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出租屋里的红裙 六
    天光像一把钝刀子,缓慢地割开沉重的黑暗,从没有窗帘的窗户淌进来,照亮一片狼藉。

    我瘫在冰冷粘腻的地板上,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腔深处剧痛,喉咙里全是铁锈味。林薇在墙角缩成一团,偶尔发出一两声无意识的抽噎。

    结束了。

    这个词轻飘飘地浮在脑海,却没有任何实感。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连动一下眼皮都艰难万分。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压下来,比之前的尖叫和撞击更让人心慌。只有血液滴落和粗重喘息的声音。

    然后,极其轻微的,“沙……”

    像是什么极细小的东西在摩擦。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客厅中央——那堆已经变成灰白色的、失去所有邪异光泽的面具碎片上。

    其中一小片,大概指甲盖大小,无风自动,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沙……”

    又一片。接着是第三片,第四片……

    所有散落的碎片都在微微震颤,发出极其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它们像是被无形的磁力吸引,开始向着中心一点,缓慢地、执拗地……挪动。

    不……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心脏,比刚才直面那邪灵时更甚。

    我眼睁睁看着那些碎片彼此靠近、触碰、然后……严丝合缝地重新拼接在一起!

    速度越来越快!

    裂纹在消失,灰白的颜色褪去,那沉郁的、饱吸鲜血的暗红色重新浮现,那咧开到耳根的疯狂笑容再次变得清晰、饱满,甚至……比之前更加鲜艳欲滴,仿佛刚刚用温血浆洗过!

    它悬浮起来,完整如新。

    不,不是如新。那笑容里蕴含的东西变了,不再是纯粹的疯狂和吞噬欲,而是多了一种……冰冷的、怨毒的、戏谑的“智慧”。黑洞般的眼窝深处,仿佛有针尖大的红芒一闪而过。

    它轻轻转动,“看”向瘫倒在地的我。

    没有立刻扑过来。

    一种无形的、比之前强大十倍不止的冰冷威压笼罩下来,空气凝固成胶质,死死把我摁在地上,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它……在进化。我的血,我的恐惧,刚才那场濒死的挣扎和爆发,甚至那残存的小女孩意识最后的痛苦……都成了它融合、壮大的养料!

    师婆错了。秦姨也错了。毁了“核”也没用!这东西根本杀不死!它就是一个不断吞噬、不断完善的诅咒!

    一个冰冷、平滑,带着一丝慵懒玩味意味的意念,慢条斯理地钻进我的脑子,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刮擦着神经:

    “凡铁……伤不了根本……”

    “你的味道……很特别……比顾明远准备的‘料’……更合胃口……”

    它微微前倾,像是在仔细嗅闻。

    “……恐惧……绝望……还有……很有趣的‘守护’?可惜……太弱了……”

    它“看”向我胸口那枚已经变得温吞的古铜钱。

    “……那小丫头片子……就这点本事?遮遮掩掩……徒劳无功……”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淹没上来。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甚至赔上别人的性命,到头来全是徒劳?反而让它变得更强?

    那我做的这一切……算什么?

    就在意识快要被这绝望压垮的瞬间——

    啪。

    一滴滚烫的液体,从上方滴落,正中我的眉心。

    不是血。带着一股极其清淡的、几乎闻不到的檀香气息。

    我艰难地向上掀动眼皮。

    天花板角落的阴影里,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倒挂着一个东西。

    像是一只巨大的、干瘪的黑色蝙蝠。但仔细看,那是一件极其陈旧、边缘破损的黑色宽大斗篷,兜帽罩住了头脸,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只手从斗篷里伸出来,枯瘦如柴,指尖正对着下方悬浮的傩面。

    那滴液体,就是从那只手的指尖滴落的。

    那傩面猛地一震,瞬间转向天花板角落!它身上那股戏谑慵懒的意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临大敌的、混杂着惊怒的尖锐情绪!

    “……是……你?!”它的意念都变了调。

    倒挂着的黑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下一秒,整个房间的光线猛地暗了下去,不是变黑,而是像被某种更浓稠的“影”所吞噬。温度骤降,一种远比傩面邪灵更古老、更沉寂、更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充斥了每一寸空间。

    压迫感变了。之前是邪灵的疯狂和恶意,现在……是某种不容窥探、不容冒犯的……规则本身?

