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镇,坐落于灵界东域边缘,莽莽苍山与奔腾怒江交汇的隘口。低矮的土石城墙饱经风霜,爬满了深绿的苔藓与枯藤。狭窄的街道由凹凸不平的青石板铺就,缝隙里积着浑浊的泥水,混杂着牲畜粪便、劣质药草和汗水的复杂气味在空气中发酵。镇内建筑大多低矮破旧,木质的门窗歪斜,糊着发黄的窗纸。来往行人大多面有菜色,穿着浆洗发白的粗布短打,步履匆匆。炼气期的低阶修士混杂在凡人之中,气息同样驳杂虚浮,为了一块下品灵石或几株低阶灵草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
喧闹、浑浊、挣扎求存——这是灵界最底层修士与凡人混杂之地的真实写照。
镇东,一条更加破败、污水横流的小巷深处,一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前,此刻却围拢了不少人。
茅屋的木门半开着,一股浓郁到刺鼻的药味混合着腐败的气息从屋内弥漫出来。门口,一个身材壮硕如同铁塔、皮肤黝黑、满脸横肉却布满焦急与无助的汉子,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踱步。他叫石磊,一个在莽荒边缘讨生活的散修,修为勉强达到筑基初期,靠着一身蛮力在猎妖队里混口饭吃。此刻,他那双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攥着,骨节发白,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屋内,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沉呜咽。
“石大个!石大个!人请来了!楚先生来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泥鳅般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正是之前去报信的猴三,他身后跟着一道身影。
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几分,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猴三身后那人身上。
来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袍,身形颀长,面容清癯,带着一种大病初愈后的淡淡苍白。他行走间步伐沉稳,气息内敛,乍看之下并无多少灵力波动外泄,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如古井,沉静似深潭,开阖间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灰金光泽。正是楚云枢。
他并未在意周围混杂着好奇、怀疑、甚至一丝贪婪的目光,视线越过焦躁的石磊,直接投向那散发着刺鼻药味的茅屋深处。源生造化珠的核心光核在识海深处极其微弱地转动着,一股无形的生命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笼罩了整个茅屋。
“娘…娘她…”石磊看到楚云枢,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巨大的身躯猛地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泥泞的地上,震得地面微微一颤,虎目含泪,“楚先生!求您!求您救救我娘!她…她快不行了!镇上的药师都说…都说没救了!让准备后事…我不信!我娘她…”
石磊的声音哽咽,巨大的身躯因悲痛和绝望而微微颤抖。他只知道这位突然出现在镇上的“楚先生”有些不同,似乎懂些医术,曾不动声色地化解过几起散修间因毒伤引发的冲突。他已是走投无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楚云枢的目光依旧沉静,他微微抬手,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隔空托住了石磊下跪的身体。“莫急,先看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石磊焦躁的情绪莫名地平息了一丝。
楚云枢迈步走进茅屋。
屋内光线昏暗,仅有一扇破旧的木窗透进些许惨淡的光。空气污浊不堪,浓烈的药味混合着一种血肉腐烂的恶臭,令人作呕。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枯槁如柴的老妪。她面色蜡黄,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裸露在破旧被褥外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紫黑色的溃烂疮口,脓血混合着黄水不断渗出,散发出浓烈的死气。更诡异的是,这些疮口边缘,隐隐有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灰黑色丝线,散发着阴寒污秽的气息。
“煞毒入骨,妖气缠魂…还有…阴寒尸腐之气?”楚云枢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造化珠的感知瞬间将老妪的“病灶”解析得纤毫毕现!这绝非简单的病痛或寻常毒伤!那灰黑色的丝线,分明是某种阴邪妖物的本源妖煞与尸气混合后形成的秽毒!正疯狂侵蚀着老妪本就不多的生机,更在缓慢地污染着她的神魂!
“是…是前些日子…黑风山那次…”石磊跟在后面,声音嘶哑,带着巨大的痛苦与自责,“我们小队遭遇了一头变异的腐毒妖蜥…那畜生喷的毒雾…沾上了…我娘为了救我,挡在了前面…都怪我!都怪我!”
黑风山?腐毒妖蜥?楚云枢心中了然。这青岩镇毗邻的莽荒深处,凶险异常,低阶修士猎妖陨落如同家常便饭。这老妪为救子沾染此等秽毒,能撑到现在,已是意志惊人。
“煞毒蚀体,妖气缠魂,生机已如游丝。”楚云枢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却让石磊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楚先生…”石磊脸色惨白,巨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但,尚有一线生机。”楚云枢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那灰黑色蠕动的丝线上,“此毒阴秽,非寻常药石可解。需以纯阳生机为引,金针截脉,逼毒于外,再辅以造化之力,重塑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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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阳生机?金针截脉?造化之力?石磊听得云里雾里,但“一线生机”四个字,如同黑暗中的烛火,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希望!
