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粮行塌陷的巨坑如同大地上一个溃烂的疮口,漆黑的魔气混合着地下水的腥臭不断涌出,污染着周遭的空气,连月光似乎都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晦暗。
聂氏弟子们在外围紧张地布下隔离阵法,试图阻止魔气进一步扩散,但效果甚微。
蓝忘机揽着魏无羡,御剑而起,化作一道流光,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不净世。
夜风刮过耳畔,带着下方不断传来的土石崩塌声和魔气翻涌的嘶嘶异响,更添几分紧迫与压抑。
魏无羡靠在蓝忘机身前,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传来的、比平时稍快的心跳和紧绷的肌肉。
他知道,蓝忘机是真的动怒了,也是真的担心了。
那缕如同毒蛇般缠绕在月髓灵芝上的诅咒之力,虽被暂时压制,却像一根刺,扎在两人心头。
他尝试内视,能“看”到那株平日里温润流光的小家伙,此刻霞光明显黯淡了几分,原本纯净无暇的七彩光晕边缘,沾染着一丝极其细微却顽固的灰黑色雾气,正不断试图向内侵蚀,引得灵芝不时微微震颤,传递出烦躁与不适的情绪。
连带他自己心脉处,也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阴冷感,如同穿着湿透的棉衣,并不致命,却极其难受,且隐隐与远方某个未知的存在产生着恶意的联系。
“奶奶的…”魏无羡低低骂了一句,试图运转灵力去冲刷那丝诅咒,却发现如同用清水冲洗油污,收效甚微,反而可能刺激得那诅咒更加活跃。
“勿要妄动。”蓝忘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此诅咒歹毒,似与神魂及灵物本源相连,强行驱除恐伤及根本。回不净世再设法。”
“嗯。”魏无羡闷闷地应了一声,不再乱动,只是将身体更放松地靠进蓝忘机怀里,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沉稳气息。
他知道,蓝湛此刻承受的压力绝不比他小。
灵舟速度极快,不多时便回到了不净世那森严的堡垒之中。
聂怀桑早已得到消息,焦急地等在演武场上,见到两人平安归来,先是松了口气,待看到魏无羡略显苍白的脸色和两人凝重的神情,心又立刻提了起来。
“如何?没受伤吧?那边…”
“粮行已毁,魔气泄露,需立刻派人彻底封印那片区域,严禁任何人靠近。”
蓝忘机打断他的话,语气急促却不失条理,“魏婴中了对方陷阱,身负追踪诅咒,需立刻闭关设法解除。聂宗主,劳烦立刻请蓝氏长老与医修长老至静室汇合!”
聂怀桑听到“追踪诅咒”四个字,脸色瞬间煞白,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声应下,立刻转身亲自去安排。
蓝忘机则半扶半抱着魏无羡,快步走向不净世内最为安静、防护阵法也最完善的客院静室。
静室内很快便聚集了数人。
除了蓝曦臣和那位擅长医术与神魂探查的蓝氏长老名号凌虚长老外,聂怀桑还请来了聂氏一位专研诅咒邪术的年长老者名号枯木道人。
灯火通明下,魏无羡盘膝坐在榻上,褪去上身衣物,露出心口位置。
只见那周围白皙的皮肤下,隐约可见一丝极淡的灰黑色细线,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出阴冷邪恶的气息。
而当他稍微引动月髓灵芝的力量时,那灰黑细线便更加清晰,甚至试图朝着灵芝本体延伸。
凌虚长老和枯木道人轮流上前,以各种秘法仔细探查,脸色越来越凝重。
“好恶毒的诅咒!”
凌虚长老收回手,眉头紧锁,“此咒并非寻常追踪印记,更像是一种…‘共生标记’。它以极品魔源为引,邪神之力为媒,并非单纯附着,而是与灵物本源以及宿主心神产生了一丝极其诡谲的共生联系。强行剥离,极易引起魔源反噬,重创灵物根本,甚至可能波及宿主神魂。”
枯木道人嘶哑地补充道:“不仅如此,老朽观此咒纹,内含极其古老的怨力与契约之力,施咒者…恐怕并非凡人,而是借用了某种…类似‘神只’或‘古魔’的规则力量。寻常净化之法,难伤其根本,反而可能打草惊蛇,令其潜伏更深。”
蓝曦臣闻言,温润的脸上也覆上了一层寒霜:“可能确定施咒者方位或身份?”
