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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此生不嫁
    牛车披着月色,缓然驶向灯火通明的白马公府邸。

    车帘掀开处,现出崔浩的一袭紫袍,一脸倦容。

    僮仆阿虎忙来执他衣袖,引他下车。

    崔浩在府门前伫立少时,展唇一笑,他本来生得貌秀肤洁,微微笑意落在僮仆的眼中,又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风致。

    甫一落座齐贤斋,崔浩便见他的连榻上铺上了一张上好的毡皮。

    “夫人怕郎主冻着,先前送过来的。”阿虎道,“我们从柔然、高车那里得了不少皮毛,现下的马、牛、羊皮都不值钱了。”

    “那就好。”崔浩面上浮出笑意,“今日在御前走动多了,有些乏了。夫人一向早睡,为免扰她清梦,我就在这儿歇下罢。”

    崔浩之妻郭焕然,出身太原郭氏,是崔浩原配的妹妹。原配死后,崔浩续娶其妹,维系崔、郭两家的姻亲关系。

    阿虎爽声应了,为他备好洗漱之具后悄然退去。

    白日里,皇帝宴请新近投降的高车人,特宣崔浩从旁陪宴。

    近年来,此等宴饮不计其数。

    洗漱之后,崔浩立在窗牖前,看了一时天象,把浸泡在醋水里的铜铤取了出来,在纸上记上两笔。

    这是他的日常功课,一日都不可懈怠。

    因为,拓跋焘向他问询灾异天变,他不得不早做准备。近来,上谷郡刮大风,造成巨灾,皇帝心里着实不安。

    记下“某日无事”几字后,崔浩旋即歇下了。

    这一觉睡得香甜,直到阿虎来唤他,崔浩方才悠悠醒转。

    甫一醒来,崔浩便想起一事。

    此前,他曾邀约胡叟来府中议事,似乎就在今日。

    问明时辰,崔浩不紧不慢地起身,待他洗漱用膳已毕,正好赶上胡叟到访的时间。

    这些时日,胡叟、阴兴、索敞等人,都在中书学中,校正经籍,以备刊刻“太延石经”之用。教书倒显得不紧要了。

    崔浩让胡叟入府私谈,是想问他阴兴的为人。

    据崔浩所察,无论是教书,还是校正经籍,阴兴都不甚在意,态度很是敷衍。

    胡叟不欲隐瞒,遂直言阴兴一直不想北上,只是迫于形势,才入平城为官的。

    随后,胡叟又略说了一番河西士人的事,听得崔浩心里豁明。

    “这么说,河西士人对高平公极为不满?”

    胡叟忖了忖:“可以这么说,但高平王位高权重,同侪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崔浩但笑不语,不再继续深说,转而另提一事:“太子妃不日就要生产,若为男嗣,大魏便要改元。你可先想一个特别的年号。”

    胡叟受宠若惊,但觉难以置信:“我?”

    “对。”

    见崔浩信任他,胡叟也当仁不让,颔首领命。

    二人正说着话,阿虎已在门外轻叩。

    一问才知,原来是武威公主的农人过来,要给崔浩送菜的。

    拓跋月得了御赐的田庄,崔浩、胡叟都知情。他们也隐约听说,公主还在几畦春田中亲自播种。

    莫非,农人拿来的,便是公主亲手种出的菜蔬?

    待见了农人,那人说,此为田庄里产出的第一茬菜蔬,很是清甜。

    公主便往皇宫、永昌王、白马公都送了一些。

    菜蔬不值钱,但公主的心意崔浩自然要领。崔浩便称谢而受了。

    待农人走后,崔浩见胡叟面有异色,只道他是因不解公主为何与崔氏亲近而困惑,遂笑道:“公主曾提过,想让上元郡主拜在老夫的门下。”

    既要认下师徒关系,公主待自己殷勤些,也很合宜。

    听得这话,胡叟忙一躬身:“晚生非是因此而走神。”

    原来,崔浩想岔了。

    他便顺口问:“你有何心事,是否需老夫为你纾解?”

    胡叟叹了口气:“看到公主府的人,我便想起我中意的那个女子。”

    在中书学中,崔浩也听说过,胡叟和武威公主府的一个侍女情投意合,但没多问。此时,见胡叟苦恼,崔浩便猜想他与那女子生了龃龉。

    “如此,你不如去公主府走一趟。今日原也是休沐日。”

    “我……”胡叟踌躇不定。

    “无妨。你与公主交好,便说你去尝尝春菜。如此,便可见到你中意的女子了。”

    言下之意是,以他和公主的关系,无须先递名剌。

    闻言,胡叟心中宛如被千斤巨石压着,但却强颜欢笑,向崔浩告辞。

    胡叟登车而去,令马夫驶往武威公主府。

    心上人阿澄,那曾与他笑语盈盈的女子,现下却如冰封湖面,不泛一丝涟漪。

    他揣测,阿澄心中的那道伤痕——被人强/暴的屈辱经历,便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无形高墙。

    可其实,他完全不在乎,他只心疼她遭罪。

    雷声殷殷,胡叟掀起车帘,目光望远。

    但见,天空乌云涌动,压得极低,竟是下雨的天气。

    他忖了忖,反而让车夫快马加鞭。

    下雨,是好事,他可称自己正好路过公主府,前来避雨。

    一刻钟后,大雨滂沱,胡叟堪堪跨进公主府,被门子领进去。

    见到武威公主之时,自然也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那人。

    但达奚澄面上却神色冷淡,与公主的明媚笑意截然不同。

    胡叟笑道:“下雨了,想多留会儿。正好,下官也馋公主府的菜蔬。”

    拓跋月怎能不知,胡叟不过是寻机想与达奚澄见面。

    成人之美,善也。

    拓跋月笑了笑:“近来,我和阿澄时常对弈,彼此都有一些进益。不如,你二人手谈一局,如何?”

    胡叟心里感激,哪有不从之理?

    达奚澄也不便拒绝,遂与胡叟相对而坐,开始对弈。

    二人在棋盘上“厮杀”,拓跋月围观了一时便悄然而去。

    待她走后,胡叟趁达奚澄不备,轻轻勾住她手指。

    “阿澄。”

    达奚澄抬眸,但眼神却如同死水一般,平静无澜。

    “何事?”

    “我……我们……很久不曾……曾独处了……我……”

    胡叟一向能说会道,现下却张口结舌。

    “你是来看我的?”

    “自然。”

    “何必呢?”达奚澄唇角一勾。

    “阿澄,我……”

    “现下,我是公主家令。”她盯住他,意有所指。

    “我知道。”

    达奚澄见他不明白,一时气结。

    “我的意思是,我此生不嫁。”

    “你……”

    胡叟怔住,手中的棋子滚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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