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星楚被这话呛得直咳嗽,洛青依忙打圆场:“爹,您先带人去书院看看屋子够不够。夫君,该议军事了。”
严星楚如蒙大赦,抓起令旗在沙盘上比画:“田进!”
“末将在!”一直无精打采的田进听见声音,一下站了起来。
“给你半年,练出三千重骑、七千轻骑!”
“是!”
严星楚抓起块虎符扔过去,“找陶玖要银子,找朱威要马场!”
他忽然冷笑,“半年后我要检阅,若骑术不精……”
“末将提头来见!”
“陈漆!”
“到!”
“一年内给我建三支机动火炮营!”严星楚盯着他,“先紧着洛山河沿线布置,开春前至少成军一支!”
陈漆摸着后脑勺傻笑:“大帅,若能把洛山营那些旧炮改轻些……”
“匠人如有改良突破,最低五十两赏银。”严星楚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我要大炮,更快,更准!”
“邵经!”
“末将在!”
“步兵新扩编万人,专从流民里挑!”严星楚指着外面一块大石头,“要身强力壮的,能扛得动这宝贝的!”
邵经咽了咽口水:“大帅,若能配发些新式弩机……”
“和陈漆一样,自己去找匠人!”
严星楚说完,伸手拿起茶杯,饮了一口。
张全忽然起身:“大帅,人才荐举之事……”
严星楚把茶杯重重磕在桌上:“凡举荐有功者,赏银百两!若举荐之人犯事……”
他忽然抽出佩剑,“连坐!”
众人正要领命,洛青依站起身道:“夫君,还有件事。”
“夫人,你说。”
“恰克使团后日便到。”她走到沙盘前,“古托提出要在洛北口互市时,加开马市。”
“他们愿意出售马匹?”严星楚一愣,当即道:“告诉古托,马市可以开。但阉过的马,半价!”
大家哄然大笑。
中午,鹰扬军的全部高层人员一起吃完饭,严星楚把张全等人送到城门外,看着他们远去。
“夫君!”洛青依追出来,将手炉塞进他怀里,“当心身子。”
严星楚忽然将她拦腰抱起,惹得亲卫们纷纷低头偷笑:“明年今日,你须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他忽然压低声音,“最好长得像你,省得整天板着脸学我。”
洛青依捶他胸口,柔声道:“为什么一定要大胖小子?你是重男轻女吗?”
“生女儿我更高兴,以后冬天就再也不冷了。”
与此同时,丹罗城内,东牟二殿下的忠王府内。
陈谅在书院里已经走了几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不由地回想起半月前回京的那一天。
那一天,陈谅和儿子分开,前往宫中。
到了宫城外,他翻身下马,抬头望着巍峨的宫城,朱红宫墙的飞檐斗拱间栖息的夜枭突然振翅,惊得他肩头伤口隐隐作痛。
“殿下,陛下在御书房等您。”太监弓着腰在前面带路。
穿过九重宫门时,陈谅数着脚下金砖。
八年前太子哥哥病逝那夜,他也是踩着这些砖石连夜入宫,当时父皇握着他的手说“谅儿,东牟的未来就靠你了”。
如今想来,那掌心是如何的冰冷。
御书房檀香袅袅,陈震正伏案批阅奏折。
听见脚步声,老人头也不抬:“严星楚要了十万石粮草?”
“是。”陈谅撩袍跪下,“儿臣无能,本欲借和谈拖住严星楚,待……”
“待你调集镇海府水师截断他后路?”陈震突然掷出朱笔,墨汁溅在陈谅衣袍,“朕看你是在黑云关前被吓破了胆!”
陈谅垂首盯着地砖缝隙。
老三成王的人前几日刚接管户部,今日父皇就对他与严星楚的谈判结果发难,这火候掐得未免太准。
“儿臣认罪。”他声音沙哑,“但严星楚扣着九弟和八妹,若逼急了他……”
“所以你就把东牟的脸面扔在地上让夏人踩?”陈震突然起身,“当年出兵攻靖宁军助夏明澄时,你可不是这般畏首畏尾!”
陈谅猛地抬头,撞进父皇锐利的目光。
四十余年君临天下,父皇鬓角虽已花白,脊背却挺得笔直,哪像年过花甲的老人?
先帝在位不过十一个月便龙驭宾天,自己这父皇倒像是要活成精怪。
“儿臣即刻返回黑云峡。”他重重叩首,“定将八妹九弟平安带回。”
“不必了。”陈震重新落座,指尖敲着案上密报,“兵部已调拨三万精兵给成王,明日起程接管西线防务。”
陈谅瞳孔骤缩。
老三成王掌兵?父皇这是要趁机削他的权!
