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怪可怜的，把你手里的袋子给我，你去把这钱给他吧。” 卢秋的声音低沉，“至少能让他找个住的地方，过个好年。”
卢宝柚转过头，看着父亲递过来的钱，又抬眼看了看父亲脸上复杂的神情。
他没有说话，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
卢宝柚将自己抱着的一个装着零食的袋子递给卢秋，接过了那两张纸币。
接着他转身，朝着桥洞下那个蜷缩的身影走去。
脚步声在寂静的桥洞下显得格外清晰。
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那个蜷缩的身影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小兽，又往更深的阴影里缩了缩，几乎要把自己埋进桥墩的缝隙里。
只露出一双警惕又惶恐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闪着微光。
卢宝柚在距离对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他没有立刻上前，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过了几分钟，等对方适应一些后，卢宝柚才动了。
他向前又走了一小步，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不那么有压迫感。
伸出手，将两张红色的钞票递向那个小乞丐。
他的嘴唇似乎动了动，说了句什么，声音很低，被风声掩盖，远处的卢秋听不清。
他只看见那小乞丐犹豫着接过儿子递过去的钱。
然后，卢宝柚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试图靠近。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转身走了回来。
看着儿子顺利地把钱给到那小乞丐，又看着他走回来，卢秋脸上不由自主地绽开一个宽慰的笑容。
原来，和儿子相处，似乎……也不算太难？
“走吧，回家吃饭。” 卢秋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带着点轻松。
“嗯。” 卢宝柚应道，伸手想从父亲那里拿回自己的袋子。
就在这时，卢秋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他猛地抬起头，向上看去。
那笼罩整个上京市，如同定海神针般磅礴熟悉的守护气息，消失了。
……
绍平歌的气息彻底消散的刹那，整座上京市似乎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某条老旧街巷，路灯昏黄闪烁。灯光下，影子忽然扭曲、拉长，倏地缩回灯杆底部，消失不见。
……
一商场橱窗，展示着当季服装的人体模特静立。
突然，模特僵硬的关节发出“嘎吱”的刺耳摩擦声，紧接着，它猛地向前扑倒，四肢以诡异的角度反向扭曲撑地。
如同巨大的蜘蛛，“哗啦”一声撞碎钢化玻璃，消失在街道阴影中。
……
一所早已放假的小学，空无一人的教室。
一张布满涂鸦的旧课桌上，一支铅笔无风自动，在摊开的作业本上疯狂涂写。
几秒后，铅笔骤然悬停，笔尖对准墙壁，“咻”地化作一道残影，瞬间洞穿墙壁，破空而去。
……
某个居民楼阳台角落的破旧不倒翁，
公园废弃喷泉池底淤积的污水，无声地向上隆起……
无数的神秘蛰伏已久，此刻开始蠢蠢欲动。
这座繁华都市光鲜亮丽的表皮之下，属于“神秘”的暗面，正悄然苏醒。
……
006小队驻地，四合院内。
灯光明亮，气氛却有些凝滞。
夜幕小队和006小队的成员围坐在一起，桌上摊着扑克，但没人真正投入。
他们的目光时不时瞟向院外，或者彼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林七夜独自站在廊檐下的阴影里，背对着房间。
他闭着眼，脚下一圈夜色无声晕开。感知力悄然扩散至整个院落，又向外延伸出去。
安卿鱼低声开口：“开始了，气息消失的瞬间，复苏的‘神秘’数量激增。
光是驻地附近这一小片区域，我已经捕捉到至少三处异常的波动。其他地方……”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意思不言而喻。
整个上京……暗中竟然潜藏了这么多神秘。
安卿鱼的目光转向006小队的副队长袁罡：“真的不需要我们出手干预？”
袁罡沉默片刻，缓缓摇头：“这是新旧‘王’传承的关键时刻。
新王需要亲手立威，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宣告他的到来。
如果我们插手，震慑的效果将大打折扣，那些藏在更深处的‘神秘’只会观望，甚至轻视新王。
一旦压不住，后患无穷，整个震慑体系就崩了。现在，只能看陈涵的。”
安卿鱼眉头紧锁，对这个理由并不完全认同，但也没有再反驳。
廊下的林七夜依旧闭着眼，但他的精神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以驻地为中心，向着更广阔的城市蔓延开去。
一个、两个、三个……
八股强大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火炬，在他感知中无比清晰。
全都是克莱因境！
林七夜心中微凛。
他明白守夜人力量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但是，也没人告诉他会有这么多高阶‘神秘’啊。
作为大夏心脏的上京市，竟然潜藏着如此数量的顶级“神秘”，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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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八个，还都是稍微显露气息的，暗中会不会还有藏得更深的神秘，林七夜都不得而知。
上京尚且如此，其他城市的情况可想而知。
林七夜睁开眼睛，眉头紧皱。
他原本以为，上京市大体还在守夜人掌控之中。那些实力弱小的神秘数量太多，以震慑为主的方案勉强可行。
但此刻，感知到如此之多的克莱因境蛰伏，他瞬间改变了看法。
看来这所谓的震慑，也只是一种妥协而已。
如此多强大的神秘潜藏，一旦失控发狂，造成的破坏将无法估量。
上京市需要的，绝不仅仅是震慑。
它更需要一场彻彻底底的清洗！
若是以前，林七夜或许会认同袁罡、绍平歌他们的观点，认为震慑是必要的权宜之计。
但和李铭相处久了，尤其是亲眼目睹李铭如何以雷霆手段横扫日本人圈和高天原，灭绝尸兽之后。
那种摧枯拉朽、犁庭扫穴的霸道，早已在他心中埋下了种子。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身后安卿鱼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直接问林七夜：“我们真就这么看着？万一……”
林七夜转过身，平静的目光扫过袁罡和安卿鱼。
“先看看陈涵的手段，顺便历练一下新兵。若情况不对……”
他微微一顿，克莱因境的凛冽气息如同出鞘的刀锋，在院中一闪即逝，“直接杀干净。一群‘神秘’，不应该让守夜人瞻前顾后。”
