岬角边熄了灯的双层游艇。
苍芙坐在二层甲板，通过操控新鲜出炉的初代微悬设备远程围观海滩上的动向。
她给初代微悬设备起名“苍穹一号”。
早在两天前，她带着纪采星专程来了一趟港口。
测试苍穹一号性能的同时顺便扫描了一下仓库和货轮，这才发现韩启忠在仓库里放置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真正值钱的物件被压在货轮最底下的船舱。
三个集装箱的量，都是昂贵的重武。
粗略估算一下，大概值三千万西洲币。
苍芙将搜集到的数据交给混迹在岳藏锋人手里的珍夷堂成员，并和陆惟生一起制定了一套撬走重武的详细方案。
这会儿依照方案进行得很顺利。
响尾蛇和银色闪电一到，岳藏锋和武装保镖胶着的对峙状态被打破。
两方人马前一秒还是敌对状态，在看到数倍于自己的火力装备的雇佣兵团时，瞬间决定结盟。
一言不发，直接开打。
短短一分钟，整条海岸线陷入一片激烈的火光。
“砰砰”声不绝于耳。
方贺南亲临现场，端坐在一把折叠椅里，对着周雪瑶招招手。
“保温杯。”
“……”
周雪瑶没吭声，转身后狠狠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她把保温杯塞到方贺南手里的动作可算不上温柔，方贺南斜了她一眼，冷嗤道：“陆惟生真是把你们惯得一点规矩都没有。”
周雪瑶没接话茬。
心底痛骂了一句我惯你大爷。
江维宸难得被重用，这会儿正架着高精度望远镜郑重观望战况，眉头紧锁，神情肃穆。
鹤田斜了他一眼，轻声骂了句装个屁啊。
高精度望远镜刚好能将整片港口连着海湾收入眼底，除了一个地方——
巨型货轮背后的视线盲区。
无月之夜里，海面漆黑宛如深渊。
在这片水域之上，珍夷堂成员正根据苍芙的指令，在船身切出一道规整的方型切口，露出里面塞满了珍贵重武的集装箱。
切割的噪音在火拼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用于照明的手电筒亮光亦如是。
两辆低噪中型游艇轮番往返，直到三个集装箱全部被掏空。
苍穹一号牢牢吸附在船身，经过升级的cidc全开，朝四面八方持续释放探测信号。
“有人来了，把切割开的集装箱和船体塞回去固定好，倒计时七秒。”
被潮汐牵引的海浪晃动游艇。
微电流产生的滋滋声里，苍芙的嗓音沉稳有力。
“收到。”
“倒计时五秒。”
“……”
“撤。”
随着苍芙一声令下，堆满集装箱的逼仄过道里，嗖得闪过一束雪亮的探照灯。
船体完整，过道里也空无一人。
仔细查探一番后，武装保镖握着熄了探照灯，靠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离开。
徐萦章带领成员小心翼翼伏在游艇底部，等待苍芙解除警报。
片刻后，苍芙道：“没事了。”
“呼……”
徐萦章松了口气，心想这任务还真是刺激。
“搬完了吗？”苍芙又问。
“大概还剩四箱的样子。”
“不要了，迅速撤离。”
“是。”
徐萦章没有半点异议，火速启动游艇离开。
等武装保镖发现重武被盗，吆喝着集结人手、涌到甲板上开启船舶探照灯时，海面上只留下了一串轨迹异常的白色泡沫。
很快，白色泡沫被翻涌的浪花扑灭。
“操。”
保镖头子顷刻间面如土色。
他后退两步，双手盖在脸上，用力搓了两下。
“老大，怎么办，要先告诉韩总吗？”
“人应该还没走远，立刻驾驶快艇去找！”
“可是……海滩上的保镖二队和四队刚刚向我们发来了增援请求……”
“行啊，那就由你去告诉韩总整整三箱重武被截得只剩四盒，你看韩总会不会愿意从军方手里保我们不死！”
保镖头子一把揪住男子的衣领，哑着嗓子咆哮。
唾沫星子溅了男子一脸。
男子狗头直摇，表示立刻就去找货。
保镖头子松开他，在男子哒哒跑走的脚步声里，叉腰背过身。
心底生出浓浓的恐惧，为了掩盖，他对着黑漆漆的海面狠狠啐了一口。
另一边，苍芙带着冯希等人跃下双层游艇。
游艇启动自动驾驶系统，作为诱饵飞速向着离岸海域滑行。
五分钟后，数辆喷气式快艇冲向游艇，将其层层包围，在发现游艇空无一物后，愤怒的保镖头子扛起机枪一通发泄。
将昂贵的双层游艇打成了筛子。
珍夷堂公频里，徐萦章语气难掩兴奋。
“这里是新松分支徐萦章，货物已全部得手，即将流入黑市分销往珍夷堂总部。”
“我靠，徐萦章你牛啊。”
“咳咳，任务还没结束，先别夸。”
