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花非吐血，人还是牢牢护住辛莲。
辛莲生生痛醒，睁眼就对上花非放大的脸。
他的眼泪颗颗滴落在脸颊上，辛莲觉得心也跟着烫。
“辛莲！你怎么样？对不起！我挡不了全部，墨雷还是跑你身上了！”
辛莲看见，花非身上那淡淡的金色光芒正渐渐流失。
是他的功德金光。
花非在用功德金光为她化解天道的愤怒。
还有他的本命武器，那个罗盘，几乎快碎了。
使用禁术，强行获得大乘修为，一定是有反噬的。辛莲一早就给自己贴了遮蔽气息的符箓，又不愿立誓，本以为可以暂时躲过天道。
谁知还是没逃过。
“轰——”
墨雷再次落下。
“呃啊——”
花非偏过头吐血，辛莲感受着巨大的痛苦，那是比以往任何受过的伤都更强烈的痛。
闻着血腥味，她鼻尖一酸，也不知是不是被劈得神志不清，竟然喃喃道：“花非……你压得我好疼啊……”
花非心口一痛，眼泪更多、更大地砸下来，从辛莲颊上流下，混入身下不知是谁的血液中。
念七壬眼尾瞬间红了。
楼煜疯狂地要过来，雁来月和洛南枝根本拦不住，索性架着他一起扑过来。
“师叔！”
其实花非明明撑在辛莲上方，一点没压着她。
在问剑台上血战三天三夜也不吭一声的人，这时候到底是因为墨雷劈在身上疼，还是因为看见伙伴和家人们保护自己而心疼呢？
花非哭着：“疼？知道疼才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总是这样不顾自己！”
他又往下压了压，尽力将辛莲拢在身下。
楼煜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哭着呼唤师叔。
无妄和濯枝雨、雁来月三人也使出浑身解数，试图破开结界。
一道又一道墨雷降下。
那样的威力，谁都觉得是要劈死辛莲不可。
何天衡起身：“大哥、三哥、六妹、九弟，请你们助我破开结界！”
辛莲绝对撑不下去的！他要去帮她！
何北竹毫不犹豫点头，翟秋声也道：“加我一个！”
暗处的褚峥终于走出来：“还有我！”
风傲天也说：“此雷电结界诡异，我愿助各位一把！”
钟去绝叹气：“老夫也愿助问心一力。”
几人各自占据一方，同时出手。然而他们的合力一击，也依然拿雷电结界毫无办法。
四位大乘和五位渡劫修士的灵力撞在结界上，也只是让其颤动几下，然后归于平静。
天道之力，无可撼动。
墨雷砸在结界上，雷电之力荡开，扫开周围所有人。
何天衡后退不止，咬咬牙，突然飞到空中，落在那结界上方。
既然破不开，那就在外面挡下雷劫好了！
他绝不能再看着师妹受伤了！
一道墨雷劈在他身上。
“呃——”
即便是半步飞升，也是瞬间被劈飞。何北竹接住弟弟，只能退开。
天道的意思很明显，谁都不许干预。
念七壬早有预料，双拳紧握，努力克制心中的怒火。
楼煜等人都被弹开。
谢苍谣、钟之宁也是一样。
十样锦气得要死，也急得团团转。
云行舟和华彩灯都没有灵力，槐安怨气重，姜书瑞是邪修，姜梓婷是尸鬼，这三人，都本能惧怕天雷。
无论是谁，都不能靠近，也没办法靠近。
曲云昭突然看向十样锦，低低道：“阿锦，你知道的，我前段时间发现气海中出现了奇怪的东西……现在，你可以让我调用你的神力，提升修为吗？”
如果像辛莲之前在玉门时那样，就算不能破开结界，那至少也能为她挡下几道雷劫吧？
十样锦眼中带泪，不用多想就摇了摇头。
“这和之前不一样，这是天道对她的惩罚，就算我们所有人都去挡，天道也只会更生气，由此带来更大的因果。”
没看这么多人都没办法么？
“花非能挡，是因为他本身与我们不同，游走在人鬼之间，难免有时候不受天道约束。”
雁来月愤恨：“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吗？！”
无人接话，大家都紧紧关注结界中的人。
何天衡被大哥扶起，心疼又无力。
“师妹……”
辛莲不断吐血，她看见花非的皮肉都焦黑了。
“……花非……你、你出去……”
“别……别为我……挡了……”
花非笑了笑，酒窝浅浅。
“辛莲……我们是……朋友吗？”
辛莲眼眶微热：“当然。”
“以后……你会……忘了我吗？”
这太像临别之言了。
辛莲吸了口气：“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就不会。”
“轰——”
罗盘彻底崩碎，四分五裂地掉在地上。
花非轻笑，露出红色的牙齿。
“呃——你、你骗人，我知道你不会的……我……我已经……看到了……”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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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琢玉尊者——辛若瑜。
这样的无双风姿，这样的气质，除了辛若瑜，还有谁？
钟去绝喃喃：“琢玉……”
严荡更是吓得要死。
