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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8章 机体介错
    这段战壕,是刚刚从哈夫克第106大队手中血淋淋夺下来的。

    它深而宽,两侧坑壁被爆炸和火焰熏烤得黢黑、龟裂,露出里面盘结的树根和冰冷的冻土。

    壕底积着浑浊的泥浆,颜色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褐色,混杂着油污、未燃尽的火药残渣,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粘稠的有机组织碎屑。

    每一次脚步落下,都会带起沉闷的噗嗤声,搅动起更加浓烈的腐败恶臭。

    这恶臭并非单一来源,而是无数尸体——

    双方士兵、机兵残骸

    ——在泥水中缓慢腐败,混合着外骨骼泄露的冷却液、燃烧的橡胶塑料,共同发酵出的地狱气息。

    黑狐背靠着一块被炮弹炸得半塌的混凝土掩体,整个人深深陷在战壕的阴影里。

    他那身外骨骼上布满了新鲜的刮痕和凹坑,面罩掀开,露出底下那张带着书卷气却写满疲惫的脸。

    他深吸了一口夹在指间的玉溪香烟,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而虚幻的暖意,试图压住那无孔不入的尸臭。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烟,灰白的烟雾在冰冷的雨丝中迅速消散,如同战场上那些短暂的生命。

    “给。”

    黑狐的声音有些沙哑,从皱巴巴的烟盒里又抖出一根,递向旁边。

    威龙正沉默地看着壕沟外那片狼藉的战场。

    雨丝打在他同样沾满泥污和血渍的头盔上,顺着面甲边缘滑落。

    他闻声转过头,接过烟,就着黑狐递来的打火机点燃。

    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并肩站在地狱的入口处,贪婪地吸吮着烟草带来的、微弱的慰藉。

    火光在昏暗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们同样布满血丝、写满沧桑的眼睛。

    眼神深处,是对眼前景象的麻木,也是对下一场战斗的隐忧。

    “操……这味儿……”

    威龙猛吸了几口,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最终还是忍不住,把还剩大半截的烟摁灭在湿漉漉的混凝土上,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抬手,“咔哒”一声扣上了头盔面罩,隔绝了大部分气味,但头盔内部的循环系统似乎也带着硝烟和铁锈的味道。

    黑狐见状,也苦笑了一下,深吸了最后一口,将烟头弹入泥泞中,迅速戴好了自己的头盔。

    “两年了,”黑狐的声音透过面罩的通讯器传出,带着金属的嗡鸣,“按说该习惯了。可今天……感觉这味儿格外冲,直往脑仁里钻。”

    威龙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战壕外那片被雨水浇灌的杀戮场。

    在距离他们几十米开外,靠近一段被炸塌的排水管口的地方,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浑浊不堪的人工湖。

    里面浸泡着的不是水,而是泥浆、油污、融化又凝固的冰雪、燃烧后的灰烬、扭曲的金属碎片、破碎的肢体,以及无数无法辨认的战争残渣。

    水面漂浮着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物体:

    半顶头盔、断裂的枪管、炸开的弹药箱木板,甚至还有一条被炸断的、覆盖着003外骨骼残片的机械手臂,手指兀自僵硬地弯曲着。

    就在这片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湖水”边缘,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蹲在那里。

    是骇爪。

    她脱掉了那身标志性的、沾满各种污秽的深色外套,只穿着紧身的战术内衬。

    那套为她量身定制的外骨骼被小心翼翼地拆卸下来,堆放在旁边一块相对“干净”的铁板上。

    她本人则挽起了袖子,露出苍白纤细的手臂,正用一块沾湿的、同样脏污不堪的布,一遍又一遍地用力擦拭着外骨骼部件上厚厚的淤泥和黑褐色的粘稠物。

    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她的短发,紧贴在额角和脸颊,混合着汗水,不断滴落。

    她的动作专注而用力,仿佛要把刚才爬过的那段充斥着腐烂尸体和排泄物的排水管道的所有记忆,都从冰冷的金属上彻底擦掉。

    每一次擦拭,浑浊的污水就从部件上流淌下来,汇入脚下那片更大的“人工湖”。

    她的嘴唇紧紧抿着,脸色在雨幕中显得异常苍白,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冰冷的专注。

    “骇爪!当心点!那水里鬼知道混了些什么!还有未爆弹!”

    不远处的牧羊人直起腰,他那魁梧的身躯上,工程兵外骨骼的关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正和红狼一起,围着一门被炸歪了炮塔、瘫痪在战壕拐角的哈夫克bs-22a自动哨戒炮忙碌着。

    这门炮刚才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精准的交叉火力像镰刀一样收割着试图冲锋的士兵。

    “知道了,大叔。”

    骇爪头也没抬,声音透过雨幕传来,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她只是更用力地擦着外骨骼胸甲上一块顽固的黑斑——

    那看起来像干涸的血痂混合着机油。

    红狼正半跪在哨戒炮的基座旁,用多功能军刀小心地撬开一个被炸变形的检修面板。

    他的动作沉稳而精确,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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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东西的核心算法很刁钻,”红狼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自学习能力很强。刚才我们冲击时,它几乎预判了磐石第一次规避的路线。”

    “哼,再刁钻还不是被咱们干趴下了!”

