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的胡子抖了抖。
如果不是张世康提醒,他都忘了这茬儿。
崇祯皇帝觉得有些自责,这多少有些不应该,于是便问道:
“慈烺这次跟着你两个多月,是否有所长进?”
这下轮到张世康的嘴角抖了。
“还行吧。”
就是现在这小子,脑子里全都是诸如真理、大炮之类的字眼,什么用尊严只在剑锋之上,什么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张世康毕竟没什么教育经验,哪里会知道自己平时瞎咧咧的那些话,被这小子奉为圭臬。
于是班师回朝的路上,张世康便让朱慈烺多走入民间百姓家,希望他明白百姓之居不易,希望他明白江山社稷的基石。
诸如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
然后朱慈烺就又懂了,言之只要对底层百姓好,让他们吃饱饭,再手握军队发展火器,尤其是大炮,那大明就无敌了。
而且这小子现在是个绝对的好战分子,自辽河撤兵的路上,朱慈烺一直都在抱怨,说什么户部不给力,应该再苦一苦户部尚书,这样就能光复辽河两岸之类的话。
听说卢象升在漠南蒙古大杀四方,朱慈烺甚至还找他说,想去找卢姥爷来着,不过当时最终被张世康以路途遥远且不安全为由拒绝。
如果按照朝臣对于天子的要求来看,朱慈烺指定是已经被他练废的号,最好的结果就是删号重练。
就是不知道崇祯老哥怎么看。
反正他是觉着,有好的一面有坏的一面,坏的一面暂且不提,至少在未来的几十年,张世康对大明的疆域是不满意的。
自己可以悄摸偷懒,但是小朱同志不行,得努力奋斗。
“嗯,朕瞅着也不错,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时候也不早了,你且先回家去吧,明日到了宫里,你我君臣二人再叙话。”
张世康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早就累的不行,于是便行了个礼后下了观礼台。
张世康与孙维藩、黄得功等人打了个招呼,又与次子团的弟兄互相道喜后,跟着自己的老爹奔着家的方向而去。
他没有骑马,而是乘坐了马车,马车里张世康手里端着武英郡王的印信、丹书等物,颇有些洋洋得意的显摆。
心说爹啊你瞧,你儿子我现在可是王了,比你还高一级,屌不屌?
奈何英国公张之极闭目养神,压根就没看他,这让张世康颇有一种装逼未遂的失落。
他大抵上觉着自己老爹心情不佳,于是便问道:
“爹啊,家里怎么样?你们二老身体还好吧?”
然而张之极却没接他的话茬儿,而是略带着不满的问张世康:
“永平府的事儿是怎么回事?为父不是提醒过你,身居高位,行事理应更加低调才是。
你为什么那么做?”
在张之极看来,儿子的功劳本就过高,说朝廷因为自己这个儿子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也不为过。
从民间到朝廷,从关内到关外,从改革到战争,几乎都是自己这个宝贝儿子一手促成。
越是如此,就越显得如今朝堂里文武百官的无能,同样的,天子大概也会是这种感觉。
什么叫功高盖主,这便是了。
身为这样手握兵权又功高卓着的人物,更应该低调低调再低调,甚至努力将自己的功劳宣传成朝廷、宣传成天子的功劳。
可儿子倒好,借着永平府赈灾的事儿,反倒大肆宣扬自己的功劳,使永平府的百姓对镇国公更加的感恩戴德。
这如果是几年前的朝堂,早已有了取死之道,而且是到了那个关头,没有任何人会去替你求情的必死之局。
毕竟,就显得你能耐了,你不去死,谁去死?
张之极希望儿子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好去做些亡羊补牢的事。
奈何张世康闻听此言,只是哦了一声,仿佛并不当回事。
“儿的功劳本来就高,咋滴,还不让儿说了吗?
这是什么道理?
他们如果有这能耐,肯定比儿还能显摆,估摸着已经在老家盖起牌坊了。
没有能耐,却去拆别人台,这叫什么?
这叫嫉贤妒能!这叫无能狂怒!”
张世康一脸的臭屁,直接把张之极的胡子都给气歪了。
“你知道今日早朝,有多少人弹劾你吗?
若不是陛下压着,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看呐,你真是膨胀了!”
张之极确实气的不轻,以往,他还觉得自己儿子实在是聪明,从内政到军政,给出的建议和结果都很不错。
就是对自己的身份、在朝堂所处的位置也十分有逼数,权力大,做孤臣,不与文官结交,这是个不错的路子。
可现在看来,儿子还是太年轻了。
年轻就意味着不够稳重,晋升太快便容易利欲熏心,失去应有的判断。
“哦?爹说说都有哪些人弹劾我?弹劾我什么?”
张世康一脸好奇的询问。
这让张之极再度皱眉,他仔细瞅了瞅儿子的表情,眉头皱的更深了。
正常来看,晋升太快又利欲熏心的人,尤其还是二十出头这样的年纪,应该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不认可他,尤其是告状这种事,儿子应该气急败坏才对。
更有甚者,咬牙切齿的扬言要报复云云,至少也应该摆出生气的姿态来。
可他瞅着这儿子,怎么还有点期待呢?
“人自然是不少的,至少有百人以上,弹劾内容,自是认为你职权过重,于社稷不利那些屁话。”
“这样啊,怎么才百人,朝廷里剩下的那一千多号官员,是干什么吃的?他们为啥不弹劾?”
张之极一脸问号,但他脑子飞转盯着儿子问道:
“永平府的事,你是故意的?”
“嘿嘿,儿就知道瞒不过爹,不过爹得帮我保密呀,尤其是不能让陛下知道。”张世康神秘兮兮的道。
他并不想瞒着家人,他这个老爹,这些年在朝中一直装糊涂。
其实大部分的事儿心里面都门儿清,只是不想掺和,也力有不逮。
张之极闻言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自己儿子,但张世康却浑不在意,只是再度询问道:
“爹啊,陛下怎么说?
有没有要罢免我的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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