辈分大的人都是见过辛若瑜的，但比如翟秋声、褚峥、风傲天、容轻这等还算不上老一辈的人，自是没见过辛若瑜本人，但也从他这双金瞳中窥出几分。
边晚苦笑，喃喃道：“辛莲说得没错，和琢玉尊者相比，我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只是一眼，就令他自惭形秽。
“师尊……”云行舟下意识轻唤。
辛若瑜转头，对几位徒弟安抚地笑了笑。
然后他走到结界前，神力开始撕扯墨雷。
察觉到他的干预，这一道墨雷已经是之前的三倍粗，带着天道的怒火。
辛莲看着师尊，有泪珠从眼角滚落。
她的师尊啊……
墨雷降下，辛莲的元婴从她气海中跑出来，骤然变大。
那与她本人一模一样的元婴，双手结印，抬眸定定看向上方的墨雷，眼神无畏。
“不要啊！”楼煜惊叫。
在所有人的惊慌中，元婴被墨雷劈得粉碎，化成光点，散入空中。
楼煜崩溃大喊：“师叔！！！”
没人比他更清楚，辛莲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元婴碎了，重修何其艰难。
苍穹再生异象。
一双平静、无悲无喜的眼眸出现在宽阔的天空上，然后缓缓合上，留下两串血泪。
辛若瑜已是悲痛至极，墨雷结界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又一道墨雷凝聚，重重的威压令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最后一道，也是最强一道。
辛莲的元婴都碎了，还有什么能劈的呢。
只有灵脉。
十样锦指着天怒骂：“你到底要干什么？这么多墨雷还不够吗？！有本事你劈我啊！我是神器，你劈我啊！”
辛若瑜心脏狂跳，墨雷落下时，他拼命撕扯着，冲进结界中，冲向辛莲。
“不！！！”
花非也无声大喊——不要。
十样锦是真的彻底慌了，天道到底是要做什么？它为什么要如此对辛莲？辛莲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来到下界？！
它看着那道辛若瑜也无法阻止的墨雷，只觉整个灵体都要被撕开了，心痛极了。
“不！太一！！！”
“轰隆——”
最后一道墨雷还是落在辛莲身上，化作密密麻麻的雷电，钻入体内。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那黑色的雷在辛莲体内游走，狂风扫落叶般，从上至下，将宽阔的灵脉碾碎。
辛若瑜扑进深坑之中，抱起辛莲，六神无主。
“莲莲！莲莲！你坚持住！有为师在！一切都没事的！有为师在！”
残留的墨雷传到辛若瑜身上，却没什么反应。
雷电结界消失，连带地上所有的雷电都消失了，天空瞬间晴朗。
众人都扑了过来，何天衡在自己的储物袋中不停掏着，丹药换了一瓶又一瓶。
“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
辛莲此时极其虚弱，神力她受不住，稍微好一点的丹药也受不住，辛若瑜只能缓慢地输送灵力。
“师妹！”
“小七！”
“小姐！”
“师叔！”
……
她口中不断有鲜血溢出，辛若瑜一手接住，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神情哀痛，似是要哭，却哭不出来。
“别吐，莲莲，你别吐了，求你！”
辛莲流了太多血，这被墨雷劈出的坑中像是浅浅的血池。血泊之中，她的右半边身躯只剩下白骨，元婴、灵脉尽毁，一头墨发也渐渐变白。
所有人都十分清楚地感知到她的生命力在渐渐消逝。
出气多，进气少。
好像把体内所有的血都吐干了，她终于停下，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缓缓扫过难过的师兄师姐们，然后落在辛若瑜身上。
“……师……尊……”
辛若瑜肝肠寸断，哽咽答应。
“为师在！为师在这里！”
他最乖巧、最懂事的宝贝啊！
辛若瑜仰头痛哭，目中竟然流出血泪。
“师尊！”华彩灯急急扶住他，眼中泪花闪烁。
嫣红的泪珠在瓷白的脸颊上滑落，触目惊心。
木三岐难受极了。
神木无泪，之前那两滴泪是阿瑜的灵魂和神树共鸣而生出的露珠，现在的血泪正是阿瑜的灵魂之血啊！
兰四阙提灯飞下来，想要说什么，却又停住。
辛莲抬起右手，想为师尊拭泪，但她手上都是血，瑟缩了一下，又想要收回来。
辛若瑜却握着，丝毫不嫌弃地蹭上自己的脸颊。
“很疼是不是？没关系，马上就不疼了，有为师在，为师会保护你们的，不会有事的，为师会治好你……”
他有些语无伦次，不断重复“为师在”，那是辛莲幼时做噩梦醒来听见最多的话。
她扯开嘴角，勉强笑了笑。
“师尊……”
终于能这样呼唤他。
辛若瑜疯狂点头：“我在！为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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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再伤害我们了……”