“不是，用集装箱装的重武诶，就这么简单搞定了？徐萦章你从实招来，背后是不是有高人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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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必须的，要不是苍……”
“都给我安静，徐萦章，从公频里撤出去。”
高仲芳一发话，公频里瞬间一片寂静。
“好的芳哥。”
徐萦章一句话没有，立刻滋一声切断通讯。
陆惟生靠着厚重的机车，听完舒圣的汇报后并没有说话，而是在群里@祝康莉，问她自己的辞呈有没有准备好。
“已经准备好了。”
“稍后发给我过目。”
“好的陆总。”
前一秒舒圣还在感慨陆惟生过于淡定，下一秒，海滩上的态势忽然扭转。
和雇佣兵鏖战的保镖二队和四队得知重武被劫，顿时方寸大乱，崩溃间调头再次将枪口对准了岳藏锋。
岳藏锋：？
银色闪电头子雷诺瑞兹端起的枪口忽然被岩崎按住，在水泥地上留下一排深深的弹坑。
雷诺瑞兹：？
岩崎摇摇头，“先等等，有问题。”
雷诺和岩崎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交情可不像杜青山和费尔蒙那样塑料。
因此迅速达成共识，双双抬手握拳，硝烟暂止。
岳藏锋看着尚在冒青烟的枪口，后退一步，面露不解：“怎么好好的忽然撕破脸？”
“呵，岳老板倒是会反咬一口。”
保镖头子从舷梯上下来，跳上码头，一步步走向岳藏锋。
眼底涌动着深深怒意。
仿佛要吃人。
“你什么意思？”
岳藏锋一招手，背后七零八落的小弟围拢过来，呈扇形将他簇拥在中间。
“我什么意思？你表面上和我们结盟，背地里暗度陈仓是吧？”
“你tm的在放什么屁？”
岳藏锋脾气向来一点就炸，没头没尾地被暂时的盟友指责，火气上来，他忍不住用胸膛去撞保镖头子的胸口。
“你tm的又在装什么傻？？”
两人你撞我，我撞你，就这么顶了起来。
岳藏锋的体格当然不如常年锻炼的保镖头子，顶了两下就气喘吁吁，退回去撑着小弟的肩膀，一边用高声质问挽尊：
“你tm把话说清楚，老子暗度什么玩意儿了？啊？？”
“好好好，死不认账是吧。”
保镖头子撸起袖子，用力指向货轮。
似要将空气戳出一个洞来。
“货轮底舱，三个集装箱的重武，在你到达港口后不翼而飞！有这么巧的事吗？啊？？你问问杭总请来的雇佣兵，有这么巧的事吗？”
岳藏锋&岩崎&雷诺&方贺南：什么玩意儿？？货没了？？？
由于各方表情过于一致，保镖头子也懵了一瞬。
什么情况？？？
到底谁在演？？？
方贺南嗖得从椅子里站起来，折叠凳哐啷一声倒在后方岩石上。
在停止火拼的深夜港口，这动静显得尤为清晰。
哗啦啦。
霎时间，所有枪口同时对准了方贺南所在的方向。
“谁？给我出来。”
岩崎嗓音低沉，听起来有种中年陆惟生的风范。
方贺南冷嗤一声，挥挥手，示意gasoline和军方人员跟上。
他一身联盟官/员/服，在周围乌泱泱的迷彩图案里显得格外扎眼。
岩崎第一个反应过来，顿了顿，语气放软，“方局？”
“是我，”方贺南推了推眼镜，将视线转向保镖头子，“你说船舱里的货没了，是真是假？”
“你又是什么人？”保镖头子满脸警惕。
“这位是东洲驻联盟最高代表，方贺南方代表。”军方统领介绍道。
“我操，联、联盟的人？”保镖头子立马怂了。
“方局，你答应了不干涉我们的。”
岩崎对方贺南携大批军方潜伏的行为感到不满。
他隐隐觉察出，方贺南所谓的同mr.hang合作或许也没有那么纯粹。
“不干涉的前提是你们能内部解决问题，现在货没了，杭耀军拿什么和我保证不在大后天的宴会上捣乱？”
方贺南冷冷扫了岩崎一眼。
他懒得同这帮人废话，说完抬手指了一圈，意思是逮捕在场的所有人。
“一个都不许放过，反抗者就地解决。”
“是，方代表。”
“啧。”
方贺南向来嫌“方代表”这个称呼难听，每次听到都要皱眉啧嘴。
“等、等等，方、方代表，我们只是依照韩总的吩咐保护船上的货物，这、为什么要把我们也带走？”
保镖头子大惊。
“为什么？还问为什么，本代表现在怀疑你们监守自盗。”
“这、这……”
方贺南没工夫听他废话，侧眸愠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是。”
话音刚落，军方和gasoline一齐涌入港口。
