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第42章 灰烬希望
    莫斯塔尔的寒夜,仿佛一条永无止境的黑暗甬道,吞噬着所有的光线与温暖。

    露娜蜷缩在b-17板房那张冰冷坚硬的铁架下铺,军用毛毯粗糙的纤维摩擦着她疲惫的皮肤,却无法驱散那刺入骨髓的寒意。她一夜未眠。

    窗外,凄厉的风声如同无数冤魂在城市的废墟间穿梭、哭嚎,其间偶尔夹杂着远方沉闷的、如同滚雷般的爆炸声——

    那是四十公里外,斯托拉茨方向gti主力与哈夫克军团交火的声响,或是防空系统成功拦截“的里雅斯特”号舰载无人机时,在空中爆开的巨大火球所产生的轰鸣。

    每一次巨响都让板房的金属墙壁轻微震颤,也让她本就紧绷的神经再次抽紧。

    她的个人战术平板屏幕在黑暗中散发着幽蓝的光芒,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令人绝望的数字和图表。

    新抵达的难民数量又增加了四千五百六十七人,总数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临时营地最初设计容量的三倍。

    她刚刚完成了一项冷酷的统计:

    现有的食物配给,即便按照最低生存标准发放,也最多只能维持四天;

    药品,尤其是抗生素和止痛剂,库存已经见底;

    最要命的是燃料,用于取暖和烹煮的燃油和固体酒精,按照目前的消耗速度,明天日落之前就将彻底耗尽。

    冰冷的数字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关闭平板,屏幕的微光熄灭,将她重新抛回完全的黑暗。

    她索性起身,动作因寒冷和疲惫而显得有些僵硬。

    她套上那件冰冷的、带有轻微液压油味的工程外骨骼,至少它能提供一些额外的力量和保暖。

    她需要走出去,亲眼看看现实的情况,而不是仅仅面对屏幕上那些令人窒息的数据。

    推开沉重的金属门,一股混合着雪粒的凛冽寒风立刻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天光尚未完全放亮,铅灰色的天空低垂着,仿佛一块巨大的、肮脏的裹尸布,覆盖在莫斯塔尔这座饱受蹂躏的城市上空。

    积雪覆盖了大部分的废墟,却掩盖不住战争留下的狰狞伤疤——

    断裂的钢筋如同巨兽的肋骨刺破雪层,烧焦的建筑骨架在灰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废墟之间,工程外骨骼的伺服电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帮助她维持平衡。

    她首先去了城东,那里原本有一个小小的社区中心,现在成了最早一批抵达的、主要是波黑本土穆斯林(bosniaks)难民的临时安置点。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人们挤在尚未完全倒塌的地下室、半埋的车库、甚至是用破烂塑料布和捡来的木板勉强搭成的窝棚里。

    通风极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着汗味、霉味、伤口腐烂味和绝望的气息。

    咳嗽声、呻吟声、婴儿微弱而持续的啼哭声此起彼伏,构成了一曲悲惨的背景音乐。

    接着,她转向城西。

    那里原本是一些废弃的工厂厂房和仓库,现在则挤满了新近从南部沿海地区逃难而来的、背景更为复杂的难民群体。

    她注意到,虽然尚未爆发直接的冲突,但一条无形的、却又无比清晰的界线存在于这两个群体之间。

    在昨天设立的一个临时物资分发点,她亲眼看到了双方为了争夺几块压缩饼干和一瓶净水而发生的推搡和充满敌意的对视。

    那种警惕、不信任、甚至是因为极端困境而滋生出的仇恨,如同冰层下的暗流,随时可能冲破脆弱的表面。

    “仁慈的上帝啊,或者随便什么神……”

    露娜低声自语,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吹散,“只求他们……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出现冲突……”

    她知道,一旦族群间的暴力被点燃,仅凭他们这几百个gti特战干员,根本无力扑灭。那将是比哈夫克的空袭和炮击更可怕的灾难。

    她将自己昨天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才从后勤军需官那里申请到的、最后一批燃油取暖器和为数不多的固体燃料块,分发了下去。

    优先给了那些有最多老人和孩子的窝棚。

    当她看着一位母亲用颤抖的、生满冻疮的手,将一块珍贵的燃料块小心翼翼地塞进几乎熄灭的炉子里,然后将一个冻得脸色发青、哭都哭不出声的婴儿紧紧抱到那微弱得可怜的新火苗旁时,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

    那位母亲抬起头,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嘴里反复说着似乎是感谢的话,但那眼神深处,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乞求。

    这点燃料,杯水车薪。

    接下来烧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她看到,一些难民已经开始自发地、更加疯狂地拆解着一切能拆的东西——

