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传令兵飞快进入,脸色极其凝重:“大帅!急报!斥候飞鸽传书!东牟水师昨日已经进入青州港!大小战船四十余艘,运送步卒、甲械登岸!初步估算,增兵……不下两万!打着‘李’字旗号,应是东牟镇海府水师都督李磐亲至!”
帅府内瞬间死寂。
田进倒吸一口凉气:“两万水师精锐?陈彦……他是把青石堡当成钉子钉死了!”
鲁南敬恍然大悟:“难怪他敢去打关襄城!有这新到的两万人守家,青石堡固若金汤!他根本不怕我们抄他后路!”
赵兴脸上肌肉抽搐:“这陈彦……好深的心机!好大的手笔!”
严星楚死死盯着地图上青石堡那个点,仿佛要穿透地图看清陈彦的意图。
“水师增兵……李磐……”严星楚的声音低沉而冰冷,“陈彦,你这是铁了心要把青石堡经营成插入九州腹地的一把尖刀!
打关襄,不仅是要捏软柿子削弱西夏,更是要以此战立威,震慑四方,同时试探各方反应,搅乱整个棋局!
他赌的就是我们忌惮他青石堡新得的雄厚兵力,不敢轻举妄动!”
他抬头扫过众将震惊的脸:“平阜城防务不得松懈!陈彦此举虽诡异,但青石堡兵力陡增,对我虎口关和平阜的威胁更甚!
田进、鲁南敬、赵兴,各司其职,枕戈待旦!
史平,加派三倍人手,严密监视元利主力动向!
同时,动用我们在西夏平阳城行宫的暗线,我要知道吴砚卿的反应!”
一天后,关襄城,魏武军帅府。
“报——!急报——!”关襄城黄昏的宁静被打破。
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几乎是滚爬着冲入帅府大堂。
“何事惊慌!”韩千启一身黑色劲装,正伏案研究红印城的地图,闻声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刺向来人。
当日红印城一战,让他刚毅的下巴上多了一道伤疤,倒是添几分煞气。
“大帅!青石堡!东牟军……东牟军主力!打着‘陈’字帅旗,铺天盖地……朝我们杀来了!前锋骑兵距关襄城已不足四十里!”斥候声音嘶哑,带着极度的惊恐。
“什么?”韩千启猛地站起身。
“陈彦!他疯了吗?放着严星楚的平阜不打,来打我关襄城!”韩千启几乎是咆哮出声。
红印城一战,让他麾下精锐折损大半,如今满城能战的兵卒加上临时征召的民壮,勉强凑够一万五千人。
而对手,是挟青石堡新胜之威、兵锋正盛的三万东牟主力!
“你确定是主力?不是佯动?”韩千启一步跨到斥候面前,抓住他的肩甲,厉声喝问。
“千真万确!大帅!步骑混杂,攻城器械无数,烟尘蔽日,绝非疑兵!”斥候急声道。
韩千启松开斥候,踉跄后退一步,差点撞在案几上。
“陈彦……好狠毒的陈彦!”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柿子捡软的捏!他韩千启新败,兵力空虚,关襄城虽险,但比起虎口关、平阜城,显然是最好啃的骨头!
拿下关襄,不仅能重创西夏军力,更能打通一条插入西夏腹地的通道,同时震慑四方,展现东牟兵锋之利!
“来人!”韩千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传令!全城戒严!擂鼓聚将!所有城门即刻封闭!民壮全部上城!滚木礌石火油,给我堆满城头!快!”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连珠炮般发出。
他略一沉思,对心腹亲兵道:“取我印信!八百里加急!飞报平阳!呈太后陛下!就说东牟陈彦亲率三万大军猛攻关襄!
属下韩千启率魏武军残部誓死守城,然贼势浩大,关襄危在旦夕!恳请朝廷速发援兵!迟则城破人亡!”
“是!”亲兵接过印信,飞奔下楼。
韩千启看着亲兵消失的背影,又望向西面平阳城方向,心中一片冰凉。
太后会派她的京营五万兵马吗?汉川军残了,寒影军败了,他魏武军眼看也要步其后尘……
近段时间以来,西夏军似乎就中了邪,逢战必败!
当日晚上,西夏平阳城,行宫偏殿。
殿内压抑沉重的气氛。
吴砚卿斜倚在软榻上,保养得宜的脸上难掩疲惫与焦虑,眉眼间笼罩着一层阴霾。
她面前放着韩千启的印信。
“关襄危在旦夕……迟则城破人亡……”她低声念着,仿佛能感受到韩千启的绝望。
“哀家……哀家手中,难道要把哀家的五万京营派出去?”她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侍立在一旁的魏若白。
“太后,”魏若白的声音平和,和吴砚卿比起来冷静多了,“京营守军是我军最后的力量,万不可动!”
吴砚卿一下坐直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依你之见,就眼睁睁看着关襄陷落,韩千启战死?让陈彦那小儿在我西夏境内耀武扬威?让天下人都知道,哀家……连自己的门户都守不住!”
