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咒断裂
纪咏年从梦中惊醒,伸手摸向身旁——空无一人。
床榻另一侧冰冷得仿佛从未有人躺过,唯有几根银丝缠绕在他指间,证明昨夜不是幻觉。他撑起身子,胸口符文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墨尘?"纪咏年的声音在空旷的寝宫内回荡。
没有回应。不仅是没有声音,连那种通过血咒若有若无的感应也消失了,就像有人生生切断了连接两人的无形丝线。纪咏年扯开衣襟,惊恐地发现胸口的符文正在变色——从淡金转为暗红,边缘处开始溃烂。
"来人!"纪咏年厉声喝道,"传国师!立刻!"
侍卫慌忙入内,跪地禀报:"陛下,国师大人昨夜子时离宫,至今未归。临走前吩咐不得打扰陛下休息……"
纪咏年的手指深深陷入锦被。子时?那不就是他们……之后不久?他清晰地记得墨尘将他压在龙榻上的温度,记得那双金瞳中燃烧的占有欲,记得银发如月光般披散在他胸膛上的触感……怎么会在一夜欢愉后不告而别?
"找。"纪咏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翻遍皇城也要给朕找出来!"
侍卫领命退下。纪咏年试图下床,却因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痛跌跪在地。那不再是简单的灼烧感,而像是有人将熔岩注入他的血管,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他咬破嘴唇强忍呻吟,鲜血滴落在胸前符文上,发出"嗤"的声响。
血咒断了。不是暂时屏蔽,而是彻底断裂。这意味着墨尘要么已经……不,纪咏年拒绝思考那个可能性。要么是国师主动切断了联系,而这比死亡更令他愤怒。
"骗子……"纪咏年攥紧床柱艰难起身,"说什么命定之主……全是谎言……"
窗外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坠落。纪咏年踉跄着走到墨尘常站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清冷的檀香。案几上摊开的奏折批到一半,朱笔搁在砚台边,墨迹早已干涸。
最刺眼的是枕边一枚白玉简——那不是宫中之物,玉简表面刻着古老的穷奇图腾。纪咏年一把抓起来,指腹擦过图腾的瞬间,玉简突然亮起金光,投射出一段浮空文字:
「白翼穷奇与命定之主合,则契成。契成有三:其一,共长生;其二,祭一存一;其三……」
文字在这里突兀中断,像是被人生生抹去。纪咏年反复摩挲玉简,却再无法激活更多内容。共长生?祭一存一?这是什么意思?墨尘的离开与这有关吗?
"陛下!紧急军报!"殿外传来侍卫急促的声音。
纪咏年迅速将玉简塞入袖中,强忍疼痛整理衣袍:"进。"
侍卫跪地呈上信函:"北狄大军压境,扬言若三日内不交出杀害圣女的凶手,就要……"
"就要什么?"
"就要血洗边境三城……"
纪咏年冷笑:"好啊,让他们来。"他刚要撕碎信函,指尖突然传来异样触感——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尖锐如爪,轻易将信函撕成碎片。纪咏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分明是……穷奇的爪子。
侍卫惊恐地低头,不敢直视皇帝的异状。纪咏年迅速将手藏入袖中:"传令边关,备战。退下。"
待殿门关上,纪咏年再次展开手掌——异变已经消退,但那一瞬间的触感真实得不容否认。他想起玉简上的"共长生",又想起自己体内流淌的墨尘之血……难道这就是后果?
"陛下,丞相大人在外求见。"太监的声音再次打破寂静。
纪咏年深吸一口气:"宣。"
老丞相颤巍巍入内,行礼后直言:"老臣听闻国师失踪,北狄又大军压境……朝中议论纷纷,说国师是畏罪潜逃……"
"畏罪?"纪咏年眯起眼睛,"国师何罪之有?"
"这……刺杀北狄圣女……"
纪咏年拍案而起,案几应声而裂:"荒谬!圣女明明是自尽!"
老丞相吓得跪伏在地:"老臣不敢妄言!只是朝中有人质疑,国师既非人族,又突然失踪,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对陛下不利啊!"老丞相叩首,"老臣斗胆建议,不如暂缓寻找国师,先安抚北狄。他们提出和亲之请……"
纪咏年胸中怒火翻腾,那股灼热感再次席卷全身。他强自镇定:"和亲?"