    破损的门窗、摇摇欲坠的家具、甚至是一些废墟里尚未完全垮塌的房屋的结构木梁。

    锤斧敲击木头和撬棍扭曲金属的声音,在风雪的间歇中零星响起,听起来充满了绝望的疯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在不远处的一个相对避风的角落里,她看到了深蓝昨天忙碌的成果——

    一堆从各处汽车残骸中搜集来的线束、塑料保险杠、破轮胎、甚至还有几把破烂的座椅。

    这些东西燃烧时会产生浓密的有毒黑烟,但在冻死和可能被毒死之间,人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露娜姐。”

    一个沙哑而疲惫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露娜转过身,是深蓝。

    他的脸色在雪地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毫无血色,左胸的伤口显然还在持续地折磨着他。

    他甚至没有完全穿戴好那套外骨骼,只是随意地披着外套,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看着那些正在徒手或用简陋工具劈砍木头的难民,嘴唇翕动了几下。

    “我会……再想想办法……”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去找找看,还有什么能烧的……”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远处被积雪部分覆盖的、隐约可见的隆起物——

    那是来不及妥善处理的遇难者遗体。

    他的声音变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总不能……真的到最后……要烧那些……”

    他没有说完,但露娜完全明白他未尽的言语所指向的那个恐怖的可能性。

    一股寒意从她的脊椎窜升上来,比外面的风雪更冷。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或者阻止,但深蓝已经转过身,拖着沉重而有些踉跄的步伐,再次消失在了弥漫的风雪和废墟的阴影之中。

    他的背影,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和悲壮。

    露娜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混杂着各种不祥气味的空气,转向了另一个同样需要她的地方——

    临时医疗点。

    医疗点设在一个破损严重的学校体育馆里。

    还没走近,一股浓烈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气味就扑面而来——

    消毒水、血液、脓液、腐烂组织、还有人类极端痛苦时散发出的某种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足以让任何正常人呕吐晕厥的可怕味道。

    蜂医就在这里。

    他看上去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双眼红肿得如同烂桃,眼袋深重,原本整洁的制服上沾满了已经变成深褐色的血污和不明颜色的体液。

    作为战地急救军医官,大规模的外科清创和手术并非他的首要专业,但此刻,他是这里唯一能拿起手术刀和缝合针的人。

    没有无影灯,就用几盏应急灯和头灯凑合。

    没有足够的手术器械,就反复用所剩不多的酒精进行消毒,勉强轮换使用。

    没有足够的麻醉药,就只能进行极其有限的局部麻醉,甚至在某些极端情况下,只能依靠几个身强力壮的难民志愿者死死按住痛苦挣扎的病人。

    最触目惊心的是绷带和敷料的极度短缺。

    昨天露娜“据理力争”甚至近乎抢夺来的那几箱卫生巾,此刻发挥了意想不到的、却让人心情无比复杂的作用。

    它们吸水性强,相对干净,被蜂医和几个略懂包扎的志愿者用来加压包扎可怕的伤口、覆盖大面积冻伤创面。

    看着那些白色的、印着细微花纹的、原本用于另一种生理需求的物品,此刻却被鲜血迅速浸透,变成暗红色,维系着一个个脆弱如风中残烛的生命,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悲凉感充斥在这冰冷的、如同屠宰场般的空间里。

    “坚持住!孩子!看着我!坚持住!”

    蜂医按住一个腿部严重坏死、面临截肢风险的男孩,嘶哑地低吼着,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疲惫、紧张和某种压抑的情感而剧烈地颤抖。

    男孩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圆睁的双眼茫然地看着他。

    旁边,一个护士(或许曾经是位教师)正努力用一块卫生巾按住男孩大腿根部的动脉,试图减缓失血。

    露娜默默地放下她带来的一点还算干净的纱布(从她们自己的急救包里省出来的),没有打扰蜂医,悄悄地退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虽然冰冷污浊,却让她感觉能稍微喘过一口气。

    天光艰难地穿透厚重阴沉的云层,预示着新一天的挣扎和苦难即将开始。

    在b-17板房里,深蓝摇醒了蜷缩在睡袋里、最多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的夜莺。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奇怪的、混合着极致疲惫和某种压抑不住的兴奋的光芒。

    “夜莺!醒醒!快!”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丝急促和激动,他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夜莺几乎是瞬间惊醒,特种部队训练出的本能让她猛地坐起,右手同时探向枕边冰冷的rc-15步枪,眼神在百分之一秒内恢复了绝对的清明和警惕:

    “方位?距离?”她以为敌袭又至。

    “不是敌人……是……是希望!可能!”

    深蓝快速说道,一边将她的厚重防寒外套递过去,“昨天……我不是去城北那片老图书馆的废墟了吗?想找点书或者木头来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