凌虚长老摇头:“此咒高明之处在于,它只单向传递被标记者的气息方位,却完美隐藏了施咒端的痕迹。我们只能被动感知被标记,却无法反向追踪。”
静室内一时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无法驱除,无法追踪,这意味着魏无羡将一直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下,如同黑暗中的明灯,随时可能迎来致命的袭击!
而对方甚至可能通过这丝联系,施加更恶毒的影响!
魏无羡自己倒还算镇定,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也就是说,我现在成了个人形信标?走到哪都能给人家报个信?还挺方便哈。”
蓝忘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再胡说八道试试”的警告。
魏无羡立刻缩了缩脖子,乖乖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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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并非全无办法。”凌虚长老沉吟片刻,道,“此咒虽与灵物本源相连,但毕竟乃是外力强加,并非真正一体。或可以至纯至净之力,辅以稳固心神、隔绝天机的秘宝与阵法,将其暂时‘封印’隔绝,使其无法传递讯息,也无法侵蚀宿主。但这需耗费极大心力与珍贵材料,且非长久之计,一旦封印松动或遭遇更强力量冲击,仍会失效。”
“需要何物?云深不知处库藏,尽可取用。”蓝忘机毫不犹豫地道。
“老夫所需几样灵材,聂氏库中或许便有。”枯木道人也道,“我可绘制几张‘断魂锁魄符’,助加强封印效果。”
蓝曦臣点头:“我即刻传讯回云深不知处,令人将所需之物以最快速度送来。在此期间,忘机,你与魏公子便在此静室闭关,由凌虚长老与枯木道长协助,先行布下隔绝阵法,稳住诅咒。”
事情就此定下。
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静室内很快被布下了数重强大的隔绝与静心阵法,光芒流转,将外界一切窥探与干扰尽数屏蔽。
凌虚长老与枯木道人取出各种灵材,开始炼制封印所需的符水与阵基。
蓝忘机则坐在魏无羡对面,双手与他掌心相贴,精纯浩瀚的灵力如同温和的潮汐,源源不断地涌入魏无羡体内,帮他抚平那诅咒带来的躁动与不适,稳固其心神。
魏无羡闭上眼,感受着那熟悉而令人安心的灵力流淌,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调息状态。
怀中的月髓灵芝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被人帮助的力量,渐渐平静下来,微弱的霞光缓缓流转,自主地抵抗着那丝诅咒的侵蚀,甚至尝试着将其一点点逼离核心区域,虽然进程极其缓慢。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静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一名蓝氏弟子恭敬地送来一个玉盒,里面是刚从云深不知处加急送来的几样稀有灵材,其中甚至包括一小截千年温玉髓和几片散发着星辰光芒的叶子——天星兰的花瓣。
凌虚长老见状,面露喜色:“有这些宝物,封印成功率可大增!”
他与枯木道人立刻开始着手准备最终封印。
过程繁琐而精细,需要将各种灵材炼化的灵液以特殊手法绘制成复杂的符文,烙印在魏无羡心口周围,并引动阵法之力,形成一个强大的封印结界。
魏无羡始终保持着清醒,配合着两位长老的指引。
他能感觉到那些灵液带来的或温热、或清凉的舒适感,以及阵法力量落下时,那如芒在背的诅咒之力被强行压制、隔绝的滞涩感。
就在封印进行到最后关头,需要引动天星兰花瓣的星辰之力完成最后封锁时,异变又生!
那一直较为安静的诅咒之力,仿佛感知到了末日的来临,猛地剧烈挣扎起来!
那丝灰黑细线骤然变得清晰,甚至凸出皮肤表面,如同一条狰狞的细小毒虫,疯狂扭动,试图突破灵液的束缚!
一股更加阴冷、充满怨毒的精神冲击顺着那丝联系,猛地撞向魏无羡的识海!
“呃!”魏无羡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身体微晃!
“稳住心神!”蓝忘机低喝一声,立刻加大灵力输入,如同坚固的堤坝,牢牢护住魏无羡的心脉与识海!
凌虚长老与枯木道人也同时出手,指诀变幻,阵法光芒大盛,死死压制住那暴动的诅咒!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魏无羡怀中的月髓灵芝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彻底激怒!
它不再满足于被动防御,而是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霞光!
