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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以南,灰岩堡的清晨裹挟着死亡的气息。
西面山脚下,焚烧尸体的柴堆仍在吞吐黑烟,像大地溃烂的疮口。天气虽然晴好,但空气中混杂着焦肉与血腥的腐臭,连晨风都吹不散。
城外绵延的军帐间,士兵们正拆解营帐,金属碰撞声与咳嗽声此起彼伏。
堡内庭院,连夜冲刷的石板仍渗着粉红色水渍,辎兵扛着麦袋小跑而过——他们正从灰岩堡粮仓紧急调粮填补昨夜被焚的缺口。
水渠边,几名士兵正用刷子拼命擦洗铠甲上的血垢,刷得水花四溅。
特遣队长斯坦利推开地牢的闸门,刺眼的晨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他大步穿过忙碌的庭院,沿着“剃刀坡”小跑而下,眼底还带着通宵审讯留下的血丝。
直到抵达东侧斜坡的统帅军前斯坦利才停下脚步。守卫无声撩开门帘——亚特正用匕首切开熏肉,银杯里的葡萄酒漾着暗红波纹,摆在面前的热汤冒着淡淡白气。
“大人,撬开了。”斯坦利嗓音沙哑如磨砂,“除了那个军官,其余几个骑兵已经供认,他们拆毁了三座石桥,烧光了沿途十七个村庄,还在上游……”他顿了顿,“向几条支流投了毒畜内脏和毒芹汁。”
亚特猛地放下匕首,“罗恩!立刻传令,全军禁止取用附近河水!已取水的水车全部倒空!”
侍卫长疾奔而出。
话音未落,连队长韦兹慌撞进帐,“大人!我手下七八个伙计去河边打水后上吐下泻,脸都发青了!”
亚特旋即起身,“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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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河畔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十余士兵瘫倒在淤泥中抽搐呕吐,口鼻溢出黄绿色泡沫。河水泛着诡异的油腻光泽,水面浮着翻白肚的死鱼,对岸滩涂上赫然堆着腐烂的羊尸与破裂的毒芹囊袋。
随军医士掰开一个士兵眼皮查看瞳孔,摇头道:“大人,这是烈性神经毒素,救不活了~”
亚特一脚踹碎岸边的水桶,木片迸溅中怒吼,“所有饮过此水者全部集中观察!让辎重队马上开挖深井!”
河风卷来对岸牲畜的叫声。亚特盯着漂浮的毒囊,忽然冷笑,“很好……既然米兰宫廷给我玩阴的,那就别怪我到时候心狠手辣!”他转向韦兹,“立刻派出人手,带上工匠,把沿途被摧毁的石桥给我以最快的速度恢复通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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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彻底升起时,河滩上中毒士兵的尸首已盖上了麻布。
水流依旧潺潺,却再无人敢掬起一捧解渴。战争最肮脏的爪牙,已悄然撕开伦理的最后一层薄纱。
“大人,那几个骑兵怎么办?”斯坦利问道。
亚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这些士兵尸体,冷冷道说道:“给这些伙计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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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特回到灰岩堡时,晨光已彻底驱散夜霾。
辎重部长斯宾塞见亚特进门,疾步迎上,脸上带着一丝庆幸,“大人,昨夜取水令下达前,我们的水车尚未出发。现已安排三组工兵在北坡开挖深井,最迟正午能出水。”他指了指远处正在架设的井架,“中毒的……是韦兹连队自己跑去河边的战兵。”
亚特长舒了一口气,“幸好你们没去,不然……”
这时,派往米兰的斥候风尘仆仆冲进庭院,单膝跪地,“大人,普罗旺斯大军已合围米兰!贝里昂伯爵说围城工事俱已完备,只等我军抵达便可发起总攻!”
亚特颔首,目光扫过正在收拾营帐的军队,“传令:全军休整至正午。饱餐之后,午夜之前我要看到威尔斯军团的旗帜插在米兰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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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主大厅内,安格斯将一本沾血的名册呈上。
“大人,已经全部清点完毕,粮仓存麦足够六千大军食用半年;地窖起出金币四千、银器十二箱;另有两屋子的铠甲兵器,全是贡萨洛从败军身上剥来的。”他翻到名册末页,“最骇人的是东侧塔楼——里面挂满了硝制的人皮,还找到几罐用眼珠泡的红酒。”
亚特冷笑,“这个疯子倒会享受。把这些银器熔了铸成奖章,战死者家属多分一枚金币。”他忽然踹了脚桌腿,“让斯宾塞把最好的熏肉和麦酒搬出来!今天要让每个士兵吃到喉管发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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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灰岩堡周边飘起诱人的肉香。士兵们围坐在火堆边上,完全沉浸在胜利的狂欢中。
“……四个!我割了四个耳朵!”一个缺了门牙的重甲步兵挥舞着血污的皮袋,对同伴炫耀,“光从那个骑士身上就摸出三枚银币!”