他想起三日前儿子陈彦在帐中说的话:“户部易主,京中必生变故”,原来变故来得这般快。
“儿臣……遵旨。”退出御书房时,夜风卷着细雪扑面而来。
陈谅扶着廊柱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血迹。
守在宫门外的亲卫要扶他,却被他抬手制止。
“世子呢?”他抹去嘴角血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世子爷去了镇海府……”亲卫话未说完,斜刺里闪出个矮胖太监,塞给他个皱巴巴的字条。
陈谅看清上面歪歪扭扭的墨迹:上欲以田进进入东牟腹地掠走太后为由,调整各地军务。
陈谅突然低声冷笑。
他想起三日前儿子也同样的冷笑:“父王,皇爷爷最擅长的就是让儿子们互相撕咬。”
“回府。”
子时三刻,陈彦踩着积雪归来。
“李同宁怎么说?”陈谅啜着冷茶,茶水入口竟比药还苦。
“镇海府下辖十二卫,已有四卫将领被成王暗中宴请。”陈彦解下披风,露出里面素白中衣,“最麻烦的是龙武军统领赵兴,我从镇海府出来去他府上,却说他人不在。”
陈谅握杯的手顿住。
赵兴掌管的龙武军,有东牟最精良的火炮队伍。
他正要开口,忽见儿子从袖中抽出封密信。
陈彦指尖点着信笺,“三日内,户部要抽调三万石军粮运往西线。”
陈谅猛地站起,牵动肩伤踉跄一步。
老三这是要断他东海关及新占夏国三州五万军队的军粮!
严星楚前日刚勒索去十万石,成王后脚就要截胡,这是要逼他造反?
“父王,儿臣有句话……”陈彦突然单膝跪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陈谅盯着儿子眉眼。
这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脸,此刻在烛火下竟透着几分陌生。
他想起二十七年前,自己也是这样跪在父皇脚边,求娶李氏女为妻。
若非当年联姻镇海府,今日怎会有李家的支持。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陈彦慌忙起身要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彦儿,你可知你皇爷爷为何现在开始宠成王?”他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咱们这位陛下,最恨的就是有人比他活得长。”
陈彦抿唇不语。
“父皇在位四十三年,太子哥哥薨逝时不过四十有二,如今成王刚过不惑,而我已经到四十五了,还比太子哥哥多活了几年,不知是不是赚了?
气氛沉寂。
“明天你去告诉李同宁。”陈谅突然开口,声音冷漠,“本王不等了!”
他忽然抬头,眼底泛着血色,“还有,把咱们所有的暗桩,全部唤醒。”
陈彦猛地抬头:“父王这是决定要反……”
“不是要反。”陈谅站起身,“是有人逼着咱们,在这棋盘上再走一步。”
陈谅看着儿子离开,一下跌着在椅子里。
“父王,该动身了。”陈彦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惊得陈谅手一抖,半月前的回忆被打断。
半个时辰后,丹罗城一处庄园的密室里,陈彦站在丹罗城的沙盘前,指尖划过城内错综复杂的街巷:“皇城司的暗桩已换过三批,钟祥公公确认过,今夜当值的禁军统领是咱们的人。”
他忽然抬头,目光扫过在座诸人,“三更造饭,五更行动。”
李同宁捻着胡须点头:“世子爷好谋算。宫城北门有处废弃的排水沟,老朽昨日亲自丈量过,瘦些的兵士能猫腰钻进去。”
他儿子李磐立刻接话:“世子爷放心,这三千死士都是挑的骨架小的。”
陈谅盯着沙盘上代表皇宫的朱砂标记,喉咙里泛起血腥气。
二十七年前他跪在御书房求娶李氏女时,何曾想过会有今日?那时父皇拍着他肩头说“镇海府水师可保我东牟三代安宁”,如今这水师却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刀。
“元利。”陈彦突然点将。
神武军统领应声出列:“末将带三千神武军精锐,埋伏在青罗大街两侧。只要宫门一开,立刻截断神龙军援兵。”
“皮先令。”
神威军副统领抱拳:“末将率五千人守在安宁门,确保一个苍蝇都飞不进皇城。”
陈彦看向李磐,这个曾火烧鹰扬军郡城卫粮仓的细作此刻眼冒精光:“成王府交给你。记住,成王必须死。”
最后对宋长史冷声道:“盯好赵兴,他不动,我们也就不动他,要是他觉得有利可图,你就送他一程!”
当夜,丹罗城下着雨。
寅时三刻,陈彦随着李同宁钻出皇宫排水沟时,污水浸透了膝弯。
腥臭味熏得他直犯恶心。
陈彦的剑锋刚挑开御书房门帘,突然被一柄银丝拂尘拦住去路。
总管太监曹安海尖着嗓子笑起来,挡在陈震身前的身影佝偻如虾:“世子爷好教养,带兵闯御书房也不跟咱家打声招呼?”
李同宁从陈彦身后闪出,手中长刀嗡鸣作响:“曹公公眼神不好使?这分明是清君侧的忠良。”
他话音未落,曹安海袖中突然射出三支飞刀,暗器破空声竟盖过了殿外雨声。
“当心暗器!”陈彦挥剑劈开两枚,第三枚却擦着李同宁耳畔掠过。
老太监咯咯笑着,手中拂尘银丝竟如钢针般根根直立:“李大人这身骨头,够给咱家挠痒痒么?”
李同宁旋身避开,长刀斜劈而下:“曹公公的拂尘功倒练得不错,就是不知道经不经得起老夫这口百炼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