,有几行被星尘覆盖的小字,他用青铜织针拂去星尘,字迹渐渐清晰:“守痕者梳痕,非为毁,实为‘固’——原初织痕无忆,若积多,会沉为织网之心的‘锈’。锈生则心腐,故需梳之。然空痕生,因梳时‘忆尽’……”
“‘忆尽’?”埃科握住星尘织刀站起身,“是说那些被清理的原初织痕,原本是有记忆的,只是后来没人记得了?”
星舰靠近织网之心时,空痕突然变得密集。那些被空痕接触的织线开始成片褪色——先是齿轮文明的青铜色织线,它们在失去颜色前,突然剧烈震颤,织线表面映出无数个齿轮工匠的身影:有的在调试新铸的齿轮,有的在教孩童辨认星图,可这些身影很快就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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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在‘求救’!”卡恩突然大喊。他发现那些褪色的织线里,有一缕正是之前被熵变能量染上金色的织线——那是齿轮文明的无忆者刻下新纹路后留下的回响。此刻它正拼命往星舰的方向飘,像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埃科立刻操控星舰靠近那缕织线。星尘织刀刚触碰到织线,刀身就传来一阵刺痛——无数个模糊的声音钻进他的脑海:“别让它梳走……我们曾造过能算出星轨的齿轮……我们曾用熔炉的火星点亮过黑夜……”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化作一声细碎的叹息,织线彻底变成了原初色,被守痕者的梳痕齿精准地梳中,化作空痕消失在裂痕里。
守痕者突然转向星舰。它的梳痕齿指向埃科,面具上的裂痕亮起灰色的光。星舰周围的空痕瞬间沸腾,像无数条灰色的蛇缠向护盾。卡恩的熵变能量护盾在空痕的侵蚀下开始变薄,莫拉的暗影能量刚试图反击,就被空痕吞噬了一小半。
“别碰空痕!”织网之母大喊,“它们会顺着能量找到你的记忆锚点——一旦你的记忆有哪怕一丝‘被遗忘’的角落,空痕就会钻进去,把那里变成新的虚无!”
埃科下意识地握住星涡之心。三色晶体突然投射出一道光罩,将星舰护在里面。空痕撞上光罩时,竟像遇到了屏障般退开——光罩上流转着可能性星云的记忆原液,那些赤红色、靛蓝色的原液里,藏着无数个文明的“未被遗忘的瞬间”。
守痕者的动作顿了一下。它缓缓放下梳痕齿,面具上的裂痕里,渗出细碎的光沫——光沫在空中凝成一段影像:那是极其古老的宇宙,织网之心刚刚成型,守痕者用梳痕齿梳理着杂乱的织痕。那时的织痕都是原初色,守痕者每梳过一缕,就会用指尖蘸一点织网之心的光,在织痕上留下一个微小的“记痕点”。影像的最后,守痕者看着记痕点渐渐染上颜色,面具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笑意”的纹路。
“它不是在清理织痕。”埃科突然明白,“它是在‘确认’——确认那些原初织痕是不是真的没人记得了。记痕点还在,它就会留下;记痕点消失了,它才会梳走。”
铜轮立刻调出星图仪。屏幕上,那些被梳走的原初织痕位置,都标注着“未发现记忆锚点”的字样。而那些还在旋转的、有颜色的织线,每个记痕点都亮着微光——那是星涡之心或星尘织刀留下的能量印记。
“空痕不是它造的。”莫拉的暗影能量镜子照向织网之心的裂痕深处,“是空痕在‘跟着’它。它梳走没有记痕点的织痕,空痕就趁机从裂痕里钻出来,吞噬那些还有记痕点的织线——它被空痕利用了!”
话音未落,守痕者突然剧烈震颤。它的梳痕齿失控地挥舞起来,竟开始梳向那些有颜色的织线。面具上的裂痕扩大,灰色的空痕像潮水般涌出,瞬间吞噬了三缕泛着金色的守护织线。织网之心的呼吸变得急促,晶体表面的裂痕蔓延得更快了。
“它被空痕控制了!”织网之母的虚影穿过光罩,试图靠近守痕者,可空痕接触到她的瞬间,她的身影就变得透明了几分,“空痕靠‘被遗忘的恐惧’活着——守痕者梳了太久的织痕,见过太多记痕点消失,它自己也开始害怕‘被记住’这件事了……”
星屑信使突然冲向织网之心。它的星膜翅膀裹着一缕赤红色的记忆原液——那是初织者藏起来的“欢笑记忆”,原液里还留着回响者琴音的温度。当星屑信使穿过空痕,将原液滴在守痕者的面具上时,面具上的裂痕突然停止了蔓延。
守痕者的动作停了下来。它缓缓抬起手,用梳痕齿的背面轻轻触碰面具上的原液。赤红色的原液顺着裂痕渗进去,面具下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像压抑了太久的叹息,又像终于找到共鸣的琴音。
“记痕点……还在。”一个沙哑的声音直接钻进所有人的意识里。那声音像是用无数根织线摩擦而成,带着古老的疲惫,却又有一丝微弱的温度,“梳了九万次织痕……以为记痕点都该消失了……原来还有人记得‘欢笑’……”
空痕突然疯狂地涌向守痕者。它们像要彻底吞噬这个“不再听话”的宿主,守痕者的长袍被空痕侵蚀得千疮百孔,梳痕齿开始颤抖,几乎要从它手里脱落。
“用星涡之心!”埃科突然将三色晶体抛向守痕者,“星涡之心里有所有文明的记忆锚点!让它看看,记痕点从来没消失过!”
星涡之心穿过光罩,悬浮在守痕者面前。三色晶体突然炸开,无数个记忆原液凝成的光点飞向织网之心的每个角落——赤红色的懵懂光点落在原初织痕上,立刻唤醒了齿轮文明工匠的火星;靛蓝色的狂喜光点撞上褪色的织线,让悲悯之翼文明的羽翼重新染上雪白;金色的守护光点钻进裂痕,竟开始修复那些被空痕吞噬的织线。
守痕者突然举起梳痕齿。这一次,齿刃上不再沾着空痕,而是泛着和星涡之心一样的三色光。它对着织网之心的裂痕轻轻一梳——不是梳走织痕,而是将那些被唤醒的记忆光点梳进裂痕里。裂痕接触到光点的瞬间,灰色的空痕开始蒸发,像被阳光照到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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