    乌鲁鲁粗犷的声音从战壕的另一头传来,带着一股子火气。

    他和磐石正堵在一辆履带被炸断、车身严重倾斜的zbd25 30吨级履带式步兵战车残骸旁。

    乌鲁鲁那条被高温气流燎伤的腿裹着厚厚的绷带,走路一瘸一拐,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大着嗓门对着通讯器嚷嚷:

    “喂!后勤的老王!老子不管!就要一辆能开的!轮式的也行!履带的更好!什么?没车?放屁!老子刚才差点和这铁棺材一起上天了!现在连个代步的都没有?老子是工程兵!不是他妈的步兵!快点!……”

    磐石则在一旁,焦急地对着另一个通讯频道呼叫:

    “医疗组!医疗组收到请回答!露娜需要紧急后送!冲击伤加吸入性灼伤!重复,需要紧急后送!位置在……”

    他年轻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目光不时焦急地投向战壕深处。

    在那里,露娜安静地躺在一副简易担架上,身上盖着保温毯,但无法完全遮蔽她脸上和裸露手臂上那些被高温气浪燎出的红肿水泡。

    她闭着眼睛,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脸色苍白如纸。

    那两只曾与她并肩作战、在狭窄排水管道中为她开路的机械狼,一只已经彻底消失,只在担架旁留下几块扭曲变形的金属碎片和断裂的利爪。

    另一只则静静地伏在骇爪刚才蹲着的位置附近,它充满力量感的合金骨架和仿生皮毛上也布满了弹痕、焦黑和冷却液干涸后的蓝绿色污迹。

    它头部安装的qbz-191自动步枪枪管扭曲,弹药早已耗尽;

    背部的微型导弹发射槽空空如也,盖板不翼而飞;

    甚至那对锋利的合金前爪上,也布满了深刻的砍痕,沾满了深褐色(血迹)和亮蓝色(机兵冷却液)混合的粘稠物。

    它仅存的电子眼闪烁着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红光,如同风中残烛,庞大的身躯微微起伏,发出低不可闻的、仿佛叹息般的机械运转声。

    “呜……”

    一声压抑着痛苦的呻吟从露娜口中逸出,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声音立刻惊动了刚刚结束清洗、正费力重新套上潮湿冰冷外骨骼的骇爪。

    她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担架旁,不顾自己身上的泥水,紧紧握住了露娜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露娜的手冰凉。

    “露娜姐……”

    骇爪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努力保持着镇定,“坚持住,医疗车马上就到。”

    露娜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涣散的目光好一会儿才聚焦在骇爪满是担忧和污渍的脸上。

    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引来一阵细微的抽搐。

    就在这时,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压过了雨声和战场零星的枪炮声。

    一辆涂着醒目红十字标记的履带式装甲救护车,在泥泞中艰难地驶来,最终稳稳地停在战壕边缘。

    后舱门“哗啦”一声打开,跳下几名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医疗兵。

    “伤员在这里!”

    磐石立刻迎了上去,急切地指引。

    医疗兵动作迅速而专业,小心地将露娜连同担架一起抬上了救护车。

    骇爪一直紧紧握着露娜的手,直到车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

    “露娜……”

    骇爪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所有强装的冷静在这一刻崩塌,她俯下身,在露娜耳边飞快地用韩语说了句什么。

    露娜那只被握住的手,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

    车门重重关上,装甲救护车引擎再次咆哮,碾过泥泞,向着后方疾驰而去,尾灯在越来越密的雨幕中迅速模糊、消失。

    骇爪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和下巴不断滴落,肩膀微微颤抖。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沉默地站了几秒,然后猛地转身,走向那只静静趴伏在泥水中的机械狼。

    她走到它巨大的合金头颅旁,没有丝毫犹豫,伸出双臂,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它冰冷而伤痕累累的脖颈,将脸颊埋进它湿漉漉、沾满污垢的仿生皮毛里。

    她的肩膀无声地耸动着。

    机械狼仅存的电子眼艰难地闪烁了几下,发出一阵低沉短促的、仿佛安慰般的嗡鸣,沉重的头颅极其轻微地蹭了蹭骇爪的手臂。

    战壕的另一端,气氛截然不同。

    大批被解除武装、剥掉了hvk-003外骨骼的哈夫克俘虏,在gti特战干员黑洞洞的枪口和冷漠的目光下,排成歪歪扭扭的队伍,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跋涉,被押往后方收容区。

    他们大多垂着头,脸上混杂着麻木、恐惧和失败的屈辱。

    失去外骨骼的支撑,很多人步履蹒跚,身上肮脏的作战服浸透了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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