旁边脸颊带疤的弩手嗤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镶银的匕首,“看看这个!从贡萨洛的卫兵身上搞到的!加上上次到手的东西,够我回去买块好地了!”
更有人兴奋地比划着,“我一剑劈开那家伙的胸甲,里面的银项链直接掉我手里!队长只收了三成,剩下的够老子去酒馆快活一个月!”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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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笑声中,有人举起缴获的银杯痛饮,有人把玩着从守军尸体搜出的小银币。
短暂休憩中,今晨毒水的阴影早已被对财富和胜利的渴望驱散。
亚特带着侍卫队缓行在营地间,看着这群沉浸在掠夺喜悦中的士兵,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用手拍打士兵的肩甲,“吃饱些!到了米兰,有你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财宝!”
欢呼声如浪涌起。
当他勒马立于坡顶,身后是整装待发的数千大军。北风卷起猩红披风,他剑指米兰方向——
“出发!去碾碎那头雄狮的老巢!”
铁流再度北涌,马蹄踏过焦土,惊起啄食尸骸的鸦群。
灰岩堡的炊烟尚未散尽,征服者的目光已锁死下一颗头颅……
…………
米兰西南方的山丘密林中,骑兵团长洛伦佐和他的残部如受伤的野兽般蜷缩在橡树阴影下。
一百二十名骑兵狼狈地啃着发硬的熏肉和精麦面包,就着溪水吞咽时仍警惕地环顾四周——许多人铠甲上还凝结着昨夜的血痂,战马疲惫地垂头啃食草根。
昨夜他们钻入荆棘谷时,带刺的藤蔓撕破了披风与皮肉;干涸河床的卵石让战马屡屡打滑,不得不下马牵行;为绕开勃艮第空旷原野,他们蹚过冰冷的溪流,冰水灌进靴筒冻僵了脚趾。
直到半夜逃入这片密林时,有人刚下马就瘫倒在地,裹着湿透的斗篷昏睡过去。
副官递来水囊,“洛伦佐大人,我们是否撤回米兰?或许公爵大人能……”
“撤回去被送上绞刑架绞死吗?”洛伦佐冷笑打断,“我们丢了灰岩堡,烧粮草的队伍全军覆没——公爵大人只会用我们的脑袋安抚那些宫廷勋贵!”他猛地攥紧水囊,“但若能让勃艮第人中毒溃乱,我们也许还能活着见到公爵大人~
…………
此时,密林东南侧坡地。
普罗旺斯骑兵团长蹲身捻起一撮新鲜马粪,“这群杂种在什么位置?多少人?”
巡逻队长指向泥地上凌乱的蹄印,“往林子深处去了,至少百骑。”
骑兵团长诧异,“搞清楚这些家伙的底细了?确定是伦巴第人?”
“是伦巴第骑兵。”队长冷笑,“我们已经暗中观察过了,那个暗哨确实是穿的伦巴第人的铠甲……”
骑兵团长嘴角上扬,轻轻地挥了挥手。
三百普罗旺斯骑兵与两百弩手悄然合围密林。
弩手藏身灌木丛拉紧弓弦,骑兵则用沾泥的布包裹马蹄,如捕猎的狼群般悄无声息地缩紧包围圈。
…………
密林内,洛伦佐浑然不觉地继续部署,“我们必须夺回灰岩堡!勃艮第人现在肯定因中毒而混乱——”
“洛伦佐大人!”哨兵连滚带爬冲来,“东面发现身份不明的弩手!”
洛伦佐猛地拔剑,“上马!从西侧缺口突围!”
但为时已晚。
第一波弩箭已如毒蜂般射入林中,瞬间放倒十余名正在备鞍的米兰骑兵。战马惊嘶着扬起前蹄,将主人甩落在地。
“中计了!”副官格挡箭矢时大吼,“他们早埋伏好了!”
洛伦佐劈飞一支射向面门的弩箭,赤红双眼嘶吼,“所有人向我靠拢!杀出一条血路返回米兰!”
然而普罗旺斯骑兵已如铁壁般合拢。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照见林间纷纷扬扬的血雾与惊飞的鸟群——这场潜伏与反杀的博弈,刚刚拉开腥红的序幕……
…………
嗖!
嗖!
嗖!
弩箭的尖啸撕裂了林间的静谧。
第一波齐射如毒蛇出洞,瞬间将外围的十余伦巴第骑兵射落马下。箭矢穿透皮甲的声音闷如擂石,中箭者甚至来不及惨叫便滚落在地,被受惊的战马践踏得血肉模糊。
“举盾!围成圆阵!”洛伦佐声嘶力竭地吼道,挥剑格开一支射向面门的弩箭。
残存的米兰骑兵慌乱地收缩,用骑盾拼凑起脆弱的防线。但普罗旺斯弓弩手早已占据制高点,第二波箭雨又从树冠间倾泻而下,将三名举盾不及的骑兵连人带马钉在地上。
普罗旺斯骑兵团长高举佩剑,冷喝道:“收网!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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