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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三十六年,山东大旱,赤地千里。
济南府同知周世昌端坐在衙门后堂,面前的红木案几上摆着一封拆开的公文和一只沉甸甸的锦囊。公文是巡抚衙门发来的,言明朝廷拨下十万两赈灾银,命各府县开仓放粮,救济灾民。而那锦囊里,则装着沉甸甸的五千两白银——这是粮商马德贵刚刚送来的"孝敬"。
周世昌五十出头,面团团的脸上嵌着一对细长的眼睛,笑起来眯成一条缝,却透着一股子精明与狠辣。他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锦囊上精致的刺绣,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大人,"师爷赵德全弓着腰走进来,低声道,"各县灾民已聚集在府城外,人数约有三万之众,都等着领赈灾粮呢。"
周世昌眼皮都不抬一下:"按老规矩办。"
赵德全犹豫了一下:"这次灾情太重,若还是七成换糠秕,恐怕"
"怕什么?"周世昌冷笑一声,"饿殍遍地又如何?朝廷追究下来,自有天灾顶着。这些刁民,饿死几个反倒清净。"
"是,是"赵德全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
三日后,府城外的赈灾棚前排起了长龙。衣衫褴褛的灾民们扶老携幼,眼巴巴地望着粮台。然而当他们领到所谓的"赈灾粮"时,却发现大半是霉变的陈粮掺着糠秕,根本难以下咽。
"大人!这粮吃不得啊!"一个白发老者颤巍巍地跪在粮台前,"我孙子吃了上吐下泻,眼看就不行了"
负责放粮的差役一脚将老者踹开:"老不死的,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愤怒的骚动,却被如狼似虎的衙役用棍棒镇压下去。当天夜里,府城外的荒地上多了十几具尸体,都是吃了霉粮中毒而死的灾民。
周世昌却毫不在意,此刻他正在府中最豪华的酒楼"醉仙楼"大摆宴席,招待省里来的巡察御史。席间山珍海味,水陆并陈,歌姬舞女穿梭其间,好不热闹。
"周大人治理有方啊,"御史醉眼朦胧地拍着周世昌的肩膀,"别处灾民闹事,唯独济南府一片祥和。"
周世昌笑着给御史斟满酒杯:"全赖大人威名震慑,下官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
酒过三巡,周世昌使个眼色,两名差役抬上一口沉甸甸的箱子。箱盖一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白花花的银锭。
"一点土仪,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御史假意推辞一番,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当晚,周世昌回到府邸,心满意足地拨弄着算盘——十万两赈灾银,孝敬上司两万,自己截留五万,剩下三万换成霉粮和糠秕,还能从粮商那里再拿五千两回扣。这一趟,赚得盆满钵满。
正当他做着发财美梦时,忽听窗外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周世昌皱眉推开窗户,只见院中槐树下影影绰绰站着几个人影,仔细看去,竟是日间那些死去的灾民!他们面色青紫,七窍流血,正用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幽怨的呼声在夜风中飘荡,周世昌吓得魂飞魄散,"砰"地关上窗户,大声呼喊家丁。然而任凭他如何叫喊,整个府邸却像死了一般寂静无人。
"大人你贪了我们的活命钱害得我们全家惨死"一个女子的声音直接在周世昌耳边响起,他猛地回头,只见那白发老者的媳妇——日间因孩子死去而撞死在粮台上的妇人——正站在他身后,额头上一个大窟窿,汩汩地往外冒着脑浆!
"啊!"周世昌惨叫一声,夺门而逃,却在走廊上撞见更多冤魂。他们伸出枯瘦的手,抓住周世昌的衣袍:"跟我们一起走吧地府里阎王爷正等着审你呢"
周世昌拼命挣扎,却觉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只青黑色的鬼手已穿透他的胸膛,握住了那颗黑心!
次日清晨,家丁发现周世昌暴毙在书房中,双目圆睁,面容扭曲,像是见到了极端恐怖的事物。更诡异的是,他的胸口有一个漆黑的手印,深深凹陷,仿佛真的被什么东西掏走了心脏。
周世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身处一座阴森恐怖的大殿之中。殿上高悬一块匾额,上书"阎罗殿"三个血红大字。两旁站着青面獠牙的鬼差,手持钢叉铁链,杀气腾腾。
"跪下!"一声暴喝如雷贯耳,周世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抬头望去,只见殿上端坐着一位黑面长须的王者,头戴冕旒,怒目圆睁,正是阎罗王!旁边判官手持生死簿,冷冷地注视着他。
"周世昌,你生前贪赃枉法,克扣赈灾粮款,致使三百七十二人饿死,罪大恶极,可知罪?"阎王声如洪钟,震得周世昌耳膜生疼。
"冤枉啊大王!"周世昌连连磕头,"下官一向爱民如子,定是有人诬告!"
