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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渡劫归尘》·<柒>
    三个月后。

    山洞深处,一具完美的躯体在金色液体中缓缓成形。银白色的长发如水草般漂浮,修长的四肢微微蜷缩,仿佛沉睡的婴孩。突然,那双眼睛睁开了——淡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如两轮小小的满月,熠熠生辉。

    "周盼……"

    这个名字从新生的唇间溢出,带着无尽的思念与急切。金色液体迅速退去,躯体轻轻落在地面,手指试探性地动了动,然后握紧成拳。

    "成功了。"

    一旁的老者抚须微笑,将准备好的白袍递过去。陌尘——现在应该说是重生的陌尘——接过衣袍披上,动作还有些生涩。这具身体太新了,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需要重新适应。

    "记住,你只有七天时间。"老者严肃地说,"七天后若不返回灵池稳固神魂,将前功尽弃。"

    陌尘点头,目光已经投向洞口的方向。他能感觉到,在很远的地方,有什么在呼唤着他——不,不是什么东西,而是某个人。

    那个他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人。

    那个他承诺过会回去的人。

    ……

    周盼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

    如果他照了,会看到一个形销骨立的陌生人:深陷的眼窝,干裂的嘴唇,凌乱打结的黑发。曾经温润如玉的公子,如今像个游魂般在小镇边缘游荡。

    自从那晚陌尘消失后,他就离开了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小屋。不是怕"暗幕"再来,而是无法忍受那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回忆。现在他寄居在一间废弃的磨坊里,唯一的财产是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件陌尘留下的白袍。

    "今天……去了溪边……"周盼对着怀中的衣袍轻声细语,仿佛它能听懂一样,"看到了……你喜欢的……那种草药……"

    他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株紫色小草,放在衣袍旁边。这是他今天唯一的收获——陌尘曾经教他认过的止血草,虽然现在已经没人需要它了。

    磨坊外,雨越下越大。周盼缩在角落里,将白袍贴在鼻尖,试图寻找那已经几乎消散的气息——药香混合着某种独特的冷冽,那是陌尘身上的味道。

    "你说……会回来的……"周盼的声音哽咽,手指攥紧布料,"骗子……"

    符印挂在他脖子上,偶尔会发出微弱的光,但再也没传出过那个熟悉的声音。周盼开始怀疑那晚听到的"等我回来"只是自己崩溃后的幻觉。

    雨声中,一阵不寻常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周盼警觉地抬头,手摸向身边的木棍——这几个月他学会了保护自己,尽管大部分时候他更希望那些欺负他的人能给他个痛快。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了。周盼屏住呼吸,木棍攥得死紧。

    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雨中,银白色的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淡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光,如同夜行的野兽。

    周盼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不是因为这陌生人的奇异外貌,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像是一首遗忘已久的歌谣突然在心底响起。

    "你是谁?"他哑着嗓子问,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陌生人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扫过周盼怀中的白袍,又落在那枚挂在脖子上的符印上,金色瞳孔微微收缩。

    "周盼。"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某种奇怪的韵律,让周盼的心脏猛地一跳。

    "你……认识我?"周盼警惕地问,"你是'暗幕'的人吗?"

    "不是。"陌生人向前走了一步,周盼立刻举起木棍。

    "别过来!"

    陌生人停下,缓缓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不会伤害你。"

    "那你来干什么?"周盼的声音在发抖,"我不认识你……"

    "你认识。"陌生人轻声说,"用你的心看,周盼。不要用眼睛。"

    周盼摇头,把白袍抱得更紧了:"走开……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陌生人——陌尘——感到一阵刺痛。他预想过各种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周盼的精神状态比想象中更糟。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如今空洞无神,整个人瘦得几乎脱形,像一具行尸走肉。

    更让他心痛的是,周盼怀里紧抱的正是他曾经穿过的白袍。这个傻瓜,居然靠着一件衣服坚持了三个月……

    "你的符印,"陌尘轻声说,"是我给你的。"

    周盼的手指立刻攥住符印,眼神变得警惕:"不可能……这是陌尘的……他已经……"

    "死了?"陌尘苦笑,"是的,那具身体确实崩溃了。但现在,我回来了。"

    周盼的瞳孔扩大,呼吸变得急促:"不……你不是他……陌尘是黑发……你的眼睛……也不一样……"

    "因为我重塑了身体。"陌尘耐心解释,"但灵魂还是同一个。记得吗?你曾经发现我不是原来的'陌尘',你说我的气息不一样……"

    周盼的身体开始发抖,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闪回——那个雨夜,陌尘施展符咒时眼中闪过的金光;他发烧时皮肤下浮现的奇异纹路;还有最后那晚,他说"会引来更危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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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证明给我看。"周盼突然说,声音尖锐得像刀,"如果你是陌尘,证明给我看!"