秦章、楼纪明都已经解决，岁南和岳承义也逃不开辛若瑜的控制。
确实不能再伤害她们了。
辛若瑜心口揪痛，哭道：“对！你说得没错，没人能再伤害我们！所以莲莲，坚持住好吗？不要丢下我和阿舟他们！”
姜书瑞哇得哭出声，死死揪着辛莲的衣角。
“小七！小七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们！”
扑过来的楼煜哭喊：“师叔！你不要丢下小煜！你答应过的！绝不再丢下我！”
十样锦痛哭：“太一！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们！你还没见见重微，象五也一直在等你去看她！不要丢下我们啊！太一！”
丹药一颗颗喂入辛莲口中，却又被呕出来，输进去的灵力也散出来。
辛若瑜无比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人正在走向死亡。
他紧紧抓住辛莲的手：“莲莲！再坚持会儿好吗？求求你！再坚持下！我们都不能没有你……”
“师妹！你不要睡！清醒点！”
“小姐，一盏灯不能没有你！”
“辛莲！我们还约好了要去北泽！”
“启明星！你答应过教我七阶符箓的！你不能不守信用！”
“……”
耳边无数人的呼喊渐渐远去，辛莲的眼前模糊地只能看见辛若瑜的眼睛。
连他的声音，也像是隔着雾气，根本听不清。
她感觉到，深重的湿水漫上身体，犹如黏腻的双手，想要将她狠狠拖下去。
她当然要坚持。
不然这么多年，她是如何走到现在的？
不过，确实有点累了，什么人、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气。
辛莲合上了眼睛，歪头，似是睡了过去。
生机已无。
人群一静。
辛若瑜抖着唇，不可置信地轻声呼唤：“莲莲？莲莲？辛莲！”
“啊——”
痛苦的嘶喊爆发，响彻天地。
辛若瑜紧紧搂着徒弟，后悔如潮水淹没了他。
“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不先解决他们！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出手！啊啊啊啊啊！”
风华绝代的琢玉尊者，此刻狼狈至极，抱着徒弟痛不欲生。
钟之宁双眸通红，谢苍谣再次流泪。
季朝雨扑到任泱怀里大哭，齐改之面色悲痛。
翟秋声面无表情，郝连乘眼中悲色弥漫。
所有围着的人都黯然神伤。
辛若瑜很快抱着辛莲起身，小心揽着她的肩骨和手骨。
已看不清是疯癫了还是尚有理智。
“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为师一定会治好你！莲莲乖，不怕！有为师在，为师会保护好你们。”
白发女子安静躺在辛若瑜怀里，头颅无力地垂下。
兰四阙大手一挥：“我们走！”
一群人消失，只留下一座被劈得深深凹下去，寸草不生的山头，以及一个小血坑。
何家和一盏灯的人也飞速前往北泽。
不请自来者，眨眼间离开，只剩寂静无声的剑宗。
钟去绝依然望着血坑，似是在出神。
钟之宁突然朝钟去绝跪下。
“弟子恳求太师祖，将九轮玉心珠，交给琢玉尊者。”
众人：！！！
“大胆！”钟奕呵斥，眼中薄怒顿生，“九轮玉心珠乃是剑宗至宝，岂能容你放肆！”
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九轮玉心珠，是否能救活她？
钟之宁抬眸，丝毫不惧数位长辈的目光，字字珠玑。
“岳承义勾结魔族，戕害世人，本就罪该万死！辛莲虽然欺骗边师叔在先，但她拜师以后，并未祸害剑宗，也未伤害任何剑宗弟子！问剑台上，一切恩怨已经了结！为何容师祖偏不放过？！这雷劫虽是她该受的，但起因也在剑宗！既如此，赔上九轮玉心珠，又有何不可？！”
一旁的容轻呆呆看着血坑，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闭嘴！”一人气极，“之宁！你怎可冒犯容师祖？辛莲她……”
谢苍谣也朝钟去绝跪下：“弟子谢苍谣，恳求太师祖，将九轮玉心珠，交给琢玉尊者。”
唐芜、西门凌、萧一骁等人也跟着照做，齐声恳求。
长老们傻眼了，脾气暴躁的两三人轮番怒骂。
钟之宁神色不变，只看着钟去绝，重复恳求。
钟奕又惊又怒：“钟之宁！你可知自己是在做什么？你到底是真心口如一，还是因为爱慕她，才置剑宗于不顾？！”
九轮玉心珠是剑祖传下，在剑宗的地位和神剑一样，就是定海神针。
神剑有灵，向往自由，总是在外游玩，等待有缘人带它回来。
而九轮玉心珠，就是剑宗的基石，虽然谁也没见过，但它却令剑宗所有人安心。
钟奕是真担心儿子道心有损。
他走的是无情道，却对辛莲动心。少年情窦初开，他们还想着日后或许就看淡了。但三刀雪拔不出来，他还敢要九轮玉心珠！
这！这已是用情至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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