"还敢狡辩!"阎王怒拍惊堂木,"带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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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差押上一群衣衫褴褛的亡魂,正是那些死于饥荒的灾民。他们一个个控诉周世昌的罪行,有的说自己一家五口全吃了霉粮而死;有的说妻子为给孩子省口粮活活饿死;更有老妇哭诉儿子为抢半碗糠粥被人打死
"周世昌,你还有何话说?"阎王冷声问道。
周世昌汗如雨下,知道无法抵赖,只得哭求:"大王开恩啊!小人知错了,愿来世做牛做马偿还罪孽!"
"判官,查他三世因果。"阎王命令道。
判官翻开生死簿,念道:"周世昌,前世为屠户,杀生无数;今生为贪官,害命贪财;按律当受刀山油锅之刑,再打入畜生道,轮回十世方可再为人身。"
阎王点头:"依律而行。不过"他略一沉吟,"念在其祖上曾积有阴德,可许他一次悔过机会。来世让他亲身尝尝家破人亡、病痛苦楚的滋味,若能真心悔改,广行善事,或可减轻罪业。"
说罢,阎王一挥手,周世昌便被鬼差拖了下去,先上刀山,后下油锅,受尽地狱酷刑。凄厉的惨叫声久久回荡在阴森的地府之中
光绪十二年,杭州城周家大院。
"老爷!夫人生了!是个少爷!"产婆喜气洋洋地跑出来报喜。
丝绸商人周老爷年过四旬才得子,喜不自胜,连忙命人重赏产婆。然而喜悦还未持续片刻,产婆又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不好了!夫人血崩了!"
周老爷慌忙请来杭州城最好的大夫,却还是没能救回妻子的性命。临终前,周夫人紧紧抓着丈夫的手:"老爷这孩子命格奇特务必好生教养"
说罢便咽了气。周老爷悲痛欲绝,给儿子取名"明德",寓意明理修德,希望他能健康成长。
然而小明德自出生起便体弱多病,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把周老爷愁白了头。更奇怪的是,自这孩子出生后,周家的生意便开始走下坡路。先是货船在运河上莫名沉没,接着仓库失火损失大半存货,后来连最信任的掌柜也卷款潜逃。
周老爷请遍名医为儿子治病,却都查不出病因。最后经人指点,来到灵隐寺求见高僧慧明大师。
慧明大师已是百岁高龄,须眉皆白,却精神矍铄。他只看了一眼被奶妈抱在怀中的小明德,便长叹一声:"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
周老爷大惊:"大师何出此言?"
慧明让闲杂人等都退下,只留周老爷一人在禅房内,才缓缓道:"此子乃带业转世,前世罪孽深重,今生是来偿债的。"
周老爷不信:"我周家世代行善,怎会"
"非关今世,乃前世因果。"慧明打断他,"此子前世为官贪婪,害死数百条人命,死后在地府受尽酷刑,本应堕入畜生道,因祖上积德,才许他转世为人,亲身品尝苦楚以消业障。"
周老爷将信将疑:"那该如何化解?"
慧明沉吟片刻:"此子命中带煞,克母伤财,二十岁前家道必败。若能广结善缘,诚心忏悔,或可减轻罪业。待他成年后,老衲自会点化于他。"
周老爷回家后,虽不全信,但还是按慧明所言,开始广行善事,修桥铺路,施粥赠药。然而周家的厄运并未停止,在小明德十岁那年,一场大火将周家宅院烧毁大半,周老爷为救儿子被横梁砸中,重伤不治。
临终前,周老爷将儿子叫到床前:"儿啊慧明大师所言或许是真你长大后定要行善积德莫要莫要"
话未说完便咽了气。小明德成了孤儿,由忠心的老管家抚养长大。说来也怪,自从周老爷去世后,明德的病反而渐渐好了,只是周家已家道中落,不复往日风光。
转眼二十年过去,周明德已长成俊朗青年。凭借过人的商业头脑,他重振家业,成为杭州城有名的丝绸商。然而与父亲不同,周明德为人精明算计,表面乐善好施,实则唯利是图。
这日,周明德正在账房查账,管家来报:"老爷,湖州来的刘掌柜求见,说是商量生丝收购的事。"
周明德眼睛一亮:"快请。"
刘掌柜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带着女儿刘芸一同前来。刘芸年方二八,生得眉清目秀,周明德一见便动了心思。
"刘掌柜,今年生丝行情不好啊,"周明德故作叹息,"各地都丰收,价格怕是得压一压。"
刘掌柜急了:"周老爷,我们湖州今年遭了水灾,产量本就不高,若再压价,乡亲们连本钱都收不回来啊!"
周明德假意沉吟片刻:"这样吧,看在刘掌柜诚心的份上,我按市价收购,不过"他瞟了一眼低着头的刘芸,"听闻令爱贤惠,不如许配给我,咱们结为亲家,日后生意上也好照应。"
刘掌柜大惊,他早听闻周明德虽家财万贯,却克妻克子,已连娶两房都暴毙而亡。但面对眼前的困境,又见女儿羞怯地点头,只得长叹一声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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