袁罡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张口就要劝说。
但林七夜没有再看他，与自己的副队长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果然，什么威慑、平衡……都不如直接杀光来得干净利落，让人心头畅快！
林七夜自己也有些微怔。
这种近乎冷酷的杀伐决断，放在以前的他身上似乎有些陌生。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
‘是不是不太稳妥啊，这肯定都是李铭那厮的作风在影响我……’林七夜心中默默吐槽。
‘不过……这种感觉，可真不错啊。’
……
某处街道
卢秋干净利落地斩杀了这个突然从街角阴影中扑出的“川”境神秘。
他刚想朝感知中的另外一个‘神秘’所在位置赶去，猛地想起了什么，瞬间刹住脚步，转身看向几步外的卢宝柚。
“宝柚听着！” 卢秋的声音又快又急，“城里出事了，有‘神秘’在活动。
我必须立刻赶过去阻止，你马上回家，保护好你妈妈和你奶奶，用最快的速度！”
卢宝柚立刻上前一步：“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卢秋斩钉截铁地打断，一只手重重按在卢宝柚的肩膀上，力道很大，眼神异常严肃。
“回家，保护她们，这是我的命令，也是你现在的任务！”
他看着儿子略显稚嫩的脸，声音低沉下去：“按理说现在我最该做的，是立刻和你一起冲回家，确保她们绝对安全。
但是……宝柚，我先是一个守夜人，其次才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儿子。
有更多人正处在危险中，等着我去救！这是我的职责。”
“我也是守夜人!”
“起码你现在不算是正式守夜人，你妈妈和你奶奶也是需要保护的对象。”
卢秋的眼神复杂，里面有责任，更有对家人的歉疚：
“抱歉，这次我想自私一回，不想让你跟我冒险。
我把保护她们的重担先压在你身上了，儿子！”
卢秋那句“抱歉”，狠狠撞在卢宝柚心上。
印象中那个冷硬、固执的父亲，从未这样直白地表达过歉意。
一股强烈的冲击让他瞬间失语，喉咙发紧。
卢宝柚定定地看着父亲的眼睛，沉默了几秒。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看到儿子点头应承，卢秋紧绷的脸终于松动了些。
他用力地拍了一下卢宝柚的胳膊，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好样的，快走，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话音未落，卢秋再没有丝毫耽搁，猛地转身。
“你……你也要小心。”
卢秋身形一顿，接着摆了摆手，如离弦之箭，朝着感应中的位置疾冲而去。
卢宝柚站在原地，他望着父亲消失的方向。
被风雪模糊的背影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心中。
长久以来横亘在父子间的隔阂，在这一刻，悄然消融。
……
另一边，一家挂着“清泉澡堂”招牌的老店楼上。
丁崇峰手中的星辰刀划过一道寒光，将撞开么门，冲进来的“盏”境神秘劈成两半。
“妈的！” 他甩了甩刀，脸色难看，“这到底怎么回事？上京市怎么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神秘’？”
旁边，苏哲和苏元兄妹背靠背站着，手里也握着星辰刀。
两人都微微喘着气，显然刚经历过战斗。
“怪不得教官放假还让我们随身带着武器！” 苏哲抹了把额头的汗，警惕地扫视着门口，“原来在这等着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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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又有一个黑影冲了进来。
苏元动作迅捷如猎豹，一个侧身躲开扑进来的黑影。
“怎么回事，这些鬼东西怎么像闻着味儿似的，往我们这边凑？”
正在用刀格挡开黑影攻击的方沫闻言，眼神一凝。
他当然知道原因，自己身上那特殊的香气，对这些低阶神秘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在几人联手之下，冲进来的神秘再次被斩杀。
众人这才有喘息的机会，朝外面走去。
“刚才大概……是我的原因。” 方沫捂住伤口，声音带着歉意。
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开始从他的伤口处不断散发
“啥？你的原因？” 苏哲脸上满是惊愕，“除了能吸引蚊子，你还能吸引这玩意儿？靠！”
“嗯，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不能再连累你们和周围的居民了，我们先分开吧，我往郊外走！”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怎么可能抛弃同伴，不过往郊外去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
高楼天台上。
陈涵目光扫过下方暗流汹涌的城市，瞬间锁定了一个方向。
那里，有一个神秘正肆无忌惮的散发着属于克莱因境的气息。
“我过去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涵的身影已然从原地消失。
绍平歌望着陈涵消失的方向，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股奇异的波动以绍平歌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这是他的能力——入梦。
以他半步人类天花板的实力，足够影响整个上京。
下一刻，刚刚还在看电视的老人，眼皮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头一歪，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除夕前一天，还在写字楼里加班的白领，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住，趴在桌上进入深度睡眠……
所有民众都进入梦境之中，但是他们的身体，却像是梦游一样，还在活动。
无数人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本能地走向最近的地方，躲藏起来。
阁楼、车库、防空洞……
在绍平歌的引导下，居民沉默而有序地寻找着最近的藏身之处，将自己保护起来，随即陷入更深的梦境。
整个上京市，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空城”。
所有无关的普通人，都被妥善地“屏蔽”在了这场即将爆发的风暴之外。
做完这一切，绍平歌睁开了眼睛。
接下来，这里该是陈涵的舞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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