那霞光不再是柔和的七彩,而是凝聚成一种近乎纯粹的、冰冷的月白!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浩瀚、更加古老、带着无上威严与寂灭气息的力量,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月神苏醒,轰然降临!
静室内的温度骤降,地面甚至凝结起一层白霜!
那疯狂挣扎的诅咒之力在这绝对的冰冷与威严面前,如同遇到了克星中的克星,发出一声无声的凄厉尖啸,瞬间被冻结、凝固,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凌虚长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刻将最后一道蕴含着星辰之力的符文打下!
嗡——!
无数湛蓝与银白的符文在魏无羡心口亮起,交织成一个繁复而精美的多层封印结界,将那被彻底冻结的诅咒之力牢牢锁死在最深处,彻底隔绝了它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封印,成了!
所有人大大口喘着气,几乎虚脱。
方才那瞬间的对抗,虽短暂,却凶险万分,尤其是月髓灵芝最后爆发出的那股力量,让在场除了蓝忘机外的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敬畏。
凌虚长老看着魏无羡心口那完美成型的、流转着星辰与月华光晕的封印,又感受了一下那彻底沉寂下去的诅咒气息,抚着长须,眼中充满了惊叹与后怕:“奇迹…真是奇迹…若非这灵物最后关头爆发神威,彻底冻结了诅咒核心,老夫这封印,恐怕最多只能困住它七八分…魏公子,你这灵物…来历恐怕非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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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木道人也眼神复杂地看着魏无羡的心口,喃喃道:“那股力量…冰冷、死寂、却又至高无上…像极了古籍中记载的…‘太阴真意’…”
太阴真意?
众人再次被这个词触动。
就在这时,静室外再次传来脚步声,一名蓝氏弟子恭敬地呈上一枚玉简:“宗主,云深不知处加急送来的秘档复刻。”
蓝曦臣接过玉简,神识沉入,片刻后,他抬起头,脸上带着震惊与恍然交织的神情。
“秘阁中关于‘月神’与‘太阴’的记载虽零星散碎,但综合各方线索,指向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蓝曦臣的声音在寂静的静室内响起,“上古时期,曾有先天神只‘望舒’,又称‘月御’,执掌太阴星,巡夜布露,滋养万物。然因其性喜静,不涉纷争,渐隐于世。后洪荒崩裂,天道变迁,众神隐退,望舒之神迹亦湮灭于岁月。”
他顿了顿,看向魏无羡心口:“然有野史杂谈提及,望舒隐退前,曾于极阴之地留下一缕本源神性,或化为灵植,或凝为玉髓,以待有缘…因其力至阴至纯,可涤荡万邪,故又被某些邪魔外道称之为‘圣物’,妄图据之以求窥得太阴之力,甚至…复活某些与之相关的古老存在。”
“而与之相对…”蓝曦臣语气沉了下去,“某些信奉混沌与毁灭的古老魔物,则视太阴之力为死敌。其中最为凶戾者,号‘噬月幽荧’,状如巨眸,触手万千,能吞噬月光,散布噩梦与疯狂…其信仰虽早已被扑灭,但总有残余孽党,试图唤醒其主宰…”
秘辛如同拼图般一块块拼接起来。
月髓灵芝的来历、圣教的目标、那古老神念的呼唤、以及永昌粮行地下那眼球状魔物的壁画…一切似乎都有了模糊的解释。
魏无羡摸着自己心口那冰冷的、暂时被封印的诅咒,又感受了一下怀中那再次陷入沉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灵芝,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好家伙,他这随手一捡,不仅捡了个儿子,可能还捡了个上古月神的户口本,顺便成了恐怖分子和邪教徒的终极目标?
蓝忘机的手无声地覆上他的手背,温暖的掌心驱散了他指尖的冰凉。
那双浅淡的眸子里,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与守护。
“无论何种来历,何种因果,我与你同担。”
魏无羡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扬起那副惯有的、天塌下来当被盖的笑容。
“行吧,看来这热闹是越闹越大了。管他什么神神鬼鬼,想抢我的东西,就得先问问我的陈情答不答应,再问问含光君的避尘答不答应!”
静室内的凝重气氛,被他这句话冲淡了些许。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暂时的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诅咒虽被封,隐患犹在;敌人虽未现,獠牙已露。
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而揭开迷雾的关键,或许就在那株沉睡的月髓灵芝,以及那些湮灭在岁月长河中的、关于“望舒”与“幽荧”的古老传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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