“先生!需要什么?您尽管说!我石磊这条命就是您的!我去猎妖!我去挖矿!我去…”石磊激动得语无伦次。
楚云枢微微摇头,打断了他:“当务之急,需一盆滚沸的无根水(雨水),三株十年份以上的烈阳草捣碎成汁,再取你指尖精血三滴。”
“好!好!我马上去办!”石磊如同听到了圣旨,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旋风般冲出茅屋,撞得门框一阵乱响。
茅屋内只剩下楚云枢与床上气若游丝的老妪。
楚云枢走到床边,枯荣金丹在丹田深处缓缓转动,一丝精纯凝练的枯荣源炁顺着指尖流淌而出。他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微不可察的灰金光芒,隔空对着老妪身上几处关键的窍穴轻轻点下。
嗡!
老妪枯槁的身体微微一颤,体表那些溃烂的紫黑疮口内,蠕动的灰黑色丝线仿佛受到了刺激,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如同被惊扰的毒虫,加速了侵蚀!脓血渗出得更多,恶臭更浓!
然而,楚云枢眼神没有丝毫波动。造化珠的清辉在他识海中流转,将妖煞秽毒的侵蚀轨迹、老妪残存生机的流转节点、以及枯荣源炁的引导路线,瞬间推演到极致!
他这是在“打草惊蛇”!以枯荣源炁为诱饵,刺激那潜藏的秽毒彻底显化,暴露其核心所在!
门外,石磊的咆哮声和人群的骚动声传来,显然他在以蛮横的方式筹集楚云枢所需之物。楚云枢充耳不闻,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眼前的“战场”。
很快,石磊端着一盆滚烫的、冒着白气的雨水冲了进来,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石碗,里面是暗红色、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烈阳草汁液和他指尖逼出的三滴殷红精血,血腥气混合着草药的辛辣,形成一种奇异的味道。
“先生!好了!”石磊声音颤抖。
“将烈阳草汁混入沸水。精血置于碗中。”楚云枢头也不回,沉声吩咐。同时,他左手一翻,掌心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三根细如牛毛、通体流转着温润青金色泽的源炁金针!这是他以枯荣源炁混合乙木龙心印的生机,临时凝聚的“枯荣生灭针”!
石磊不敢怠慢,依言照做。顿时,一股更加浓烈、带着灼热生机的混合药气在屋内弥漫开来。
楚云枢眼神一凝!就是此刻!
“枯荣轮转!引煞归墟!”
他左手闪电般探出!三根青金色的枯荣生灭针如同拥有生命,划出三道玄奥的轨迹,精准无比地刺入老妪胸口膻中、小腹气海、以及眉心印堂三处大穴!
嗡——!
老妪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抽气声!体表所有溃烂的疮口瞬间紫黑光芒大盛!无数灰黑色的秽毒丝线如同受到无形牵引,疯狂地朝着三枚金针刺入的穴位汇聚而去!脓血如同喷泉般从疮口涌出,恶臭瞬间浓烈了十倍!
“啊!”门外观望的人群发出一阵惊恐的骚动,纷纷后退。
石磊目眦欲裂,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然而,楚云枢的动作更快!他右手并指,隔空对着那盆混合了烈阳草汁的滚烫沸水猛地一引!
哗啦!
一道滚烫的、散发着灼热纯阳气息的药液水柱,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瞬间腾空而起!楚云枢指尖灰金光芒一闪,那三滴悬浮在碗中的石磊精血瞬间融入水柱之中!水柱顿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金色泽,散发出更加磅礴的生命气息!
“生灭轮转!造化洗髓!去!”
楚云枢一声低喝!右手猛地向前一推!
那道融合了纯阳药力、烈阳草精华与石磊至亲精血的生命水柱,如同九天垂落的甘霖,狠狠冲刷在老妪弓起的身体之上!重点覆盖在那三枚金针汇聚了海量秽毒的位置!
嗤——!!!!
如同滚油泼雪!水柱与那汇聚的紫黑秽毒猛烈碰撞!灼热的纯阳药力与至亲精血蕴含的生命烙印,如同最霸道的克星,疯狂地灼烧、净化着那阴寒污秽的妖煞尸毒!灰黑色的秽毒丝线在金色的药液冲刷下发出无声的哀鸣,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积雪,迅速消融、瓦解、化为缕缕腥臭的黑烟升腾而起!
老妪的身体在剧烈的冲刷下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但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蜡黄死寂,转为一种病态的潮红!那原本微弱到极致的生机,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在纯阳药力与至亲精血的刺激下,艰难而顽强地重新搏动起来!
楚云枢眼神沉凝如渊,右手维持着药液冲刷的轨迹,左手五指则如同抚琴般在虚空中急速弹动!三枚刺入穴位的枯荣生灭针随着他的动作高频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每一次震颤,都精准地引导着枯荣源炁,一边护持老妪脆弱的心脉与神魂,一边如同最精密的刮刀,将那些深入骨髓、缠绕神魂的残余秽毒一丝丝地剥离、逼出,被外部的纯阳药液彻底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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