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雪暖香

    国师府的梅花开了第三遍时，朝臣们终于习惯了两位大人身上那些不合常理的异象。

    比如沈尚书批阅奏折时，偶尔会有细小的金莲从朱笔尖绽开；比如陌御史生气时，发梢会无风自动地飘起几缕银丝；再比如每逢朔望之日，皇城上空总会浮现若隐若现的并蒂莲影。

    "神君，松手。"

    沈晏第无数次拍开腰间不安分的手。冬日的阳光透过云母窗，将他案前的奏折照得透亮。陌尘从背后环着他，雪白长发垂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袍上，像一泓月光倾泻在玄色锦缎。

    "这封折子骂我妖孽。"陌尘的下巴抵在沈晏肩头，指尖点着某处朱批，"沈大人不该替本神君主持公道？"

    沈晏笔尖一顿，金瞳斜睨过来："昨夜是谁把说这话的礼部侍郎变成兔子的？"他腕间玉镯叮咚作响——那是陌尘用神力凝的禁制，防他滥用半神之力，"松手，还有十七份折子。"

    陌尘非但不放，反而变本加厉地吻他后颈。三千年的克制一朝溃堤，这位曾以清冷着称的神君像是要把所有亏欠的亲近都补回来。沈晏被扰得没法，反手一记清心诀拍在他眉心。

    "啪。"

    金光闪过，陌尘额间多了朵迷你金莲印。这是沈晏新琢磨出来的禁制，专治某神君不分场合的黏人。谁知陌尘怔了怔，突然低笑着将他搂得更紧："沈大人可知，这印记在昆仑是定情物？"

    沈晏耳尖一热。正要反驳，窗外突然传来玄霜帝君的咳嗽声："两位爱卿，朕的折子……"

    朱笔"咔嚓"折断。沈晏袖中飞出一串金线，将陌尘捆成个银茧扔到屏风后，这才整衣迎驾。玄霜进门时，只见沈尚书衣冠楚楚地立在案前，而屏风后隐约可见某个被裹得只剩脑袋露出来的神君。

    "陛下圣安。"沈晏面不改色地行礼，"臣正在教导陌御史……批阅奏章。"

    玄霜眼中金芒一闪，突然弹指解开陌尘的束缚："正好，北境雪灾的折子，就请神君亲自走一趟。"说着从袖中取出块冰晶，"顺便查查这个。"

    冰晶中冻着半片黑色羽毛——是混沌余孽的气息！

    沈晏的金瞳骤然收缩。自昆仑一役后，凌霄神君残部始终未清。陌尘也敛了玩笑神色，雪刃剑在袖中发出嗡鸣："何处发现的？"

    "冷泉斋。"玄霜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琴师的焦尾琴……昨夜突然自鸣。"

    沈晏与陌尘对视一眼。那架琴自混沌钟一役后就封存在斋中，能引动它的只有……

    "明月师弟。"陌尘的异瞳泛起寒意，"他还有残魂未灭。"

    暮色四合时，沈晏独自来到冷泉斋。推门就见焦尾琴悬在半空，琴弦无风自动，奏的正是《雪刃折》最凄厉的那段。琴尾烧焦处，一缕黑气如活物般游动。

    "出来。"沈晏掌心凝聚金芒，"否则我让神君再杀你一次。"

    黑气突然凝成少年形态。明月的残魂比在昆仑时更透明了，右眼的黑洞却依然狰狞："师兄还是这么狠心。"声音带着滋滋杂音，"我不过是想提醒你们……混沌钟碎片不止一块。"

    沈晏的金瞳微微眯起。明月生前最擅蛊惑，但这缕残魂确实没有攻击性："谁还持有碎片？"

    "最危险的地方……"明月的残魂开始消散，声音却愈发清晰，"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琴弦"铮"地断裂。沈晏猛地回头，只见陌尘不知何时立在廊下，雪刃剑正滴落黑色液体——他刚斩杀了另一缕混沌残魂！

    "问出什么了？"陌尘收剑入鞘，雪白长发间还沾着未化的冰晶。

    沈晏摇头，突然发现陌尘袖口有血迹："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陌尘任由他检查，红黑异瞳在暮色中格外幽深，"是玄霜师兄的。"

    原来所谓北境雪灾根本是调虎离山！当陌尘赶到所谓的灾区，发现的却是玄霜与混沌信徒的战场。那些疯子竟想用刑神剑碎片重启混沌钟！

    "师兄伤得不轻。"陌尘指尖凝出雪莲虚影，"我暂时封住了他的神脉。"

    沈晏突然按住心口。金莲印传来异样灼热，仿佛在预警什么。他猛地想起明月的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

    "国师府！"两人异口同声。

    夜色中的国师府静得诡异。当沈晏推开密室门，只见供奉在神龛中的混沌钟碎片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朵黑色冰莲。莲心处，玄霜留下的守护咒文正被一点点腐蚀。

    "是凌霄的气息。"陌尘的雪刃剑自动出鞘，"他没死透！"

    沈晏的光翼"唰"地展开。金瞳扫视四周，突然锁定某处——神龛阴影里藏着根极细的黑线，一直延伸到……

    "地下！"

    两人同时出手。神力击碎青石板，露出下方庞大的地宫。浓浊的混沌之气如井喷般涌出，瞬间腐蚀了沈晏三根光羽。陌尘立刻张开结界，却被黑气中突现的冰锥刺穿肩膀！

    "陌尘！"沈晏接住踉跄的爱人，金莲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混沌之气被暂时逼退，露出地宫全貌——中央祭坛上，玄霜帝君被十二根冰钉钉在青铜柱上，而主持仪式的赫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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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廉神君？"陌尘的异瞳剧烈震颤。那张与沈晏相似的脸，此刻却布满黑色纹路！