"是……北狄可汗愿将其妹嫁给陛下,以续两国之好……"
"告诉北狄使团,"纪咏年一字一顿道,"朕宁可娶一只畜生,也不会要他们的公主。"
老丞相面色惨白:"陛下!此言恐激怒……"
"退下。"纪咏年转身背对老臣,"朕乏了。"
待殿内再次安静,纪咏年才允许自己弯下腰,大口喘息。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符文的溃烂已经蔓延到锁骨。他颤抖着取出玉简,再次尝试激活,却依然只有那残缺的信息。
"祭一存一……"纪咏年喃喃重复,突然灵光一闪,"难道墨尘是选择了……牺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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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比任何肉体疼痛都更令人窒息。纪咏年踉跄着走向墨尘的衣柜,猛地拉开——里面整齐挂着几件素白长袍,是国师常穿的款式。他将脸埋入衣物中,深深呼吸那上面残留的气息,仿佛这样就能找回消失的联系。
衣柜底部,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引起了他的注意。纪咏年取出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把银刀和一卷帛书。帛书上是墨尘工整的字迹,记录着各种血咒术法,最后一页却写着:
「若血咒断裂,以受咒者心血为引,可追踪施咒者踪迹。然此法凶险,轻则折寿,重则……」
重则什么?墨尘又没有写完。纪咏年苦笑,这个习惯真是令人恼火。他拿起那把银刀——正是墨尘平日用来取血的工具,刀柄上缠绕着细细的银丝,触手冰凉。
窗外,暮色四合。纪咏年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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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观星台寒风刺骨。
纪咏年赤着上身跪在法阵中央,银刀抵在心口。这是他根据墨尘笔记勉强复原的追踪术,阵法用朱砂混合他自己的血绘制,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陛下不可!"暗卫首领跪在法阵边缘,"此术凶险万分,若有不测……"
"退下。"纪咏年声音平静,"这是圣旨。"
暗卫不敢违抗,只能退到远处警戒。纪咏年深吸一口气,银刀缓缓刺入皮肤。鲜血顺着刀刃流下,滴在法阵中心,瞬间被吸收。随着每一滴血落下,法阵就亮起一分,直到整个图案如燃烧般耀眼。
"以吾心血,寻汝踪迹……"纪咏年念出帛书上的咒文,声音因疼痛而颤抖,"墨尘,你在哪……"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比血咒反噬强烈十倍。纪咏年眼前发黑,却坚持着将刀尖又推进一分。鲜血不再是滴落,而是涌出,在皮肤上画出与胸口符文相呼应的纹路。
突然,法阵光芒大盛!纪咏年脑海中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
——墨尘站在雪山之巅,银发与雪同色,金瞳望着远方;
——墨尘跪在一处古老祭坛前,胸口插着一把骨刀,鲜血染红白衣;
——墨尘被锁链束缚,悬在半空,下方是沸腾的血池……
最清晰的是一处山洞,洞顶垂落着无数钟乳石,地面刻有与玉简上相同的穷奇图腾。那地方纪咏年从未去过,却莫名熟悉。
"找到了……"纪咏年拔出银刀,虚弱地笑了。
就在他即将倒下的瞬间,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他。纪咏年抬头,以为是墨尘回来了,却看到暗卫首领担忧的脸。
"陛下!您……您的耳朵……"
纪咏年抬手摸向头顶,触到了毛茸茸的、不属于人类的器官——一对银白色的虎耳。他望向一旁铜镜,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如纸,眼中金光流转,头顶赫然立着与墨尘本体一模一样的耳朵。
"有趣。"纪咏年轻笑一声,随即陷入黑暗。
昏迷前,他最后想到的是:墨尘,你看,我越来越像你了……
寒玉棺中的告白
雪山之巅的风像刀子般锋利。
纪咏年一步一个血印地走在积雪中,银发早已与雪同色。他的靴子破了,指尖因寒冷而发青,却感觉不到疼痛——胸口的血咒烙印才是真正的折磨,那里如同被烙铁反复灼烧,提醒着他与墨尘的联系正在一点点断裂。
"陛下,前面有山洞!"暗卫指着不远处隐藏在冰凌后的洞口。
纪咏年眯起金色的竖瞳,那洞口隐约泛着微光,正是他昏迷前看到的景象。他加快脚步,却在洞口突然跪倒——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从血咒传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墨尘……"纪咏年咬牙撑起身子,"坚持住……"
洞内幽深曲折,石壁上刻满了古老的穷奇图腾。越往里走,纪咏年体内的血脉就越发躁动,仿佛有什么在呼唤着他。转过最后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圆形洞窟中央,摆放着一口通体莹白的玉棺。棺盖半透明,能隐约看到里面躺着的人影。洞窟四壁点着永不熄灭的鲛人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纪咏年的心脏停跳了一瞬。
"退下。"他哑声命令暗卫,"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待暗卫退去,纪咏年才一步步走向玉棺。随着距离缩短,棺内人影逐渐清晰——银发如雪铺展,面容安详如沉睡,双手交叠置于胸前,正是失踪七日的墨尘。
"墨尘?"纪咏年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没有回应。当他终于触到玉棺,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普通玉石,而是传说中的千年寒玉,触手冰凉刺骨,却能保尸身万年不腐。棺盖上刻着一行小字:
「献祭吾身,诛尽猎妖。愿吾主,长生无忧。」
纪咏年的爪子不受控制地伸出来,在寒玉棺上留下深深的划痕。他猛地掀开棺盖,寒气扑面而来,墨尘安静地躺在其中,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微笑,仿佛只是睡着了。
但纪咏年看到了——墨尘胸口插着一把骨刀,刀身已经完全没入,只留刀柄在外。那是猎妖人世代相传的灭魂刃,专门诛杀异兽神魂的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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