惊慌失措之下，保镖头子转身攀上舷梯试图逃跑，处于混乱中的脑子飞速运转，想出一个极好的方法——
干掉所有人，驾驶货轮从公海逃离。
子弹擦过他的头顶打中甲板栏杆，溅起一片绚烂的火星子。
保镖头子双眸猩红，手脚并用越过栏杆，在甲板上滚了两圈后，推开疾冲过来询问情况的其他保镖，一路横冲直撞到达驾驶舱，掀开盖板，从腰间解下备用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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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入锁匙，向右拧动半圈。
然后重重拍下黄色按钮。
货轮配备的自动武装系统启动，两柄对岸平射炮齐刷刷瞄准了港口。
这种平射炮一炮下去能轰掉小半座山头。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包括联盟军方在内的所有人。
军方统领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对，一边挥手，一边声嘶力竭道：“快——撤——！！”
然后一把薅过方贺南，试图将他拖离平射炮射程范围。
保镖头子咧嘴一笑，一巴掌拍向红色按钮——
发射键。
千钧一发之际，两枚破空弹穿透层层迷雾。
由于速度极快，细微的“嗖嗖”声变了音调，拖着长长的尾音精准击中平射炮炮筒和炮架。
一声轰天巨响后，滚滚浓烟伴随着火光冲天而起。
平射炮无法完成发射，卡住的微型榴弹发生自爆，又是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
高速四溅的弹片穿透船体，撞入海中。
卷起的气浪扫平沿途的荒草，一时间飞沙走石。
留在港口的众人全都被掀翻在地，耳膜由于近距离接受冲击波，轻则耳鸣，重则穿孔。
……
不知过了多久，爆炸终于平息。
众人相互搀扶着起身，港口探照灯被削掉一半，光线昏暗了许多。
货轮被炸飞了半边，货舱内集装箱的重力分布不均，船身开始急剧向后偏移，还活着的保镖们纷纷跳海求生。
方贺南捂着被震疼的胸口，搭着军方统领的臂弯勉强起身。
嗓音颤抖着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军方统领身体状况良好，只是看起来有点困惑，“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两枚破空弹，阻止了平射炮的发射，总之……我们被人救了。”
“被人救了？谁？”
方贺南呛了一口灰，连连咳嗽，他四处寻找周雪瑶，想要她手里的保温杯。
周雪瑶伏在草丛里，假装听不见。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机车轰鸣声。
机车车速很快，迷眼的灰尘还没掸干净，一辆配备有重型机枪和破空弹的改装机车已经驶入众人视野。
浓雾混合了弥漫的烟尘。
暗夜磨砂车身难以辨认，但银色反光灯带却清晰地勾勒出利落的外观线条。
机车驶近后停稳。
驾驶车辆的男子戴着全包裹式头盔，一条长腿就这么微微屈着踩在地面，黑色皮手套上穿有绑带，一路缠绕至结实的小臂捆死。
他停在残垣废墟之前，不发一言，视线静静扫过众人。
威严感颇重。
重伤的、狼狈的、灰头土脸的，以及……完好无损的方贺南。
真是可惜呢。
有头盔掩护的陆惟生放肆地勾唇，素来漆黑的眸底淌过潜藏的恶意，无人看清之时，妖异红芒乍起，这股子邪气冲天的味道和平日里的陆惟生半点不像。
纵然方贺南识人无数，一时间也没能认出他来。
或者说，没敢相认。
倒是远在岬角之上的苍芙歪了歪脑袋，操纵苍穹一号来到陆惟生头顶，对着男子挺拔的身姿一通胡乱拍照。
觉察到苍芙的存在，陆惟生收敛心神，压住满身邪肆。
眼瞳闭上再睁开时，他又成了那个gasoline成员心底可靠的陆队。
陆惟生抬手掀起头盔，稍显凌乱的黑发随海风而起，黑眸沉沉，含着一丝戏谑之意。
“好久不见，方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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