    "不，是混沌假扮的。"沈晏的光翼完全展开，"父君的神魂明明已经……"

    "已经与你们合一了对吗？"假廉神君的声音像无数人同时开口，"可惜啊，你们忘了最关键的碎片。"

    他抬手展示心口的黑洞——那里嵌着最后一块混沌钟碎片！原来当年"廉"神君不仅用身体堵住混沌之眼，更将最危险的核心封印在自己体内。而凌霄正是利用这点，在最终战时将混沌种子埋入了"廉"的残念！

    "现在，该物归原主了。"假廉神君的黑瞳转向沈晏，"我的……半身。"

    冰钉突然全部炸裂。玄霜从剧痛中惊醒，看到两人时瞳孔骤缩："走！他要……啊！"

    混沌之气如巨蟒缠上青铜柱。沈晏的光翼刚要上前，却被陌尘一把推开："别碰那些黑气！它会腐蚀神格！"

    雪刃剑化作流光刺向假廉神君，却在触及前被混沌凝成的盾挡住。陌尘掐诀唤出漫天冰莲，每一朵都带着净化之力。假廉神君却笑了，突然将黑洞对准沈晏：

    "你舍得伤这张脸吗？"

    沈晏的金瞳有一瞬恍惚。就这刹那分神，黑气已如毒蛇缠上他脚踝！陌尘不顾一切扑来，雪刃剑斩断黑气的同时，自己却被混沌之气贯穿胸膛！

    "陌尘！"沈晏的光翼瞬间染上血色。他抱住坠落的爱人，发现雪刃剑正在变黑——混沌在污染陌尘的神核！

    假廉神君缓步走来，黑气在他手中凝成刑神剑模样："多感人。和三千年前一样，你还是要死在他怀里。"

    沈晏突然平静下来。他轻抚陌尘惨白的脸，将额头贴上对方眉心："神君，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陌尘的异瞳已经开始扩散，却仍挣扎着抓住他手腕："不……许……殉……"

    "我不殉情。"沈晏的金瞳突然变成纯粹的金色，比太阳更耀眼，"我要你活着看太平盛世。"

    话音未落，他心口的金莲印浮到空中，化作万千金针刺入自己体内！这是同生契的反向运用——将所有伤害转移到缔约者一人身上！

    "沈明卿！"陌尘的嘶吼震塌了半边地宫。他眼睁睁看着沈晏的光翼寸寸碎裂，金发重新变回雪白，而自己体内的混沌之气却被尽数吸走！

    假廉神君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沈晏会用这种方式破解混沌污染。就在这瞬息破绽中，玄霜突然暴起，将藏在舌下的刑神剑碎片射入假廉神君心口的黑洞！

    "父君……安息吧……"

    黑洞剧烈收缩后轰然炸开。假廉神君的身影如沙粒般消散，最后时刻，那张脸上的黑纹褪去，露出"廉"神君慈爱的微笑："护好……昆仑……"

    地宫开始崩塌。陌尘抱着昏迷的沈晏冲出地面，身后跟着伤痕累累的玄霜。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沈晏心口的金莲印终于停止流血，但颜色暗淡了许多。

    "他强行分离了已经融合的神格。"玄霜探查后脸色凝重，"至少要温养百年……"

    陌尘的雪白长发垂落在沈晏脸上，像一层保护网。他轻轻吻去爱人额间的冷汗，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这次换我等你。"

    三个月后，早朝。

    玄霜帝君看着陌尘怀中昏睡的沈晏，额角直跳："神君，沈爱卿需要静养。"

    "我在就是静养。"陌尘理直气壮地调整姿势，让沈晏靠得更舒服些，"他喜欢听我念奏折。"

    众臣眼观鼻鼻观心。自从沈尚书为救神君重伤，这位曾经清冷的神君就彻底成了护食的雪狼，连陛下都奈何不得。

    "咳，那北境赈灾……"

    "我去。"陌尘打断玄霜，"但我要带沈晏一起。"

    玄霜扶额："极北苦寒……"

    "我有神力护体。"陌尘低头轻吻沈晏发顶，"不会让他冷着。"

    散朝时，有小宫女看见神君大人抱着沈尚书踏云而去。雪白的发与墨黑的袍在风中纠缠，像一幅流动的水墨画。云间隐约传来对话声：

    "神君，我手冷……"

    "这样呢？"

    "……还是冷。"

    "那这样？"

    小宫女红着脸跑开了。而云端之上，陌尘将沈晏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那里有朵小小的金莲，正随着呼吸微微发烫。

    [番外完]

    番外·初雪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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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巅的雪停了。

    沈晏望着玉榻边鎏金烛台上跳动的火焰，第一次觉得神火竟能如此灼目。三日前他与陌尘双神合璧，此刻体内神力仍在微妙地交融流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对方的气息。

    "冷么？"

    陌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比平日低哑三分。沈晏摇头，发梢扫过肩头未愈的伤痕——那是混沌之气留下的印记，如今覆着一层珍珠色的神光。他听见玉盏轻叩的声响，接着是雪纱帐被撩动的窸窣。

    "你确定要……"

    "神君这时候倒犹豫了？"沈晏转身时，中衣领口滑下半寸，露出心口将愈未愈的金莲印，"三千年都等得，今夜等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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