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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8章 晨光中的休止符
    香港玛丽医院特护病房的窗帘被晨风吹起一角,阳光如金色的溪流般淌在威龙的被单上。

    威龙是被窗外过于明媚的阳光刺醒的。眼皮沉重地掀开,视野里先是模糊的白色天花板,然后渐渐清晰——

    是医院病房那种毫无个性、带着消毒水气味的苍白。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碘伏和漂白剂的清冽气味钻进鼻孔。

    他眨了眨眼,适应着光线,全身的骨头像是被重新组装过,每一处关节都透着深沉的酸软,却奇异地不再紧绷。

    意识如同涨潮般缓慢回归:

    香港……休假……然后是撕裂天空的闪光、吞噬一切的冲击波、以及最后那场在断壁残垣间的殊死搏杀。

    一切都结束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肺叶舒张,没有硝烟,没有尘埃,只有医院特有的、近乎洁癖的空气。

    一种几乎陌生的松弛感,从四肢百骸悄然弥漫上来,沉甸甸的,令人只想在这片洁净的白色里再沉沦片刻。

    他居然真的睡着了,而且没有被噩梦惊醒。

    目光转向床头柜。

    一瓶矿泉水,标签崭新。他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凉光滑的塑料瓶身,拧开,水流过干涩喉咙的触感如此真实。

    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平稳的"滴滴"声,与远处维港货轮的汽笛奇妙地共鸣。

    "威龙醒了!"

    露娜的声音从病房角落传来。

    威龙转头,看到他的队员们或坐或站地挤在这间不大的病房里——

    红狼的手臂打着石膏,骇爪的额头上缠着绷带,牧羊人甚至还得靠输液架支撑身体。

    但此刻他们脸上都带着久违的轻松笑容,病号服口袋里插着不知谁带来的向日葵。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纯白的被单上投下一条条温暖的金色光栅,微尘在光柱里无声地舞蹈。

    "我睡了多久?"

    威龙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整整三天。"

    骇爪递来一杯温水,"医生说你的肾上腺素水平终于恢复正常人了。"

    威龙试着坐起身,肋间的枪伤立刻传来尖锐的疼痛。

    那是在茶果岭追击祥子时留下的纪念品,子弹擦过肝脏,差点要了他的命。

    窗外的香港天际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泡防御塔的蓝光已经恢复平时的柔和亮度,仿佛前几天的轨道轰炸只是一场噩梦。

    "记者们已经在楼下等了四小时。"

    红狼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调整着机械臂的固定带,"《南华早报》、《明报》、甚至bbc……都想采访'香港守护神'。"

    威龙摆摆手,视线扫过每一个队员的脸:

    "伤亡报告?"

    病房里的气氛突然凝重。

    露娜翻开平板:

    "驻港部队牺牲27人,飞虎队重伤12人,普通警员……"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还有陈司机的追悼会定在后天。"

    威龙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

    那个老司机满是老茧的手紧握操纵杆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威龙撑着坐起身,靠上床头,感受着身体里那股久违的、属于“活着”的暖流。

    他看着眼前这群伤痕累累却精神亢奋的队员,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口涌动——

    是庆幸,是后怕,更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

    “踏实得像块石头。”

    威龙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掀开被子,忍着伤痛站起来:

    "我要去个地方。"

    “前辈,溜达去?”

    深蓝眼尖。

    “嗯,活动活动筋骨。”

    威龙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提具体去向。

    他抓起床尾搭着的病号服外袍披上,动作牵扯到沉睡的肌肉,带来一阵微酸。

    推开病房门,走廊里又是另一番景象。空气里的消毒水味更加浓重刺鼻。

    日光灯管发出低沉的嗡鸣,将一切都照得惨白。

    护士推着叮当作响的药车快速走过,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穿着病号服的伤者或坐或躺,脸上大多带着麻木或隐忍的痛苦。

    偶尔能见到一两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神情疲惫焦虑的探视者。

    这里弥漫着一种大战之后特有的、混合了伤痛、疲惫和茫然的气息。

    他沿着指示牌,走向大楼另一端的“特殊监护区”。

    这里的氛围更加肃静。

    走廊更长,灯光似乎也更冷。

    厚实的隔音门一扇扇紧闭,门上的观察窗如同冰冷的眼睛。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脚步声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鼓面上。