    黑影那只枯瘦的手,极其缓慢地,对着傩面,勾了勾食指。

    悬浮的傩面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住,拼命挣扎,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它身上的红芒疯狂闪烁,那咧开的笑容扭曲变形,充满了惊惧和不甘。

    但它还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着,一点点、一点点地……向着天花板那个角落的阴影挪去。

    “……不!!!”它发出的意念尖叫几乎要撕裂我的意识,“……凭什么?!我已超脱!我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黑影的兜帽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傩面的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它被硬生生拖进了那片浓郁的阴影里,像是被海绵吸走的水滴,瞬间消失不见。

    光线恢复正常温度回升。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天花板角落那个倒挂的黑影还在。它……或者说,“他”的兜帽微微低下,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看”了我一眼。

    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就像看着路边的一颗石子。

    然后,他像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天花板本身的阴影里,彻底消失。

    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满地狼藉,生死不知的秦姨,崩溃的林薇。

    还有我。

    额头上那滴微烫的液体正在迅速变冷,留下一个淡淡的、类似符印的痕迹。

    远处,传来了隐约的、越来越近的警笛声。

    是被之前的动静惊动的邻居终于报警了吗?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微微发亮的天花板,身体无法动弹,脑子里只剩下那个倒挂的黑影,和他消失前那毫无情绪的一瞥。

    那……到底是什么?

    傩面被带走了,然后呢?

    这件事……真的结束了吗?

    警笛声越来越响,刺耳地划破了黎明最后的寂静。

    警笛声像冰冷的铁片,刮着黎明灰白的天际线,越来越近,越来越刺耳。

    我瘫在凝固的血泊和碎片里,动弹不得。额头上那滴来自黑影的液体已经彻底冷却,像一个冰冷的烙印。林薇在墙角发出断续的、梦呓般的呜咽。秦姨倒在客厅中央的狼藉里,生死不知。

    结束了?不。那个倒挂黑影毫无情绪的一瞥,比傩面所有的疯狂嘶吼加起来更让人胆寒。那是什么?它带走了傩面,然后呢?这件事像一口深井,我以为看到了井底,却发现下面连着更黑、更冰冷的暗河。

    “砰!”

    单元门被粗暴撞开的巨响,杂乱的脚步声沉重地冲上楼梯。

    “警察!里面的人不要动!”

    强光手电的光柱猛地刺破客厅昏暗的空气,来回扫射,最终定格在我们三个和这地狱般的场景上。

    “老天……”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我被粗暴地翻过来,手电光直射眼睛,刺得睁不开。有人给我铐上了手铐,冰冷的金属硌在腕骨上。另一个警察在检查秦姨,探她的颈动脉。

    “还有气!叫救护车!快!”

    混乱。询问。更多的警察涌入,拍照,拉警戒线。我被两个人架起来,拖出门。经过门口时,我看到地上那滩最大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泊,映出我苍白扭曲的脸,额头上那个淡灰色的符印一闪而过。

    楼下挤满了人,邻居们穿着睡衣,惊恐又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指指点点。闪光灯不停闪烁。

    我被塞进警车后座。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世界变得沉闷而逼仄。

    审讯室的灯惨白刺眼,照着对面两个警察疲惫又紧绷的脸。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重复,盘旋,细节,时间线。我说了部分实话,梦,红裙女人,秦姨的出现,搏斗,省略了傩面、黑影和所有无法用常理解释的部分。我的话听起来支离破碎,漏洞百出,像一出荒诞的噩梦。

    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眉头越皱越紧。年长那个一直沉默地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刀子,试图剥开我言语里所有不合逻辑的外壳。

    “……所以,一个你们梦里出现的‘红裙女人’,导致你们攻击了这位……秦女士?然后她又和另一个闯入的老太太搏斗,同归于尽?”年轻警察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怀疑和荒谬感。

    我闭上眼,喉咙干涩发痛:“我不知道那个老太太是谁……秦姨是来帮我们的……”

    “帮你什么?驱鬼吗?”年轻警察几乎要冷笑出声。

    年长的警察抬手制止了他。他身体前倾,目光沉甸甸地压在我脸上。

    “现场发现了大量不属于你们任何人的血迹和……组织。还有这个。”他从证物袋里拿出那本皮质笔记本,封面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手印,“顾明远的日记。里面记录了一些……非常不同寻常的内容。”

    他顿了顿,眼神极其复杂,混杂着审视、困惑,甚至一丝极淡的、被强行压下去的惊悸。

    “关于他女儿的失踪,他有一些……疯狂的幻想。但这不能解释今晚发生的事。”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我们需要知道真相。全部真相。”

    全部真相?我说出来,谁会信?等着我的恐怕不是释放,而是精神病院的隔离病房。

    我低下头,沉默。

    漫长的僵持。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时钟单调的滴答声。

    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一个穿着便服、气质冷硬的男人走进来,在年长警察耳边低语了几句,递给他一个密封的证物袋。

    年长警察的脸色微微变了。他挥挥手,便衣男人退了出去。

    他拿起那个新的证物袋。里面是一张小小的、边缘烧焦碎裂的存储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