    陌尘沉思片刻,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三根银针。周盼的视线立刻被吸引住了。那三根针的排列方式,陌尘拿针的姿势,都熟悉得让他心痛。

    "你左肩有一处旧伤,"陌尘边说边向前走,"是十三岁练剑时摔的,留下了暗伤。每逢阴雨天就会酸痛。"他又近了一步,"你第一次尝试针灸,把自己半边脸扎麻了,我笑了好久。"

    周盼的嘴唇开始颤抖,木棍从手中滑落。

    "你……你真的……"

    陌尘终于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地,平视着他的眼睛:"我回来了,周盼。就像我承诺的那样。"

    周盼死死盯着那双金色的眼睛,试图找出熟悉的痕迹。突然,他伸出手,颤抖的指尖触碰陌尘的脸颊,沿着轮廓一点点描摹,好像在确认这不是又一个梦境。

    "你的声音……"周盼轻声说,"有点不一样……"

    "新喉咙。"陌尘微微一笑,"需要时间适应。"

    "你的手……"周盼抓住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以前这里有道疤……"

    "新身体。"陌尘任他检查,"旧伤都没了。"

    周盼的呼吸越来越快,突然一把推开他:"不!你不是他!陌尘不会就这样离开又回来……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这么久……他不会……"他的声音破碎成呜咽,泪水夺眶而出。

    陌尘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崩溃。当周盼的哭声渐弱,他才轻声说:"你怀里那件衣服,是我去年冬天穿的。你总说它太薄,要我加件外套。"

    周盼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厨房里你打碎的那个蓝花碗,其实是我从修真界带来的最后一件东西。"陌尘继续说,声音温柔,"但我从没告诉你,因为看你内疚的样子很有趣。"

    "还有……"他伸手轻轻触碰周盼脖子上的符印,"这个叫'魂印',是我的本命法器。给你的时候,我就没打算永远离开。"

    周盼的眼泪无声滑落。这些细节,除了陌尘没人会知道。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就是陌尘,但三个月的绝望和痛苦筑起的高墙不是那么容易崩塌的。

    "为什么……"他哽咽着问,"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陌尘的眼神黯淡下来:"重塑身体需要时间。我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

    周盼摇头,泪水打湿了怀中的白袍:"每一天……我都以为你会回来……每一天……都失望……"

    "我知道。"陌尘轻声说,"对不起。"

    雨声填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周盼的情绪似乎耗尽了,变得异常安静,只是机械地抚摸着怀里的衣服,眼神空洞。

    陌尘试探性地伸出手:"把衣服给我好吗?"

    周盼立刻抱紧白袍,警惕地看着他:"不!这是我的!"

    "周盼,"陌尘耐心地说,"我人就在这里,你不需要抱着一件旧衣服。"

    "你不是他……"周盼固执地摇头,"他死了……我亲眼看到的……"

    陌尘叹了口气,知道短时间内很难说服他。这三个月的精神创伤不是几句话就能治愈的。他环顾四周,发现磨坊里阴冷潮湿,角落里堆着的干面包已经发霉,显然周盼这段时间根本没好好照顾自己。

    "我们先离开这里。"陌尘站起身,"找个干净的地方——"

    "我不走。"周盼打断他,"我要在这里等陌尘回来。"

    陌尘的心揪紧了。周盼的逻辑已经混乱,明明他就在眼前,却仍坚持要等一个"死去的陌尘"。这种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好吧。"他妥协道,"那至少让我生个火?你冷得发抖了。"

    周盼没有反对,只是把白袍抱得更紧了些。陌尘在磨坊中央清理出一块地方,用随手捡来的干柴生起一小堆火。火光映照下,他注意到周盼手腕上新增的伤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很新鲜。

    "周盼……"他忍不住抓住对方的手腕,"这是……"

    周盼猛地抽回手,袖子滑落盖住伤痕:"不关你的事。"

    陌尘强压下心痛,决定换个方式。他取出银针,在火上消了毒:"让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不管我是谁,至少我是个大夫,对吗?"

    周盼犹豫了一下,终于慢慢伸出手。陌尘的动作轻柔而熟练,和他记忆中的分毫不差。当银针刺入穴位时,那种特有的微麻感让周盼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

    "你……"周盼轻声问,"真的回来了?"

    "嗯。"陌尘专注地处理着他的伤口,"虽然样子变了。"

    "为什么……变成这样?"

    "原来的身体承受不了我的元神。"陌尘简单解释,"这个更……合适。"

    周盼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火光映照下的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银发金瞳的陌尘比黑发时更加妖异,却也奇异地美丽,像是传说中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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