    走廊尽头,两名穿着深色制服、腰佩武器的警卫背靠着墙,像两尊沉默的塑像。

    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威龙出现的瞬间就牢牢锁定了他,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警惕。

    直到威龙走近,出示了自己的gti证件,那两道冰冷的目光才稍稍软化,其中一人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过去,但身体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做出反应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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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隔离门无声滑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缓冲间,再次验证身份后,内层门才打开。

    监护病房的面积比普通病房小得多,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陈设,只有一张病床、床头柜、一把椅子和墙壁上嵌入的几台闪烁着微弱绿光的监控仪器。

    唯一的光源来自病床正上方可调节的阅读灯,此刻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形成一团温暖的光晕。

    长崎素世就坐在这团光晕的中心。

    她背对着门,侧影对着窗户的方向。

    海港远处工地的灯光映在窗玻璃上,像散落的星辰。

    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衬得身形越发纤细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浓密柔顺的茶色头发垂落肩头,发梢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她微微低着头,正专注地看着摊在膝上的一本厚书。

    床头柜上,一杯水还剩下一半,旁边放着一小碟几乎没动过的、医院提供的切块苹果,氧化边缘泛着浅浅的褐色。

    她的姿态沉静得像一泓深潭,但威龙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张力——

    那是被严密看守的猎物,在等待最终判决前的沉寂。

    威龙轻轻敲门。

    "请进。"

    素世的声音比想象中清亮。

    病房里的空气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与医院其他地方刺鼻的消毒水味截然不同。

    她缓缓地、极其平稳地转过头来。

    她的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几乎与身上宽大的病号服同色。

    但那双眼睛——

    威龙心头微微一震

    ——在柔和的灯光下,竟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像暴风雨过后终于澄澈下来的天空。

    曾经如影随形的、属于顶级特工的冰冷锐利和高度戒备,似乎被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了。

    她的目光落在威龙脸上,停留了片刻,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几乎算不上笑容的弧度,却又传递出一种无声的确认。

    “威龙……同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病后的沙哑,像羽毛拂过水面,却异常清晰,“你醒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她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他的状态,然后目光又落回膝上的书页,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

    那是一本硬壳精装书,书脊上烫金的英文书名《the history of hong kong》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嗯,睡了很久。”

    威龙走近几步,在距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贸然坐下。

    空气里只有仪器运行发出的极轻微的、规律的低鸣。

    “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盖着薄被的腹部位置,那里曾有一个被自己紧急缝合的、致命的贯穿伤。

    “托您的福。”

    素世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医生说恢复得很好,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威龙,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沉淀,“只是不知道,出院之后,我该去哪里。”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寂静的深潭,在安静的病房里激起无形的涟漪。

    威龙沉默了几秒。

    他走到窗边那把孤零零的椅子旁,没有坐下,只是扶着椅背,目光投向窗外。

    “听证会的事,”

    威龙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不用担心。gti的所有人,都会出席。我们会把你在最后关头提供的情报,以及你在撤离点协助控制混乱、保护平民的行为,原原本本地说清楚。”

    他转过头,目光坦然地迎上素世,“你救了很多人。包括我的队员。这份功绩,谁也抹杀不了。”

    素世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直到威龙说完,她才极轻微地吸了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回膝头的书页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纸张。

    “功绩……”

    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在咀嚼一个陌生而苦涩的果子,“威龙同志,您认为……听证会之后,我这样的人,还能留在香港吗?”

    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像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一个货真价实的日本特工……手上沾过血,为不同的雇主效力过……档案里满是污点。”

    她抬起头,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终于翻涌起一丝复杂的、近乎茫然的情绪,“我……还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留在这里吗?”

    病房里一时陷入沉默。

    只有仪器单调的低鸣在固执地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窗外,对岸的灯火在夜色中显得更加璀璨,也更显遥远。

    威龙看着她苍白而沉静的侧脸,那微微抿紧的唇线透露出内心的波澜。

    “素世,”威龙的声音放得很缓,带着一种他自己也未曾预料到的郑重,“香港不需要一个特工长崎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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