“太后息怒。”魏若白躬身一礼,不疾不徐道,“此局,并非无解。陈彦悍然西进,打的虽是西夏,但惊的却是整个大夏。皇甫密、谢至安、严星楚等,他们岂能坐视东牟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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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砚卿冷笑:“皇甫密那老狐狸,巴不得看哀家的笑话!严星楚?他恐怕正庆幸陈彦的刀没砍向他平阜城呢!指望他们发兵来救?痴人说梦!”
“太后明鉴。”魏若白微微颔首,“指望他们发之兵来救,确不现实。但让他们在各自战场上,给东牟施加更大压力,牵制陈彦的精力,使其无法全力攻打关襄,甚至迫其分兵回援,却并非不可能。”
“哦?”吴砚卿凤眉一挑,“你有何策能驱使他们?”
魏若白眼中精光一闪,缓缓吐出两个字:“名器。”
“名器?”吴砚卿蹙眉。
“正是。”魏若白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朝廷如今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煌煌名位了。
太后可请陛下下旨,加封皇甫密为‘靖国公’,谢至安为‘安国公’,其军侯系下所有军帅,无论品阶,一律擢升为‘侯爵’!
此为酬其拱卫社稷、力抗东夏之功,更是彰显朝廷对其倚重,将其彻底绑在我西夏战车之上!”
吴砚卿眼中光芒闪动,沉吟道:“空头爵位……皇甫密这等老狐狸,岂会看在眼里?”
“虚名自然换不来实利。”魏若白微微一笑,话锋一转,“但名正则言顺!有了这国公、侯爵之位,皇甫密、谢至安及其麾下诸帅,便不再是割据一方的军头,而是朝廷正式册封、名正言顺的封疆大吏!
其统御属地、征伐不臣,便有了法理大义!
此乃他们梦寐以求的正名!即便他们心知是虚,也断然不会拒绝。
只要他们接受了,就等于默认了与朝廷更紧密的同盟关系,再想置身事外,道义上便站不住脚。”
吴砚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严星楚呢?”
“严星楚根基尚浅,但其鹰扬军扼守北境要冲,潜力巨大。”魏若白道,“可加封其为‘北境侯’。
既是对其守卫北境功劳的认可,同时抬高其地位,使其与皇甫密系将领平起平坐,甚至隐隐高于其旧主皇甫密麾下的普通军帅,此乃离间之计,亦可稍安其心。”
吴砚卿缓缓站起,在殿内踱步:“仅靠名位,怕还不足以让他们拼命。”
“名位是锦上添花,还需雪中送炭,亦或……当头棒喝。”魏若白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太后可同时以陛下名义,发一道申饬旨意给严星楚!”
“申饬?”吴砚卿停下脚步,看向魏若白。
“正是!”魏若白语气转冷,“申饬其坐视东牟肆虐!严词质问:当初同盟约定,鹰扬军驻守北境,职责便是防范东牟与恰克!
如今东牟陈彦主力竟能长驱直入,攻打关襄,威胁西夏腹地,他严星楚守土之责何在?同盟之义何存?
令他即刻履行盟约义务,向北境之敌发起进攻,牵制东牟军力,以解关襄之围!否则,便是背盟弃义,天下共讨之!”
吴砚卿眼睛一亮:“妙!先捧后压!给他侯爵尊荣,再以大义名分相逼!让他骑虎难下!
皇甫密等人得了爵位,即便不出死力,至少在白袍军和火牛军可以向北,给陈彦制造压力。
而严星楚……他若想保住这新得的侯爵名位和北境人心,就不得不有所动作!”
“太后圣明。”魏若白躬身道,“此乃以虚名换实势,借力打力之策。能否解关襄之危,尚在两可之间,但至少能搅动风云,让陈彦无法专心攻城,为韩帅争取时间,也为朝廷……争取斡旋之机。”
吴砚卿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了果决与狠厉:“好!就依你之策!即刻拟旨!加封皇甫密为靖国公,谢至安为定国公,其麾下军帅皆封侯!加封严星楚为北境侯!申饬严星楚的旨意……措辞给哀家严厉些!要让他如芒在背!”
“臣,遵旨!”魏若白领命,转身快步离去安排。
吴砚卿走到窗边,望着关襄城的方向,喃喃道:“陈彦……严星楚……哀家倒要看看,这局棋,你们谁能笑到最后!”
第二天晚上平阜城,鹰扬军帅府。
史平带来的情报如同冰水:“确认了!陈彦主力三万,携攻城重械,已于昨日午时抵达关襄城下!前锋与韩千启守军激战!韩千启据城死守,伤亡惨重!另,青石堡方面再探明,东牟镇海府水师都督李磐率两万精锐已完全接管青石堡防务,城防加固,戒备森严!”
几乎同时,另一名亲兵疾步入内,呈上一个密封的锦盒和一个明黄卷轴:“大帅!夏都八百里加急!一为封赏旨意,一为……申饬文书!”
帅府内气氛瞬间凝滞,很是怪异。
田进、鲁南敬等人看着那代表荣耀的侯爵印信和代表责难的明黄卷轴,表情复杂。
严星楚面无表情,先拿起那封侯爵的册封旨意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接着,他缓缓展开了那道申饬文书。
烛光下,文书上的字句仿佛带着冰冷的锋芒,直指他“坐视东牟肆虐”、“守土失责”、“背弃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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